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男美女的非爱情时段
圈圈
据说,现代人有两大幸福-已婚享受未婚待遇,未婚享受已婚待遇。这仿佛已
经成了一种时髦。
一
陶浪一开始就自作主张叫季季为“老婆”。比如晚饭做好了,他叫“老婆,开
饭。”电话铃响,找季季的,他压低声喊:“老婆,电话。”可这声音总是被电话
那头的人听了去,季季就要解释半天:“这人是我的室友,一贯胡说八道,他跟我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所有的朋友都知道胆大妄为的季季过着一种可耻的新潮生活,跟两个男的同居
一房,一个喊她“老婆”,一个叫她“我妹”。
叫季季“我妹”的是王亿林,这家伙天生是当经理的料,从23岁登录经理宝座,
至今一口气干了6 年的经理,在这个公司当经理,到那个公司还是经理,所以大家
都叫他经理。需要注解的一点是,6 年了,王亿林不论窝在哪个位置上都是副职,
只是大家对那个“副”一向视而不见。经理跟陶浪一样“散”,有天晚上他们三人
去“黑磨”泡吧,在斜面大玻璃窗后坐定,小姐拿来酒水单请他们点饮料,经理张
口问:“有没有不要钱的东西?什么不要钱给我们来什么。”那小姐是个清纯柔媚
的女孩,看上去只20出头,比季季还小,闻言微微一笑,也不答话,只是候着。经
理便来劲了,指着季季道:“这是我妹。”季季呸道:“谁是你妹!”经理神色自
若,又指着陶浪道:“这家伙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他叫我妹‘老婆’。”季季又
气又恨:“多嘴多舌!人家问你这个问题啦?该干吗干吗。”
不料经理陶浪齐声呵斥季季:“你不要不承认嘛。”
四个人全笑了。
季季没想到,黑磨咖啡吧的故事还有下文。
二
季季和陶浪、经理是上三个月前开始同居的。
之前,季季一直一个人住单身公寓,季季倒不在乎每月500 元的房租,只是那
些没人相邀的死静死静的夜晚和寂寞无聊的周末,季季心里就有一种孤儿的感觉。
房间之外是灯红酒绿的夜,是阳光摇曳或阴雨绵绵的滋味十足的周末,可季季一个
人对着电视浑身麻木,仿佛没有资格参加豪华舞会的贫贱丫头,守着一点一点从肩
头滑落的青春自怨自怜。这种情绪是很有损健康的,正因为有了这种衰到底的坏心
情,平时那种大鸣大放的快乐也成了一种有害物质,两种不同方向的毒素,一是衰,
一是狂。
所以陶浪打来电话邀请季季加盟“同居协会”时,季季“吱”地尖叫一声,一
口应承下来。
陶浪和季季做过小半年的同事,在H 公司企划部,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季
季就觉得陶浪是个怪物,头发拖到肩上,牛仔裤松松垮垮,成天背个大包,简直是
百宝箱,里面应有尽有,好像天天把家当背在身上准备随时消失一样;神态颓废要
么整天不说一句话,要么就滔滔不绝。哪里像个现代白领的样子?部长很看不惯陶
浪,无奈陶浪做的活儿漂亮,有创意,关键时刻尽显英雄本色,部长也只好将就着
了。其实陶浪又几时看得起前倨后恭百无一用的部长了?也没把手上这份事儿当回
事儿。季季就喜欢陶浪这种性格,所谓惺惺惜惺惺,怪物爱怪物,进公司不久两人
就成了朋友,一块儿吃饭、泡吧、打网球。然后公司的人都觉得这两个小孩在谈恋
爱,说实在的,陶浪和季季也算得上俊男靓女条件般配,虽然打扮得怪异一点,但
怪虽怪,却精彩,只不过两人当时各有朋友彼此也没什么非分之想。漂亮、怪异和
才华在季季和陶浪眼里都不算什么不得了的事。不过有一天季季还是没话找话地问
陶浪:“别人说我们在谈恋爱,那你究竟爱我不爱?”
