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跟当官的不好玩
刘敏
叶丽。
她说12月30日这一天,让我完全属于她。她不让我安排任何事情。
肖遥还没有这样任人摆布过,但是她也了解叶丽的毛病。她做事情就是这样风
风火火,不给人留有余地。
没想到,肖遥在家等了叶丽一天不敢出门,她居然下午5 点钟才来找她。这不
是拿人算着玩吗?叶丽一见肖遥就说:“对不起,我是找不着人。一直到下午4 点
半,我才跟他联系上。快收拾一下,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肖遥真拿叶丽一点办
法都没有。
“我整整一天都没敢动劲,你这是在搞什么鬼名堂啊?”肖遥一边穿衣服,一
边不满地对叶丽说。
“不行,你别穿蓝色的毛衣,没看我今天穿了浅蓝的毛衣吗?你最好跟我穿衣
服的颜色错开。”叶丽皱着眉头着急地说。
“我就这一件羊绒的毛衣,其它的哪件也没有这件档次高。”肖遥在嘴里嘟囔
着说。
“咳,现在还管它是不是羊绒?穿白色的,紫色的都行,你快点换吧。”叶丽
又焦急地看了看手腕上的那块劳力士手表。
“怎么?你将自己值钱的家当都戴上了。手表可是够档次了。”肖遥开玩笑地
说。
“得,我的大姑奶奶,你快着点。我可是打了一天的电话,才把人家白马王子
找来。咱别让人家等,我们哪儿劳驾得起啊!”叶丽说话已经去开肖遥家的房门了。
肖遥匆忙之中,从柜子里抻出一件乳白色的毛衫套在身上,反正今晚自己也不
是主角,这叫舍命陪君子。
叶丽一出门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她就告诉司机去“夜上海”酒吧。
“怎么不去个有名点的大餐馆呢?你第一次请人家,就跑到这样一个酒吧性质
的餐馆,什么意思吗?”肖遥不解地问叶丽。
“咳,这你就不懂了。跟这样在职的领导幽会,越偏僻,越不起眼,越有情调
的地方越好。现在当官,哪个不谨慎得要命。又想玩,还得玩好了,玩保险了。他
们都将自己的乌纱帽守得牢牢的。”叶丽竟咬着肖遥的耳朵小声地说。
“你懂得还真多,安排得真周到。那他的车停在哪儿?带司机吗?听说‘四圈
’奥迪牌轿车,是专门给当官的配备的专车。”肖遥也咬着叶丽的耳朵,跟着变得
神秘起来。
“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都说跟当官的不好玩。我也不知道,现
在是不是在玩火?”叶丽双手冰凉地攥着肖遥的手轻轻地说。
“你不是一向都喜欢刺激吗?”肖遥故意大声地问她。
“哎呦,你怎么这么大声音说!是爱的力量,爱能让人去死,哪还管他官不官。”
叶丽下意识地冲着肖遥攥了攥拳头。
“就怕人家不跟你玩爱?”肖遥轻蔑地一笑说。
“我偏不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忘了,这可是我叶丽做人的一贯准则。”
叶丽得意地说。
“好,祝你成功!”肖遥说。
车子停在了“夜上海”酒吧门前。
叶丽下车,就开始在那黑呀压压的一堆汽车中寻找奥迪轿车。可是她并不知道
人家的车牌照号。倒是真有胆儿大的,门口真停着一辆“奥迪”轿车,但不知是不
是他的车。
叶丽和肖遥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夜上海”酒吧。
一进到那不大的前厅,叶丽就突然端起了双肩,脸微微向上扬着,眼睛传出一
副媚态,她的这个到位的表情,倒是肖遥始料所不及的。肖遥暗中想偷着乐,但她
还是忍住了,她能理解女友的一片苦心。
“别学摸了,你也不想想,人家一个当官的来赴你的约会,怎么可能提前到这
里来等你呢?他肯定会晚一点来,那叫摆谱。你要不先找好位子,我替你占着,然
后你一个人到大门外去等呢?”肖遥问。
“那好吧。”叶丽嘴上答应着肖遥,一双不安的眼睛,还在望眼欲穿地往大门
外张望着。
叶丽有点没着落地进了酒吧,她熟悉这家酒吧的格局。她径直走进了一个靠里
面的KTV 包间。“你就坐在这等吧,我出去看看。”叶丽说完,就匆匆走了。
