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谷
17
买“树梢”,有些类似现代的期货交易。就是庄稼还在青苗期,商家就和农家
议定一个粮油价,并按此价付给部分银钱。到秋后庄稼收获后,不管市价高低,仍
然按原议定价钱交易粮油。
西帮在口外做买“树梢”生意,说起来比初创粮食期货交易的美国人还要早。
只是,它的出现有特殊背景。早期走口外的山西庄户人,通常都是春来冬归。春天
来宜农的河套一带,租地耕种,待秋后收获毕,交了租子,卖了粮油,就携带了银
钱,回家过年。来年春天再出口外,都舍不得多带银钱,新一轮耕耘总是很拮据。
有心眼的西商,就做起了买“树梢”的生意。一般在春夏之交,庄稼的苗情初定,
又是农人手头最紧的时候,议价付银,容易成交。
可这种生意,风险太大。那时代庄稼的收成,全在老天爷,还有天时之外的不
测风云。
祁县乔家在包头的复盛公商号,就是做买“树梢”生意起家。但发达之后,连
乔家也轻易不做这种生意了。
三爷忽然要买“树梢”,他是心血来潮,还真是落入了乔家的圈套?邱泰基越
想越觉得不能大意。要是能挽三爷于既倒,那倒是给自家赎了一次罪。
可三爷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还不太知道。
太谷在光绪二十年,就设了电报局,局长一人,电务生一人,巡兵三人。说是
收发官商电文,实在还是官电少,商电多。康笏南南下这一路,想叫沿途字号发电
报报平安,数了数,还是汉口才通电报。
所以,康笏南离开太谷后二十多天,康家才收到河南怀庆府字号送回来的信报,
说康老东台一路平安,已赴武陟,经荣泽渡河,往郑州去了。老太爷精神甚好,孙
大掌柜也平安,以下诸人都甚尽职,望老夫人、各位老爷放心勿念。又过了十多天,
周口的信报刚到,汉口的电报也到了。
知道老太爷平安到达汉口,康家上下都放了些心,也惊叹还是电报走得快。只
是电文太简单,寥寥几字,哪能化解得了许多牵挂?周口的信报上说得多些,也尽
是平安喜报,赞扬辞令。道上炎热情形,老太爷饮食如何,患病没有,日行多少,
遇凉爽地界是否肯休歇几日,全没有说。
信报和电文送达后,天成元柜上赶紧呈往康庄,临时主政的四爷接了,自然又
赶紧呈给老夫人。杜老夫人看过,吩咐赶紧给大家看。
杜筠青能看出来,四爷是在真正牵挂老太爷,神情上就与别人不一样。自老太
爷走后,一向绵善恬淡的四爷,就像忽然压了千斤重担,一副不堪负荷的样子,又
像大难临头了,满脸愁云不散。每日见了,都是念叨一句话:不知老太爷又走到哪
儿了?
自老太爷走后,主政的四爷就每天进老院来,向她问安,看有什么吩咐。杜筠
青做了老夫人多少年,真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初进康家门那阵,各门的媳妇
还来问问安,那时她见媳妇们大多比自己年长,看她们来问安也很勉强,就主动免
了这道礼。从此,真就没人理她了。老太爷上回出巡京津,是三爷在家主政,他可
是照样不理她这个老夫人。
还是四爷人善,就是太软弱了。
除了四爷,别人也还是照样。而且,别人也都不像四爷那样挂念老太爷,他们
倒像是阎王爷不在,小鬼们反了。大面上,也念叨老太爷,心里却早自在松快得放
了羊。她什么看不出来!老太爷一走,这个大宅院里,真是变了一个样。
但她可不替他们康家发愁担忧!老东西走时,什么也没向她交代,连句离别的
人情话也没说。
老东西走了,她也松快自在。有事没事,走出老院也由自家兴致。媳妇们不喜
欢见她,她就故意叫她们不喜欢,只要自家高兴,偏去见。
看四娘,倒比四爷刚硬,一张嘴就是说合家乱了套,不服她家四爷管。
“我家四爷也是太善了,要是恶些,谁敢这样?可我家四爷哪会恶呀?老太爷
一走,爷们少爷们,一个也不去大厨房用膳了,山珍海味,就剩下给下人们受用。
我们家四爷,见天独自家在大厨房用膳,难活不难活?老夫人,你也不出来说句话?”
