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出墙
秋子
人一生一世从未恋爱过会不会遗憾?是选择永远的风平浪静抑或刹那间的轰轰
烈烈?
我懒惰地将自己扔进沙发一角,在半山翠庭B 幢25楼的单元,我最熟悉不过,
这是我与大卫奋斗多年才得来的结果,没有豪华富贵,却有舒适温馨。
大卫是个好丈夫,是个好男人,现公司一天到晚都由他一个人打理,嫁给他我
感到十分满足。
像大多数平凡的女人一样,我已厌倦在商海里跌打滚爬,我在家里安分守己做
贤妻良母,做大卫背后的女人,一心抚育好我俩的宝贝——蟋蟀。
每天接蟋蟀上课放学是我最乐意做的“功课”,尽管他已读初中二年级了,但
他在母亲眼中还是那样稚嫩。我以为这种平静的生活可以这么一直过下去,谁知有
一天一个男孩闯进了我的生活圈里,平静的生活霎时被打乱了……
10月27日晚,大卫带着一个男孩回家吃饭:“这是阿强,我老同学的儿子,在
美国长大。这位漂亮的女人是我的太太梦竹,我和你父亲是平辈论交,你叫她安娣
(Aunt)吧。
就在大卫为我和阿强相互介绍之时,我发现这男孩眼中似有一道彩虹闪耀。
我想是因为阳光,窗外夕阳绚烂。
我真有点不知所以,责备大卫:“你为什么不先通知我,看什么准备也没有,
吃什么菜好呢?”
大卫笑道:“不用客气,阿强从小吃汉堡包长大,你随便弄点垃圾给他吃,他
已觉得是人间美味了,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吗?”
阿强只是痴痴地笑了笑,并不说话。
没办法,我只好将就着,用冰箱里现成的猪肉、萝卜和鸡蛋,随意弄了几个小
菜,并炒了一大碟扬州炒饭。
大卫吃得心满意足,他最喜欢吃我做的饭菜,我都有些怀疑他当初娶我时就没
安好心,只想让我做厨娘。只见他剔着牙问:“阿强,安娣的手艺如何?”
阿强仍在埋头苦干,听见大卫问话猛把头点。
“阿强,告诉你一个至理名言:女人想绑住一个男人,一定先要把他的肚子填
满。你看我对梦竹死心塌地,就是这个道理。”大卫又要高谈阔论发表他的“夫妇
恩爱三部曲”了。
怎么能和一个小男孩说这种话呢,我忙微嗔道:“怎么在客人面前说这种话,
也不怕丑!”“这有什么,我娶了一个好太太难道不能说吗?”大卫甚不以为意。
我懒得理他,忙去收拾碗碟,无意中回顾,正接触到阿强的眼神。
我蓦地如遭电灼,他怎么有这样的眼神?他怎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看我?这时已
没有了阳光,噢!或许是灯光的缘故。
我压抑心念,去冲了咖啡,端到他们面前。我问大卫:“阿强回广州干什么?”
大卫说:“阿强回来读硕士,学中文的。”我睁大眼睛,不能置信,我以为阿
强只有十七八岁,看他满脸稚气未除,并有一脸倔强神情。一定是被妈妈含在嘴里
养大的傻孩子,未经世故,不识愁滋味。
“我已搬进了学生宿舍,等开课,安娣您的手艺真好。”阿强眼睁睁地看着我
说。
“有什么欠缺的,只管托安娣帮你代买。”大卫得意洋洋地说,“在广州,我
们怎么也算个人样。”
我瞅大卫一眼。他就有这个缺点:大男人主义,时时为我擅作主张。怎见得我
喜欢为张三李四选购家具杂物。
第二天,大卫才出门,阿强就来按门铃。
我笑道:“是不是要安娣代你购物。”
“不,”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我,“只想喝你亲自煮的咖啡。”
我怔住:“大老远从学校宿舍跑来,只为想喝我煮的咖啡。”
“我从没喝过那么好的咖啡。”
我以为是普通的恭维,便笑了笑,走进厨房拿出咖啡壶开始煮咖啡。
他在饭桌边坐下,咖啡开始香气四溢。阿强吸了吸鼻子,叹息:“实在是没喝
过这么香的咖啡。”
我笑了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技巧。”我捧起咖啡壶将咖啡倒入杯中。
忽然我听到他在我身边说:“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我骇然,手中的咖啡壶差点摔到地上。我没想到阿强竟然说出这句话来,片刻
我才自我安慰,他是在美国长大的,和我们东方人赞美的方式不同。
我前念甫灭,后念未生,刹那间,又听他说:“梦竹,你是我的梦中情人。”
我刚端起的杯子又差点从我手中滑下打裂。
半晌,我微笑以长辈的语气:“跟安娣开玩笑也得有个限度。”
“我是认真的。”他漆黑的眼瞳停在我的脸上,早晨阳光灿烂,我看见他的瞳
仁中的我,里面只有一个影子——我。
我混身战栗,不知如何是好。
“你多大了?”我问。
“22岁。”
“你知道我几岁?”