肖遥环顾四周,这是一间装修得热烈气氛的包间。房间不大,音响设备俱全,
无论沙发,还是餐桌,都摆放得颇具情调。四方型的小餐桌,桌上摆有盛开的红玫
瑰花。桌布是深棕色的,上面有非常性感和朦胧的人体图案。沙发看上去柔软舒适,
奇怪的是,只有一张长沙发,为什么没有配单人沙发呢?墙壁是一种隆重热烈的深
红色,像是燃烧的火,怒放的红牡丹,鲜艳的红旗,血染的风采。
酒吧的楼梯是木地板,听着高跟鞋尖利触地的声音,肖遥感到叶丽来了。肖遥
已经提前站起身来,准备迎接领导的到来。
先推门进来的是服务生小姐,随着她的一声:“请进。”
紧接着肖遥就看到了,一位长得高大的穿着深蓝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由
于肖遥当时只盯着看这位领导的风采,其它什么关于这位领导的长相,神态,风度,
她还都没有来得及去细琢磨。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肖遥已经对这位领导有了
一个明显的感觉。她看到领导一进门,首先冲着肖遥微微皱了一下眉,虚了一下眼,
这个表情,让肖遥觉得他像个私人侦探似的小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少有的精明。
他的脸瞬间沉了一下,那意思是埋怨叶丽为什么到这种地方,还要带一个“女灯泡”
来。而他谨慎得不仅将自己的车子停在了离这家酒吧百米以外的楼群里,而且他连
司机都没有带进来。像这种会面,叶丽还要带一个多余的女人做灯泡,她叶丽到底
是真不懂呢,还是大脑进水了?
敏感的叶丽也似乎感到了,她的心中的白马王子,表情一下子有了明显的变化,
就立即满脸堆笑地向他介绍着肖遥:“这是我的最要好的女友,我们俩铁,那叫‘
不锈钢’的关系。”叶丽显得有点傻,说话没有逻辑性。
但肖遥明白,叶丽是拼命想让他放心,我们关系铁,不会出事的。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我叫高飞。”他一只手背后,伸出另一只手,彬彬有
礼地说。
“我叫肖遥。”肖遥没敢多说什么,她今天很谨慎,她怕言多语失。
“我们点菜吧。”叶丽拿过大红软缎的菜单说。
“高飞你来点?”叶丽问。
“不,你点。”高飞颇显礼貌地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高飞你没有什么忌口的菜吧?”叶丽问。
“没有,原先有,现在没了。经常在外面吃饭,如果自己吃东西偏食,就显得
没劲了。你随便点,吃什么都行。”高飞很痛快地说。
“你想喝什么酒?红酒?白酒?”叶丽问。
“陪你们两个女士,还是喝红酒吧。”高飞看看叶丽说。
叶丽很麻利地点完了一桌饭菜,服务生小姐,很快就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斟满了
红酒。
“我们怎么喝?”叶丽拿出生意场上的派头问,但她自己肯定没有意识到,她
说的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妥。
高飞听了这句话,又微微皱了一下眉,他的这个小小的动作,被肖遥看了个满
眼。这个叶丽,冒失鬼,怎么说话呢。
“我们干了,第一杯酒?”叶丽主要是看着高飞问。
“没问题,干!”高飞说话已经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大家谁也没有含糊,都喝干了杯中的酒。接下来,叶丽好像意犹未尽,她还有
让大家喝第二轮的意思。肖遥一看叶丽,再这样傻喝下去,非砸了不可。这个叶丽,
真没有脑子,逞能也要看好对手。人家高飞是整天在官场上混的人,在官场上,一
大半要看一个人的酒量,没有好酒量,甭想泡在官场上。
“我们可以慢慢喝,别干得太快。”肖遥实在忍不住,故意放松表情,笑眯眯
地对叶丽说。
“我看出,叶丽是个好酒量的女性。你平时很能喝酒,对吗?”高飞说话时眼
神有一点点虚,那是男人琢磨不透女人时才有的眼神。
“喝红酒,这叫‘情调酒’。真正在酒桌上,喝大酒的是50度以上的白酒,那