杜筠青心里就笑了,我说话,四娘你听吗?你话里的意思,当我听不出来?还
不是说,我老夫人说话更没风!她真就笑了笑,说:
“四娘,我倒有个主意,给你家四爷说说,看能不能采纳?”
“老夫人这样说,不是咒我家四爷吗?老夫人的示下,我们敢不采纳!”
“四娘你先听听我的主意。”
“老夫人说甚,我们也得听!”
“四爷要真听我的,那我们女人们就能享几天福了!”“女人们享福?”
“既然老少爷们都吃腻了山珍海味,怕去大厨房,那不用叫他们受这份罪了。
咱们女人们替他们去大厨房坐席,他们不吃,咱们吃。山珍海味,咱们还没吃腻呢。
咱们受用,不比扔给下人强?咱们一道坐席,天天相聚,说说趣闻笑话,热热闹闹,
那不是享福是什么!”
“啊呀,老夫人!这不是害我家四爷呀?女辈们见天到大厨房坐席,还要疯说
疯道,那不是坏了祖上规矩,反了天了!老太爷回来,我家四爷怎么交待?这不是
害我家四爷!”
杜筠青就快意地笑了。
“四娘,我跟你说句笑话罢了。在人家西洋,女人一样坐席,还是上宾。”
“老夫人想学西洋,可不要连累我家四爷!”
“说句笑话吧,我还不知道四爷不容易,哪会难为他?什么时候,我在老院自
家的厨房,办桌酒席,请你们各位奶奶都来聚聚,不知道肯不肯赏光?”
“老夫人这样说,是要折我们的寿吧!老夫人赏宴,我们敢不领情?只是,眼
下还没得老太爷准讯儿,也不知路上平安不平安,都牵肠挂肚的,谁有心思吃席?
等老太爷平安到了汉口,老夫人不请我们,我们也得吃你一顿。”
四娘也真不给她留情面,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倒责怪她不管老太爷死活,
在家摆宴取乐呢。
“四娘,你们就是立马要吃我的大户,我也没那心思。不过,老太爷这次出巡,
我比你们放心。他那股英雄气还在呢。你们不是常说,他不是凡人吗?你也多开导
四爷吧,不用太为老太爷担忧了。”
“老夫人,我也这样劝我家四爷呢。可他就是那样一个善人,不叫他操心,难
呢。”
杜筠青又在心里笑了。哼,我也学会跟你们斗嘴了,你们不用想多占便宜。
三娘不像四娘这样嘴上厉害,可一副尊贵的派头,比谁都分明。老太爷最器重
三爷,谁也能
看出来,眼见就要叫三爷出来主持外务,照管康家的大小字号。三娘也争气,
孙辈的大少爷又是她生的。你尊贵,按说也该。可你尊贵,也不必全写到脸面上。
你尊贵,也不能尊贵到我老夫人头上吧?杜筠青早就感觉到了,这位说话得体,礼
节周全的三娘,那一身逼人的尊贵气,就仿佛全康家的女人,惟有她是正宫娘娘,
别人都是偏房做小的,连她这个长一辈的老夫人,也不例外。真是成不得大器!我
就真是做小,也是给老太爷做小,轮不着你做媳妇的神气。
所以,杜筠青一见这位三娘,就更来了兴致,故意惹她不高兴。
三娘一张嘴,也是说她家三爷。谁也没她家三爷辛苦,成年在口外,受的什么
罪?都像她家三爷,老太爷还用这样出动呀,五黄六月大热天,远路风尘下汉口,
检点生意跑码头,显得满堂子孙无用,不孝顺。
杜筠青就说:“可不是呢,老太爷等不回三爷来,只好自家出动了。”
三娘果然就不高兴了:“也没见老太爷叫我家三爷回来呀?口外也有咱康家一
大摊生意呢,口外更受罪。”
“大夏天,口外比汉口凉快吧?”