“你几岁都没关系。”
“我35岁了,已人老珠黄了。”
“看不出来,我看你比我还小,我想保护你。”
我摇头苦笑,不知怎样才能消灭这倔强小子的非分之想。
“你还小,你看我,喜欢我,那些都是年少春衫薄的爱情幻想。”
“我很执著,我的思想很成熟,我找到了梦想,就决不会放弃。我看你今天很
紧张,我也就不再多打扰了。”
说完他就走了,我无力倒在门框上。
第二天他又来了。
第三天第四天他依旧来。
大卫回家吃饭,我煮汤放多了盐、炒菜又忘记放盐,甚至在摆碗碟时,也失手
掉了一地筷子。
大卫忙过来帮忙:“你好像心神恍惚。”
“没什么,头有些不舒服。”
“我看请个保姆算了,你好似有些操劳过度。”
灿烂和永恒。
饭后,大卫想起:“阿强那孩子不知怎样了,希望他能习惯广州生活。”
我装作洗碗筷,不看他的眼睛。他不知道这几天他心目中的世侄是如何挑逗安
娣。
我脑海又闪现阿强的话。
阿强说:“从你的一个眼神,我就看出你很寂寞。”
阿强说:“你从来都没有自我,只有丈夫和孩子,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而生活。”
阿强说:“爱情的吸引,是烟花般的燃烧,很灿烂。”
难道这真的就是我的一切?——一个丈夫、一个儿子,无尽的责任,沉闷的家
务……
灿烂的炽热的燃烧烟花,哪怕只是一弹指……
怎么回事,难道真被那个阿强几句话就打乱自己平静的生活,我忙收拾好自己
的心情,洗好碗,大卫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刚想躺下。
电话突然震天大响,为怕影响大卫,我忙起身到客厅去接电话。
“我在楼下等你,你下来见见我。”
阿强,我吓得魂飞魄散,尽量压低声音:“你发神经,大卫刚睡着。”
“我知道你睡在他身边,我受不了!”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请别再纠缠我。”
“你敢说对我没半点爱意。”
停了半秒钟,我斩钉截铁:“没有。是你自作多情。”
“你自欺欺人!”
“我要挂线了,我怕吵醒我丈夫和小孩。”
说完,我就挂线了。
半秒不到,电话又响。
我怒道:“你再这样,我会搁起话筒。”
“你搁起话筒,我就来按门铃。”
我拿他没办法:“好,好,我下来一会儿。你得答应我,只给你一分钟。”
他狂喜:“都依你,都依你。”
我拿了件外衣披着,匆匆下了楼。
这才发觉,原来外面风急雨骤。
阿强整个人都在滴水。
他婴儿红的嘴唇直打哆嗦。
顷刻之间,我心疼得难以形容:这么漂亮的孩子,这么机灵的孩子,这么活泼
壮健的孩子,只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就落到如斯模样。
下楼时的一点气恼顿时烟消云散。
我想伸手去拨开他额前兀自淌水的头发。
谁知,谁知,手刚伸出去,他已将我小鸟般拉进怀里。
他有个年轻的宽阔的胸膛。
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沾了一脸水,听到他擂鼓似的心跳,一时迷乱又慌张
;我一定是疯了,三更半夜,背着丈夫,跑到外面与一个比我小13岁的男孩相依相
偎。
他的嘴唇凑上了我的脖颈,我的额头,我的脸上,最后,他毫不费力地找到我
的嘴唇。
我从来不知道接吻可以是这样疯狂,这样甜蜜,这样投入的。
良久良久,我推开他,喘着气:“够了,我们都应回复正常了。”
“不,太正常的人无法享受人生。”
“请你——请你放过我,我有个正常的家,我是个正常的家庭主妇。”
阿强笑道:“你躲不开的,你关闭的心门已经被我打开。”
我掩着脸,轻身跑上楼,我很害怕他会追上来。好在他没有这样做。
我大大地洗了个澡才上床,大卫含糊地问:“还不睡?”
我吓了一跳,也含糊地答:“这就睡了。”
躺在床上,忐忑不安,心如鹿撞,脑海里尽是刚才耳鬓厮磨的片段。
35年,一直循规蹈矩,到了即将夕阳晚照之时无故出轨,唉!真是命运弄人。
悄悄起床,走进浴室,镜中的我脸上有两朵鲜艳的桃花,桃花上面写满了心猿
意马。
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放弃大卫和家庭?难道就让阿强这样一直下去?怎样才
能摆脱阿强的纠缠?
我已没有半点主张,一厢是永恒的宁静和安详,一厢是炽热的燃烧和灿烂。
人生苦短,佛家云:生命只在呼吸之间。阿强说:你没有真正恋爱过,人一生
一世从未恋爱过会不会遗憾?我选择永远的风平浪静抑或刹那间的轰轰烈烈?我已
无选择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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