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电影一样去爱?
钟琨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对面。我以为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其实他什
么都不知道。
我喝着红茶,茶有点凉了,没有续水。我问小姐可不可以续水,小姐说可以,
我就续了水,又要了些冰块。
冰块在杯子里是透明的,透明地透着些寒意,像冬天的水。事实上现在是夏天,
盛夏,外面阳光暴烈,人们纷纷流汗。
我的心有点乱。我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指尖也有些微微的凉意,传到心上。
你说什么?他问我。
我?
我什么也没说。我回答。
在他的那个房间里,阳光有些昏暗。像佝偻的老人,那种眼神。灰蒙蒙地深不
可测,看不透里面的东西。他的房间也是这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刚搬的家?我问。他原来的房子不是这样。
啊。他回答。他收拾着有些零乱的沙发。
这儿不错。我说着,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看了看。
天上白云一朵。
地上车行如梭。
关上门,室内重复宁静,省略了喧嚣。
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挺好。我又说了一句,比你原来那儿清静。
在他身边有个女人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的内容于是晦涩不清。
我有点儿晕。
谁在你那儿?
朋友。
一个还是几个?
一个。
是女的还是男的?
是个女的。
哦。
有什么事吗?
没事。
没事?
算了,没什么事。你忙吧。
好。
再见。
再见。
那个女人,和那个有他的画面渐渐在脑海中丰满,直至呈现。每一个细节都清
晰如见。
姜蓝,女,22岁,××人,现居××,××年毕业于××学校,现就职于××
公司。
可惜没有照片。
李欣,我见到你上次说的那个女人了。
在Sunday酒吧模糊不清的灯光里,对面的女孩对我说。
四周流窜着欢快的爵士音乐。人们交杯论盏。
什么?
我没听见。
我见着那谁了。她说,喝了一口深红色的酒,又喝了一口。
在哪儿?
电影院。
不会吧?这么俗的地儿?
真的。是个进口大片的首映式。她做了个手势,我看见他们俩了,他和一个这
么高的女人。
有一米七?我惊讶。
差不多吧。她说,短发。
什么样儿?
一般。特一般的样儿。她想了想,就是一个特平常的女人。
是吗。我看她一眼,喝掉了剩下的咖啡。
我没跟你说过吧,我有一个情人。
坐在他的车里,晚霞正在车窗外持续地降落。
他听见我的话,头微微侧了一下,但是眼睛还是盯着前面。
什么时候?
红绿灯。车停了。
这儿车塞得不得了。我说。
是吗。他没理我。
是,我有一个情人。我忍不住勇敢了一回。
谁呀。
你不认识。
哦。
绿灯亮了,他继续开车。
你也有一个情人吧?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问。
晚霞透出的光线越来越淡。
他没有回答。
一直到太阳下山,我下车回家,他还是没有说话。
我觉得有必要和他谈清楚。我和她约会,然后告诉她。
有必要吗?女友反问。
她一句话就把我问倒了。
我想我是醉了,虽然我说我没醉。我后来还是醉了,醉得一塌糊涂。我想我很
快乐,因为只有快乐的时候我才会歌唱。于是我在酒吧里快乐地大声唱歌,于是我
就很快乐,我想我是快乐地哭了。
那天晚上,我住在她家。
“你爱我吗!?”
色彩鲜艳的超大平直角电视机里,八点黄金档电视剧里的男人激动地问那个女
人:“你说话呀,你倒说话呀……”
叭,换一个频道。还是这个电视剧,另外一个电视台在播,可能播得早,那个
女人哭着喊着拼命抓着男人的肩膀摇晃:“你不能这样,志强,你是我生命里的全
部……”
怎么了?中间掉了几集,就成这样了。真是看不懂。
关了电视,看看周围自己的生活。
还是看不懂。
上班了。一天的生活开始了。
电话铃响了。接起来。
你昨晚哪儿去了?电话里他的声音变了。
昨晚?我?哪儿也没去呀。我继续盯着当天最新的网上传真,一边回答。
你的电话昨晚没人接。
哦,是吗。我移动着鼠标和画面,那可能是我不在家吧。
他急了:什么叫你可能不在家?
好、好,那就是我不在家吧。我吃吃地笑了。
你上哪儿去了?
出去玩儿去了。
和谁?
朋友。
一个还是几个?
一个。
是女的还是男的?
是个女的。
哦。
有什么事吗?
没事。
没事?
算了,没什么事,你忙吧。
好。
再见。
再见。
我挂上电话。
有这么累吗?问来问去的。现在谁还管得了谁呀,我是想通了。还是忙工作比
较好,又挣钱又开心。
中午累了,喝杯奶茶,在公司的沙发上翻杂志,真舒服。
“李欣!电话!”
哎!我答应着跑过去。
你是李欣?电话里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哪位?我听不出她是谁。
我是高子建的朋友。
哦?手中的茶杯差点掉在桌子上。她先打电话给我,那是她输了。
我放下杯子,调整好电话线:请问怎么称呼?
我姓姜。
哦,姜小姐你好。
你好。
两个人都停顿了一会儿。
晚上你有时间吧?她先开了口。
有什么事吗?我故意放轻松。
没事。想和你见见面,聊聊。
我轻轻地笑了:哦,有这个必要吗?
我认为有。她口气很坚决。
我继续笑着:我认为没有。姜小姐,谢谢你给我来电话,实在对不起,这是公
司电话,我不能占用太长时间,以后有空再联系,好吗?
你什么时候有空?她显然还不甘示弱。
哦,那改天再联系吧,下个星期,好吗?
电话断了。
看来,没那么简单。
你爱我吗?
坐在桌子的对面,他突然问我。
我被问懵了。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简直是太奇怪了。他问我爱不爱他,可什么
是爱呢?
你呢?我往后坐了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茶杯边。
我不知道。他的眼神有些游离。
好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我又怎么会知道。
街边咖啡店里充满着听不清楚的音乐,混杂在各色的人们和空调散发出的空气
里,仅仅是构成一种气氛,一种背景。
我喝着红茶,茶有点凉了,没有续水。我问小姐可不可以续水,小姐说可以,
我就续了水,又要了些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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