才叫喝酒了。”叶丽无不神气地。
“女人要是能喝酒,男人算什么?”高飞夹了一口酱猪心,慢慢嚼着,眼睛有
点斜视地看着叶丽说。
叶丽大概是属于那种沾酒就很难控制自己的女人。也难怪,她一直在生意场上
混,平时应酬很多。但她今天,确不是在与人家谈生意。她既然喜欢高飞,就应该
有一点女人的媚态,才能吸引高飞。可是,她这叫干什么?上来,逞能喝酒。是否
因为自己在场,所以两个人都拘谨。叶丽平日话可多了,谁知今天,在这场合,除
了冒傻气地喝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再这样喝下去,下次高飞就不来了。人家又不是缺酒喝。作为女友,我不能这
样,眼看着女友,失去她心爱的高飞。通常情况下,都是当事者迷。再说今天叶丽
让我来,主要是让自己帮她看看高飞。为了控制一下局面,肖遥灵机一动,她说要
去洗手间,趁高飞没注意,向叶丽使了个眼色,叶丽就跟肖遥一起去了洗手间。
刚一到了洗手间,肖遥就忍不住对叶丽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看你大脑
像进水了似的乱喝酒。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想得到高飞的喜欢,你就应该试探
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你可以跟他谈政治,谈艺术,谈文学,谈时尚,谈足
球,谈明星,等等,你看他喜欢什么,就投其所好,这样才能抓住他,跟他往深处
交往。据我这一会儿对他的观察:他好像并不完全喜欢一个只会喝酒的女人。因为
人家整天泡在官场,见的都是用喝酒做交易的女人。女人能喝酒之后,还能做许多
别的事情。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一会儿回去,多设计几个话题。”还没等肖遥说
完,叶丽就说:“行了,我太谢谢你的重要提醒,要不我干嘛非哭着喊着让你陪我
来呢?我就知道你能帮我,会看人,并且懂男人。行了,行了,一会儿,你就瞧我
的吧。咱们别出来太长时间,快回去吧。”叶丽急忙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又涂了点
口红,回到了包间。
叶丽刚一回到包间,高飞正在打他的手机电话:“好了,行,那个楼里的人,
都是我手下的,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好,明天上午10点半,你来找我吧。”
说完,电话关了。
叶丽冲着高飞耸耸肩膀,没说什么。心想,整个楼里的人,都听他的,还够牛。
“你们怎么不唱歌?”大概高飞觉得再这样喝酒,意思不大,他的嗓子眼儿有
点痒了。
“你现在就想唱歌吗?这个包间里的音响设备是一流的。也好,我们边吃边唱。”
叶丽说。
“我先听你们两个唱,看你们的样子,肯定会唱歌。”他的右嘴角向下一歪,
笑得有点滑头。
“那我来唱一只歌,你们俩跳舞。”肖遥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机会,让叶
丽和高飞接近。
叶丽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急忙起身,走到高飞面前,一只手伸向高飞
说:“走吧,肖遥主动唱歌,那我们总不能冷场吧。”叶丽有几分娇媚地邀请高飞。
“好,我们跳。”高飞起身,随着一曲“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那极有节奏感的
旋律,高飞和叶丽翩翩起舞。
曲子唱完了,叶丽和高飞回到了座位上,只见叶丽两眼闪亮,脸颊红晕,兴奋
的表情很外露。她深情地看着高飞,高飞也很高兴,大概这时的酒精让两个人都很
兴奋,当然最令两个人高兴的,还是刚才两个人跳舞时,肌肤挨得很近,这让她和
高飞都有一种欲望的冲动。音乐的旋律是美的,所以就能让舞也跳得完美无缺。看