“老夫人还能这样说?好像我家三爷是在口外避暑呢,不回来。口外那是什么
地界,谁去那种苦焦地界避暑?”
“我不是那意思。总听人说口外,口外,咱康家做生意又是在口外发家,就是
不知道口外是种什么样。三娘你也没有去过口外吧?”
“我没去过,可我家三爷常跑口外,还不知道那是种什么地方?走口外,都是
万不得已。到口外吃尽苦中苦,回来才能成为人上人。”
“我早有个心愿,什么时候也到口外去一趟。也不用管老爷们的生意,就去看
一眼,口外到底是个什么样。不知三娘有这心思没有?三娘要是也想去,我就能跟
了你沾光。”
“我们妇道人家去口外做甚?咱家也有规矩,除了当家主事的爷们,一般子弟
家眷,都不兴随便到外埠的字号走动。”“要不我求三娘呢!三爷是主事的爷们,
去口外,可不得求你三娘!”
“老夫人不能这样说,我家三爷主什么事呢?他去口外,不过是遵了老太爷命,
吃苦受罪,历练罢了,能主什么事?”
“咱们去口外,也不图吃苦,也不为历练,就去开开眼,看看祖宗创业的地方
是什么样,就得。”
“老夫人想去,就能去。我们做媳妇的,得守妇道,哪敢随便出门?”
“谁说不许咱们出门走动了?你看人家五娘,不是跟了五爷,往京津游历去了
吗?兴他们去京津,就不兴咱们去口外?”
“五爷五娘太年轻,也不知道替老太爷操心,就是一心玩乐。”
“三娘,我可没听老太爷说过五爷五娘的不是,倒是见小两口恩爱异常,很高
兴。我看三娘你娇贵惯了,吃不得去口外那份苦吧?你不想去,也不用为难,我寻
旁人就伴。”
“老夫人说我娇贵,可是太冤。咱们康家,就没有妇道人家四出走动的规矩。
男人们出去照看生意,女人们又四出游玩,这个家丢给谁呀?”
“看看,还说三爷不主事呢,三娘你倒当起家来了!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不
叫去口外,我就不去了。我这心思,也给老太爷说过,老太爷只是不相信我能吃了
那份苦。说,只要你敢吃那份苦,我就叫老夏、包师傅伺候你去趟口外!康家的女
人们,我看也得腿长些,到口外开开眼,也知道祖宗的不易了。看人家那些美国女
人,万里风尘,跑咱太谷传教,你们能像人家那样腿长身强,咱也能把生意做到它
美国去。这可是老太爷说的!”
“老夫人,我家三爷能吃甚的苦,我也能吃甚的苦!去口外,那是说句话的事?
我也是怕老夫人你吃不了那份苦。”
“我至少比你们强。我娘家父母,原是带我去西洋的,所以不给我缠足,还从
小教我受苦健身。我可没有你们娇贵!”说得三娘她也不大争辩了。去口外,也
不过是随便一说,你顺水推舟就是了,倒真摆起了当家主事的派头了!我老夫人真
要想去口外,还用求你呀?
为了叫三娘四娘不高兴,结果弄得自家也不高兴,杜筠青也就失去了招惹她们
的兴致。大娘二娘,都是可以做她母亲的老妇人了,又一向慈善安详,杜筠青也从
来不招惹她们。
真是的,自己如若按父亲所愿,真做了公使夫人,也得这样学会斗心眼,练嘴
皮吗?常听父亲说,做参赞、公使、出使大臣,那得善于辞令、工于心计。她纵有
这份天赋,又有什么用呢!
欧罗巴、法兰西、法京巴黎,还有公使夫人,那已经是多么久远的梦了。
她现在还能有什么梦做呢?不过是像她的前任女人们那样,忽然被老东西克死,
然后举行一场浩荡无比、华丽无比的葬礼。杜筠青已经做过这样的噩梦,还不止一
次。
四爷天天来问安,说不定还是遵了老东西之命,来监看她吧?四爷人善,她不
会怨他。可他能看住谁?