陶浪没心没肺地说:“你愿意我爱你我就爱,不愿意就不爱。”
季季恨道:“趁早滚远点。”
不曾想这话真的应验了,陶浪接着就叛逃到另一公司,然后被派驻上海,除了
偶尔一个电话,跟季季就天远地远够不着了。
有时季季想,人的关系就这么脆弱,资讯发达了电话传真伊妹儿,可她越发想
要的那种彼此贴近的感觉,坐在一起说废话听音乐喝茶,一块儿骑车出门乱跑,这
些东西却像太阳下的冰块一般无可奈何地融化。昨天还在一起共进午餐盒饭商量一
块儿搞个工作室的人,今天就彼此不知东西。什么能天长地久呢?季季似乎从未抱
过希望,哪怕有时忍不住幻想。那个时候她的男朋友又跟别的女孩好上了,季季丝
毫没有天崩地裂的感觉,这很正常,这个世上,魅力闪闪的人太多,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她又特别害怕坏心情。
三
“我回成都一个多月了。”陶浪说。
“不是不找你,是打算做好准备给你一个惊喜。”陶浪说。
陶浪又说:“是这样的,我现在和一个帅死人不负责的帅哥住在一套豪华公寓,
这套公寓嘛,是更帅的一个帅哥——陶浪买下的——嘘,别尖叫!按揭房,平面跃
层。现在,我和这个朋友想找个女孩来跟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时剥夺我们打扫
房间的权利……”
季季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说:“那我要最好的一个房间!”
“有两个条件。第一,最多住五年,五年之后,我肯定就想结婚了;第二,每
月交纳房租。”
第二天季季就蹦着跳着把东西搬过来了。陶浪买的这套公寓位于1 双楠小区,
自然说不上豪华,却有足够的品位。季季又一次感觉到陶浪的非凡——先弄到房子,
找朋友来合住,既热闹又能缓解一点购楼还款的压力。过几年,单身日子过够了收
入也上去了,把同居者往外一轰,房子全新装修,迎一个美丽新娘回来,再往前就
是中产阶级的金光大道。
当周周末,三个同居者一起把客厅和厨房布置了出来。季季是打理房间的高手,
平平常常的几件东西被她折腾几下就成了“独家”装饰品;陶浪也是有感觉的人,
他在厨房两边门框上横七竖八贴满名片、照片、卡片、啤酒洋酒的品牌标签,搞得
色彩斑斓济济一堂,使人联想到一条循环的青春之路,人气旺盛飘飘忽忽,一场饱
满的青春盛宴。季季一声感叹,不错,她喜欢。
他们把自己摔进客厅沙发里订出一份“同居协议”,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详细
到晚上12点以后进门出门以及打电话声音不得高于多少分贝。季季觉得这简直像几
个未成年人过家家的游戏规则,因为陶浪要求每周“全家人”至少要一块儿吃三顿
饭,一人做一顿,标准不得低于三菜一汤;经理又要求每周“全家人”要一起过一
次完美的夜生活,不拘是看电影打牌还是东走西逛涮夜,总之要保质保量。末了经
理要求增加一点:如果他和陶浪对季季交的男朋友看不顺眼,有权将其打走了事。
陶浪对季季说:“现代人的两大幸福——已婚享受未婚待遇,未婚享受已婚待
遇,你就占了一半,而且你是以未婚者身份享受组合家庭的幸福:这头有老公呵护,
那头有老哥保护。”
季季在陶浪和经理中间左顾右盼,迷惑地问:“你这是——说我吗?”
四
经理是三个人中异性朋友最少的。每当非“全家活动日”的夜晚,季季和某个
男生在自己寝室听音乐,陶浪和某个女友在自己房间喝咖啡下跳棋,经理就只好孤
独地上网,要么忍气吞声地打扫公共空间的卫生。经理有洁癖,他这种利人利己的
作风与爱好使季季和陶浪幸福地一溜烟地向懒惰的深渊堕落,经理无可奈何。
季季观察,经理对女友的要求暗中是很高的。网上那么多美眉,以经理的条件,
随便打捞一个不成问题,但经理在众美眉不屈不挠要求见面的呼喊声中,就是稳如
泰山,可见其意志坚定。
所有故事都是某种缘分在现实中的投影。黑磨咖啡吧的那一幕就是因为与经理
之间的某种隐秘的缘分而不期然繁衍成的一个故事。
在黑磨泡吧后第三天中午,陶浪打电话到季季办公室找季季,开口便说:“还
记得黑磨的哪个漂亮女孩吗?”
“怎么?喜欢上人家了?”