来两个人,都是跳舞场上的能手。肖遥一看她今晚的“灯炮”作用,到现在才真正
显示出来,也挺高兴的。总算为叶丽尽了力,赢得了叶丽的欢欣。
“肖遥,下一曲我来唱,你陪高飞跳舞。”叶丽很勉强地说。
肖遥一听就知道,叶丽还没有尽兴。她还想跟高飞,再有一次身体触摸的感觉。
于是她马上回答叶丽说:“我舞跳不行,歌唱还可以,这你是知道的。你就跳吧,
我再唱一首。”肖遥说完,又暗暗冲叶丽挤挤眼儿,暗示她抓住机会,跟高飞继续
跳。
这回肖遥唱的是一首“友谊地久天长”的歌。这首曲子不仅较长,还可以跳快
三步,那种旋转的飘逸感,令两个人都陶醉了。这首歌唱完,叶丽已经满脸是汗,
整个脸都通红,她大概是太兴奋了。
“啊,唱得太棒了。你让我们跳得很尽兴。”高飞掏出一条花格子手帕,擦着
额着上的汗,夸奖肖遥。
“怎么样,这下你放心了吧,我的女友棒。”叶丽跳美了,她也抑制不住的吹
捧起了肖遥。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看我今天跟你们俩谁也
没有见外。”高飞很真诚地冲肖遥笑笑说。
“好,我们都喝干了杯中的酒。今天和你们玩得很愉快。”高飞说完,自己首
先举起了酒杯。
“这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等会儿我叫司机也来玩,我的司机跳舞比我好,他
也爱唱歌。要不肖遥没有舞伴。”叶丽两首舞跳完,一下子就和高飞熟了很多,她
说话也不客气了。
“喂,你跟我们在一起玩,是不是比较放松,比你跟着那些官们,轻松多了。”
叶丽像讨好似地冲高飞说。
“咳,性质完全不一样。跟那些人一起吃饭,可不是件轻松的事。那也是工作
啊。”高飞颇显感慨地说。
这顿饭,叶丽觉得相当满意。从酒吧出来,高飞走在中间,肖遥和叶丽,一边
一个。他们从里面出来,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
“瞧,这鬼天气,晚上来时还好好的,现在却下起了雨。”叶丽双手捂着头挡
着雨说。
“你怕下雨吗?我就喜欢雨天,尤其是像这样的蒙蒙细雨,多难得啊。”高飞
显得亢奋和激动,他双手叉在裤兜里,仰着脸,好像故意在接天上的雨水。一副很
潇洒的样子。
“没想到,你还够浪漫。”叶丽说完,自己也试着,将捂着头的双手拿开:
“让我也试试,淋雨好玩吗?”她的手刚拿开,就立即喊:“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玩,
雨水把脸上的化妆品都冲掉了。”叶丽又急忙将身上背着的小皮包摘下来,挡在头
上。
“你们两个,在这棵大树下避雨。我过去叫司机,把车开过来接你们。”高飞
说完,就拐进了附近的居民楼群里,因为他的奥迪车,就停在那楼群里。
没一会儿功夫,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就从楼群里拐了出来。叶丽和肖遥一起
上了那辆黑色的奥迪车。
肖遥一钻进汽车,她主动坐在司机身边,后面的座位留给叶丽和高飞。这也是
一种坐车的规矩。主人坐后面,闲杂人员坐在前面。司机他很年轻,也很懂事,不
该说的话,从来不多嘴。一上车,叶丽就对司机说:去“靓汤王”。司机立即问了
一句:“是郊区的那家吗?”“对,没错。”司机再也没有多问什么。
肖遥纳闷,怎么叶丽一说,司机就知道往郊区跑。只是喝汤,何必要跑到郊区
去。自己今晚心里烦,就跑出来了,谁想到一下子跟着跑这么远。没顾上和儿子说
一声。烦,越添乱。难道叶丽就这样,整天满处飞。不分白天黑夜,想起来去哪儿,
就去哪儿。还有高飞,可能早已经习惯了各种应酬场合,这是他们这些当官的精神
支柱。一旦没有了这些应酬,他们肯定受不了寂寞的生活。
可是肖遥决不是他们这种人。她今天坐在这车里,完全是被丈夫逼的。她觉得
自己的骨子里是清高的,现实又将她沦落到了这一步。她身上的优雅,早就被眼下
的世俗所吞没。她焦急地惦念着在家的儿子,她几次想借电话,给儿子打,但她都
犹豫了。她坐在前面,心里像火烧火燎。
叶丽坐在后面,向高飞发嗲地说:“你会看手相吗?你给我看看手相?”