就是没人看守她,她又能跑到哪里!不过是照旧进城洗趟澡罢了。
康笏南走后,杜筠青倒没有忽然放纵了天天进城洗浴。她还是隔两三天进城一
趟。不过,每回是一准要放吕布的假,叫她往家跑一遭。
吕布的老父,重病卧床,眼看着难有回转。她能这样三天两头跑回来探视,还
带些老夫人赐下的药物补品,心里当然感激万分。又赶上老太爷出巡不在,尤其那
个冷酷的老亭也随老太爷走了,她越发放了心。那个老亭,平常冷头冷脸的,不多
说,可什么也瞒不过他。老院里的下人,谁不怕他!还有车倌三喜,也听从了老夫
人的叮咛,答应不给她张扬。准是老父
修了德吧,在这种时候,遇了老夫人慈悲,又把挨刀的老亭支开,给了她孝敬
的机会。但愿老人家能熬过暑热天,或许还有望跳过这个坎儿!
吕布为了不多耽误老夫人,就跟娘家一位兄弟约好,每回先牵了毛驴,在西门
外接送她。可她回来早了,老夫人似乎还不高兴,说:“不用那样赶趁,跟老人家
多说几句话,怕什么?
我也正想在野外凉凉快快地散散心呢。“
吕布就更感动不已,来去也敢从容了。
杜筠青自己当然也想从容。这一阵她在华清池洗浴,时候都不大。她对三喜说,
天太热,时候大了,那不是找罪受呀。洗不大时候出来,也不在城里转,就坐车出
城来,只到那处枣树林里乘凉等候。
英俊的三喜也比先前活泼得多,尽跟她说些有趣的话。有时候,也跟了她一直
走向枣林深处。枣林深处,越发幽静、清凉。枣林外面的庄稼,也一天一个样地蹿
高了。给又高又密的绿庄稼围住,枣林更显得神秘异常。杜筠青在这种时候,总是
分外愉悦、兴奋。
“三喜,就不怕车马给人赶走了?”
“不怕,谁敢偷老夫人的车马呀!”
“干吗人家不敢偷?”
“除非他是憨子傻货!他偷了有甚用?全太谷谁不认得老夫人的车马!”
“给全太谷都认住,那才叫人烦呢,想自由自在些都不成。咱们的车马总在这
儿停,都叫人知道了吧?”
“知道了吧,能咋!咱们爱在哪儿停,就在哪儿停。老夫人不用多操心。”
“三喜,我可不喜欢太招摇!再说,咱们也得给吕布遮掩点吧?都知道了我们
回回在这儿停车马,传回去,我倒不怕,吕布还敢往家跑吗?”
“老夫人你真是心善呢,一个下人,还给她想那么周到!”
“三喜,那轮到你家有了火上房的急事儿,我可要铁面无私了!”
“我就是家里火上房,也不能耽误了伺候老夫人呀!”
“你就是会说嘴!我们套辆平常些的车马出来,行不行呢?”
“老夏他就不敢答应,那不是成心给康家丢脸呀!再说,老夫人出门坐平常车
马,那才惹眼,还不惹出满城议论来?”
“那我女扮男装骑马进城,三喜你也不用赶车了,给我当马童得了。”
“那更惹眼!城里满大街还不挤了人伙,跟着看老夫人呀?”
“看叫你说的,我又不是新媳妇,人家干吗挤着看我?”
“我可听说过,当年老夫人头一次坐康家的这种车马,就是女扮男装,像洋画
片里的人物走出来了。”
“鬼东西,这种事你也听说了?听谁说的?”
“车倌们都知道。”
“全太谷也都知道了?”
“就我们车倌悄悄说呢,哪能往外乱传!连这点规矩都不懂,那不是寻倒霉呀!”
“什么画儿里的人物!你们也是看我做了老夫人,才这样奉承吧?当年,我没
进康家时,还不是成天在大街上走动,谁挤着看呢!”
“老夫人那时的故事,就传得更多了。”
“可那时候,我多自由自在,想出门就出门,想去哪儿,抬脚就去了。每日午
后,我陪了父亲,经南街出南门,走到南关,看田园景色,落日晚霞,闻青麦气息,
槐花清香,真是想想都愉快。现在,哪还有那样的日子。”
“现在也能呀,老夫人想去哪儿,还不是由你?”
