安阳婴儿

十五


    四个马仔跟着刘四德开着那辆红色桑塔纳,出城八十里,到了乡下刘四德的家。路上,刘四德望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初冬的田野,一言不发。
    刘四德幼年丧父,家里只有刘四德的妈和刘四德给他妈请的一个保姆。刘四德像是有一年没回家了,他妈看见他光着个脑袋,进了家门,有点吃惊。四个马仔把在城里买的礼品从车里搬出来,捧在手上,跟着刘四德也进来了。刘四德几步跨到他妈面前,有点夸张地喊了一声“妈!”他妈一愣,估计他妈从没有被他的儿子这么动情地喊过。刘四德说:“我来看你来了。”刘四德的妈盯着刘四德的秃头问:“你剪头了?”刘四德抬手一摸脑袋,憨憨一笑,回答:“咳咳、是是,刚剪的,城里时兴这个。”刘四德的妈看清了刘四德身上穿着医院里的病号服,再问:“你病了?住院了?”刘四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病号服就回家了,又憨憨一笑,回答:“咳咳、有点感冒、有点感冒,他们非让我住医院,过了、过了。”刘四德的妈盯着刘四德的眼睛,突然失声说道:“四德,你的头发不是剪的,是自个儿掉 的吧? ”刘四德一惊,本能地反问:“妈,你怎么知道的?”刘四德的妈听罢,一仰面,哭喊出声:“我的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放过我们老
刘家呀;他爸哎,你在地下,怎么就不护着你的儿啊!”刘四德傻了,抱住他妈也喊道:“妈!妈!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刘四德的妈伸手去摸儿子的秃头,抽泣道:“我的儿啊,你好命苦啊。你爸死的时候就是掉光了头发啊!” 刘四德“扑通”一声跪倒下来。身后那四个马仔,见了,不知所措,也接着一个个跪了下来。就听刘四德的妈继续哭喊:“我的儿啊,你该听我的劝啊,你该早娶个媳妇留个后啊!你该给我们老刘家留个后啊!”刘四德不动,跪在那里,僵死一般;身后四个马仔听了,面色无不动容。屋里的空气像一下子没了,四个马仔中总是最后一个说话的那个,实在是绷不住了,一挺腰,冲着还在哭喊的刘四德的妈,尖声叫道:“刘妈妈,我大哥他有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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