“伸出右手,我给你看看。”高飞好像抓过了叶丽的一只手。听声音,叶丽和
高飞两个人坐得很近。
“你的手这么硬,说明你很有主意。”高飞说。
“你这第一句,就给说对了。”叶丽回答他。
“你给我看看爱情线,是不是这一条?”叶丽问。
“爱情的话题是个禁区,我可不好说。”高飞回答她。
“人家就想听嘛!”叶丽说话的声音,坐在前面的肖遥酸倒牙。
“想听,我可编了。”高飞说。
“编就编,反正我一听,就知道编得圆不圆。”叶丽说。
“爱情是一颗流星,在天空划过一道弧线,就消失了。你看你手心里不是有一
道弧线吗?信不信由你。”高飞说完,开心大笑。
“我信,但是这颗流星,什么时候划过,你没说。”叶丽神秘地问。
“爱情的流星,划过没划过,只有你自己知道。”高飞不笑了。
后来叶丽又和高飞说了很多话,肖遥没心思听。她此刻,就像是坐在一艘贼船
上,任凭风浪飘摇,望着窗外泥泞的雨夜,这些不顾家的疯子们,跑到郊区去喝汤。
一阵寒冷,肖遥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出来时匆忙,忘了穿外套。她饥肠辘辘地陪着
后面两个人,自己这算是什么呢?想想,不知不觉眼睛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必须
立即打住。幸亏是在黑影儿里,肖遥用手抹去了挂在脸上的两行冰凉的泪水。今晚
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能埋怨人家叶丽吗。人家叶丽有自己的活法。她有钱,渴望爱
情,这对于一个40岁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好吗。一个人活着,情感是最重要的,除
了情感,什么都是身外之物。
“前面就到了。你也来过这里吗?”高飞现在才想起来问。
“我只来过这里的洗浴中心。”叶丽答。
“来这里,就是为了到洗浴中心。要不谁吃饱了撑的,跑到这么远来喝碗‘王
八汤’。”高飞说。
叶丽下了车,好像突然想起车里还有个肖遥。她凑到肖遥身边,悄悄对她说:
“幸亏有你和我做伴,要不他才不肯来呢。”
“我这叫什么呢?你可是拿我练了。”肖遥心里想骂娘,但嘴上没说。反正人
都到了这里,再说什么也没有用,还不如顺其自然,把“灯炮”的角色扮演到底呢。
“你找我有什么事都可以,只是今晚先让我玩痛快了。”叶丽说完,捏了肖遥
的手一把,那意思是她,够姐们。
这家坐落在城市边缘的“汤馆”,外表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远处只看见
灯光照耀下的一片昏黄的光亮。因为下雨,四下黑暗,潮湿的气息迷漫着大地。走
近才看出是一片不小的平房建筑,屋顶是琉璃瓦,由于下着雨,瓦顶上滴落下清脆
的流水声。
走进大堂,大厅的活动地方很小,看来都是一个个的小单间。小单间里装修简
单,没有什么特殊的吸引人的地方。可能周围有水塘养鱼或养什么活物的关系,这
里的空气,流动着一股潮湿的气味。肖遥一点都不喜欢这里的气味。咳,眼下自己
这个角色,再不喜欢,也得陪着人家玩。
“这里你熟,你点吧。”叶丽将菜单扔给高飞说。
“好,我来点:”水鱼汤‘,我只喝这一种。“高飞说完,将菜单递给了叶丽。
“你来。”叶丽将菜单转交给司机。
“不,不,两位小姐没点,哪轮到我点。”司机非常谦卑地将菜单递给了叶丽。
“你就别客气了,好吗?”叶丽一脸讨好地递给肖遥菜单。
“我要一个‘乌鸡汤’”。肖遥正赶上来月经,心想和她这种人,客气也是白
客气。
剩下叶丽和司机,叶丽主动替司机点了“水鱼汤”。叶丽陪着肖遥,也要了
“乌鸡”汤。
大家各要好了汤,又要了一些小菜。很快汤就端上来了。肖遥看见高飞的小盖
碗里,有一只掌心大的小乌龟趴在里面,高飞一边品着那汤,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
:这样补一下,对一个中年男人很重要,关键能补得到位。
“你们男人一天到晚,在外面应酬,回家还要照顾老婆需要,可不太累了吗?”