“是,不过喜欢的主语不是我,是经理。”
“不会吧,经理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呀。漂亮女孩多的是,经理怎么会因为一面
之交就——你在蒙我?”
“干吗蒙你?”陶浪严肃地说,“她的名字,宋昭颖,昵称小昭,画画的。”
“画家?”
“未来的。”
“美院学生?”
“从前的。”
“那她现在——?”
“白天,刻苦画画儿,有时给出版社或杂志画点插图和漫画;晚上,在酒吧当
招待,观察,练眼,体验生活。”
季季笑起来:“你怎么跟说故事似的。”
“就是故事呀。”陶浪东一下西一下,吊足季季胃口后,终于兜了底。昨天经
理在缘分这轮丽日的照耀下和小昭又发生了一次艳遇。中午经理穿过芙蓉路回公司
时,一抬眼看见黑磨的那个清纯美人正在街对面与他相向而行,长裙长巾,分外飘
逸,怀中抱一个大纸袋,神情恍惚——这种神情让经理怦然心动。合该经理有运气,
一个飞叉叉骑车的家伙从小昭身边飙过时挂了她一下,纸袋掉落,里面的东西散了
一地,竟是七零八落的画笔和颜料;祸不单行,后面又一个自行车骑得飞快的家伙
来不及转弯,直接从散落地面的画笔颜料上压过去。小昭简直惊呆了,那副神情让
经理又怜又爱,想也不想就挺身而出,冲到街对面去“英雄救美”。
“昨天下午经理就给我打了电话,他请小昭喝了茶,两人聊得挺投缘。”
“怪不得,”季季恍然大悟,怪不得经理昨晚很稀有地迟迟不归,今晨一早季
季刚用微波炉热好牛奶,经理又容光焕发地匆匆出门去了。这家伙原来找到灵魂的
归宿了。
“他们会不会结婚?”季季问,“如果他们要结婚的话,经理肯定要搬走了?”
“那是那是,这下就剩咱们两人了,你有什么想法?”陶浪坏笑着问。
“当然有,”季季义正辞严地回答,“如果经理要搬走的话,我就上网找一个
跟我情投意合的女孩来住。”
“正合我意,她就来当‘我妹’。”
五
是夜,经理又是迟迟不归,季季和陶浪铆足了劲死等,这一等等到凌晨2 点半,
经理终于轻悄悄推开了门,一脸死灰。
面对两张兴致勃勃的脸,经理喝道:“干吗干吗,还不上床睡觉。”
他自己一头倒进沙发,长叹一声。
经理没谈成恋爱。
那个叫小昭的姑娘说,NO.
小昭说,她现在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想。
小昭还说,她是个到目前为止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相信日久生情的女人。
陶浪问:“她是不是才受过什么感情打击?”
季季问:“如果你坚持追她直到把她感动呢?”
季季这一问遭到两双白眼的轰炸:“什么年代了,还玩死乞白赖这一招?”
季季心有不甘地回房睡觉,这故事来得突然,收得也迅速。它的时代节奏让季
季觉得不太温暖,欠了点令人遐想的柔情。
六
出人意料的是,这故事不久之后又来了一个转折,生活中多少故事正是这样在
我们想象之外延伸的啊。
季季被公司外派出差6 天。6 天后,季季拖着旅行箱打开家门,房间依旧,她
却惊讶地发现一个穿居家服的女人正怡然自得地在厨房煮咖啡,不用说,她是——
小昭。
季季掩不住脸上的讶异,打了个招呼:“嗨!”
“你好,是季季吧?”小昭倒是一脸坦然,“我搬过来了,现在我住经理的房
间,今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你和经理——同居了?”
“也算吧,”小昭微笑,“他现在住内阳台旁边那个小房间,主要是我要搁画
架,需要一个光线好一点的大房间。”
季季眼珠一转,笑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和经理是:恋爱不成,情义
在。”
小昭灿然一笑:“你真的挺好玩的,他们说得不错,我是打算过过这样的生活,
看来我们会合得来。”
季季冲小昭打个响指:“当然。”
这下生活就更热闹了。以后陶浪和经理又会怎样乱叫小昭呢?会不会叫她“娘
子”?想到以后打双扣人数正好,季季心头大喜。还有,说不定还会出现这样一道
风景:小昭画完画,经理便热心周到地帮着洗画笔画碟,该是多么温馨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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