“我想在这枣树林里多坐一会儿,都怕车马太招摇,你说还能去哪儿?”
“车马咋也不会咋,老夫人就放心吧。”
“三喜,我真是想跟以前似的,不招摇,不惹眼,自由自在地到处走走,看看。
洗浴完,我们也寻个乐意的去处,自由走动走动,总不能老在这儿傻坐。”
“老夫人想去哪儿,逛东寺南寺,还是戏园听戏,吩咐就是了,有甚难呢?”
“三喜,你年纪轻轻就耳背呀?逛寺庙,进戏园,当我不会?我是不想这样惹
眼,看人家满大街的那些人,谁也不留意谁,那才自在。你能想个什么法子,叫人
们不大留意咱们?”
“啊呀,那可不容易。”
“还没想呢,就说不容易!你看,想个什么法子,先把这辆太惹眼的华贵车马
打发了。”
“打发了车马,老夫人真要骑马?”
“三喜呀,你真是笨!”
“我们哪能不笨?都像老夫人你那样文雅、高明,谁赶车呀?”
“不用说嘴了,给我想想办法。咱们出门,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照样坐车马
出来。洗浴完呢,看怎么把这惹眼的车马打发了。我们呢,就跟满大街的平常人似
的,没人留意,自由自在。回康庄呢,还得把车马招回来,照旧坐了家去。”
“啊呀,除非我是神仙,哪能给老夫人想出这种办法?”
“你是不乐意给我想吧?也没叫你立马就想出来,一天两天,三天五天,想不
出来只管想。”
自康笏南出巡后,杜筠青真是渴望能飞出康家,出格地自由几天。老东西好不
容易出了远门,她不能放过这个时机。她想出游,逛会,甚至去趟太原府,弯到晋
源游一回晋祠。吩咐老夏一声,谅他也不敢挡驾。就是要给你派一群伺候的下人,
那才扫兴。她就想扔了康家老夫人这个可恶的身份,自在几天。她更想背着他们康
家,捣点鬼,坏一坏老东西的规矩,做出点儿出格的事来。她不怕叫老东西知道,
有意做出格的事,就是为了叫老东西知道!可眼下得包藏严实,包不严,你就想出
格也出不了。弄来一堆下人围住你,看你能做什么?
谁也不叫你们伺候,就叫三喜一人跟了。惹眼的车马也不要。
三喜招人喜欢,有他跟了,她总是很愉快。现在,三喜在她跟前也不拘束了,
什么话都敢说,说得也叫人爱听。三喜可比吕布强得多。吕布也已经叫她给收买了。
老东西给雇了这样一个英俊、机灵、健谈的车倌,她为什么要不喜欢呢!除了
父亲和她的两位哥哥,三喜就是她最喜欢又最能接近的一个男子了。可父亲没有带
她去西洋,却把她卖给了这个老东西,名分上是尊贵的老夫人,可谁能知道她是在
给老东西做禽兽!两位哥哥,是早已经把她忘记了。只是,这个三喜,他能跟你一
心吗?你也得想个什么办法,把他收买过来吧?
杜筠青叫三喜给她想办法,也是要试验他愿不愿意跟她一道捣鬼。
没有想到,那天吕布匆匆赶回来,三喜居然把这件难事,对她说了。
“都是为了你!叫老夫人回回都坐在这野地里等你,想去处乐意的地界游玩,
也不能!”
“老夫人,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呢!那我不用回回都往家跑了,隔十天半月跑一
趟,也感激不尽了。”
“你不用听三喜的!是他不想在我跟前枯坐,惦着家去藏起来抹牌呢。”
“老夫人,哪有的事呢!康家的规矩我们谁敢破?主家的老爷少爷还不许打牌,
我们做下人的就敢?不是找倒霉呀?吕嫂,是不是你告了黑状?”
“三喜,你肯替我遮掩,感激还不够呢,我能说你坏话?”
杜筠青就只是笑。还没怎么呢,三喜就把什么都对吕布说了,她先还有些不高
兴。可一想,三喜既对吕布说了,那不就是愿意一道捣鬼了?所以,她也就故意那
样说。
“吕嫂,我们都是为你,你能给出个主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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