叶丽说着,冲肖遥狠命挤了挤眼儿,由于她表情激烈,脸部肌肉有点都变形了。
“你这张嘴啊,就是太厉害了。什么事,你一说,准变味儿。”高飞不屑地笑
了笑。
“我说的可是实情,不信你让肖遥说说。”叶丽就是这样,有时不长眉眼儿,
越是人家不爱听的,她越是说起个没完。
“如果像你说的,我轻松一下,回去陪老婆,那也太美了。你们这些干个体的
人,哪儿知道我们这些吃‘公粮’人的苦衷。我们有时活着,就跟走钢丝一样。脑
袋随时拴在裤腰带上,不知哪儿没摆平,就会栽跟头。你以为怎样,说丢饭碗,也
就是一夜之间的事。谁敢不小心,不谨慎。你还嫌我不敢和你单独出入公共场所。
是啊,万一让某个小人看见,给你找点事,你的乌纱帽就没了。因为我们现在就像
演员一样,是大众公共场合的人物。整天面对众多人,讲话,开会,调研,汇报,
请示,谁知哪儿有你曾经见过的人,听你讲过点什么的人,数都数不清。俗话说得
好: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当官的难啊。万一出点事,你们干个体的,交点罚金,
就事了了。我们可没那么好过,一旦遇上点麻烦,谁也不会替你担着。这年头,总
而言之,不好混。”高飞一通感慨。
“呵,这话题还是让我给勾起来了。你们不好混,现在只要人活着,都难。我
们干个体的怎么了,哪一天离得开你们这些当官的人。我们之间就像是鱼和水的亲
密关系。真遇上难事,你以为光用钱砍就行吗?我们经常是人,财,物,三样都搭
上,有的男人还不满足。什么强调不够性感,太老了,太瘦了,一些当官的,胃口
可挑剔了。有的男人,甭提有多恶心了,你以为都是高仓健那样的英俊男人,遇上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多看他一眼,都反胃。”叶丽自己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我们今天要开忆苦思甜大会怎么的,说起这个了。
肖遥也笑得差点喷饭。高飞好像并没有笑,司机始终在看着高飞表情的变化。
他见高飞没有笑出来,他自己也就忍着,不敢笑。
“我看你也够可以的,什么话都敢往外扔。”高飞对叶丽刮目相看。
“你觉得这话是不是太难听了,事实比我说的要坏得多。我说的这算什么。”
叶丽用小勺在汤碗里搅了搅。
“你怎么不笑呢?是不是说了你们当官的痛处。我这些与你可没有关系,你又
不是那样的人。”叶丽一见高飞没有跟着笑,马上有点买好地对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呢?”高飞不温不火地对叶丽说。
“你想干什么?我说你不是那种人,就不是。我看人可准了。”叶丽不知是撒
娇呢,还是害怕了?她表情有点紧张。
“我们不谈这些,快点喝汤,这旁边的洗浴中心,服务周到,要什么有什么,
一会我们四个人,洗什么?”叶丽进一步讨好地对高飞说。
“洗什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蒸蒸了,都跑到这来了,还能洗别的吗?”高
飞生怕叶丽又弄出什么新花样来。
也许是开始谈话的话题没有控制好,叶丽和高飞的对话,有点离题。不过,她
们说的又是当下实情。即便是再严重的现实,也不应该在这个场合来说。这个叶丽,
心里想的就是和表面做的两回事。明明是喜欢人家高飞,还不多表现一些女性特有
的温柔。看看她都说了什么,难怪高飞都笑不出来了。肖遥实在是没有心情听高飞
和叶丽说这些。她如坐针毡,今晚自己心里憋着的事,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和叶丽说
呢。
喝完汤,肖遥看了下表,已经是晚上11点40分。从这里到洗浴中心,大约还有
50米左右的路。阴雨,天上没有星星,旷野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鬼天气,司机
坚持要开车过去。可是没想到叶丽和高飞都不同意。叶丽从餐馆里刚出来,就顺手
拽住了高飞的衣角。这大概是她特想要的那种,在黑夜行走时被高飞保护的感觉。
高飞没有拒绝叶丽,他抓着叶丽的手,夹在他腋下,两个人的身体紧密地拥在一起,
任凭天上绵绵细雨淋湿他们的衣服,那种潮湿的水淋淋的感觉,可能是叶丽和高飞
都想要的氛围和效果。
通向洗浴中心,最近的只有这条小路。当然要是坐车,就不会走这条泥泞的小
路了。谁知偏偏叶丽和高飞这会儿要讲情调。也许高飞认为此刻是最安全了。黑夜,
郊外,下雨,没有星星和月亮,没有人打搅,没有危险,又能体验到男女之间亲密
的感觉。
最惨的是肖遥,她一出门,双脚就陷在了泥里。
肖遥害怕黑。在家里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她最烦夜晚出门。
司机自己去开车了,剩下肖遥一个人,跟在叶丽和高飞的后面走。肖遥这下子,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不折不扣的“跟屁虫”。她穿的是一双舞台鞋,不知刚才迈向哪
儿了,现在脚下黏糊,一走一滑。冰凉的雨水淋在她的身体上,她开始觉得,两只
胳膊冷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而又觉得两条腿发软。一种从来没有感到过的孤独,
无助,可怜,痛苦,怨愤的感觉,海潮般侵袭着她。生怕与前面的男女落后太多,
她拼命挣扎,脚下滑溜溜地追赶着人家。为什么要这样紧跟前面的两个人,她自己
也不清楚,可能完全是处于一种本能的渴望求得群体保护的愿望。所以她眼睛不敢
错神儿地盯住前面,50多米的路,肖遥走起来,就仿佛是二万五千里长征似漫长的
艰辛的充满了恐惧和坎坷。每走一步,她都有可能跌倒。
前面这段小路,两边出现了小树林。细雨绵绵的洒落在路边的树上,一阵风吹
来,小树梢猛力地甩下积存的大量雨水。肖遥单薄的外衣,凉冰冰的贴在发抖的身
体上。她现在已经淋成了一个落汤鸡。她隔一会儿,就要用手抹一把流淌在脸上的
雨水。突然不知是脚下一个什么硬物绊了一下,她四仰八叉就滑倒在了路边。可能
是她摔得响动比较大,走在前面的叶丽,虽然与肖遥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她还
是听到了后面的响动。
“怎么了肖遥?你摔倒吗?”肖遥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听见了叶丽风雨中传来
的潮湿的声音。
肖遥当时无力回答叶丽,她只顾奋力挣扎着,从雨水和泥泞的地上爬起来,她
终于踉跄地爬了起来。这时叶丽和高飞也赶到了。
“你怎么搞的,来了个嘴啃泥吧。”叶丽摸着湿淋淋的肖遥问。
“没有关系,我脚下一不小心,就摔倒了。”肖遥不愿意打破叶丽好不容易得
到的50米路的幸福。她越是这样,越不愿意让叶丽觉得她可怜。
“前面就到了,没看见那里亮着灯吗。”高飞在黑夜里发出的声音,低沉又有
力量。
“没关系,现在这样子,正好进去洗桑拿浴。”叶丽在雨水里发出的声音,十
分清脆。
“你们俩先走,我已经看见前面的亮光了。”肖遥强忍住快要哭出来的痛苦,
对叶丽说。
“没关系,我们一起走吧。叶丽你扶扶肖遥。”高飞关切地说。
“你要扶我,我就不走了。”肖遥当时实在不能忍受他们对她的关心,她今晚
就是渴望彻底的孤独。
“没事,前面就要到了。”叶丽知道,现在对肖遥说多了,她可能真急了。完
全出于做女人的感觉,她知道肖遥这会儿心里的滋味。叶丽心里完全明白,今晚自
己是让肖遥跟着受委屈了,肖遥哪儿受过这份儿罪!咳,无论怎样,她都会摆平肖
遥的。因为叶丽知道,肖遥今晚肯定有事求她,可能还会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有求于
她叶丽呢。所以,叶丽也就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不落忍。最后,我和肖遥,还不知究
竟谁欠谁的人情呢。
于是叶丽又依偎在高飞的身旁,抓紧最后几米路的亲昵动作。肖遥看着前面那
两个人终于不再管自己。不知为什么,她这时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她一个人慢慢
地跟在后面,头发散乱地贴在脸上,浑身上下全被雨水打湿,跌了一脚,由于有泥
巴留在衣服上,衣服显得很沉重。
洗浴中心到了。
肖遥一进门,迎面走过来了两个服务员小姐。一看肖遥这副落汤鸡的样子,差
点笑出声来。
叶丽虽然没有肖遥那一身污泥,但也淋了个精湿。在别人看来,这几个人就跟
吃错药了,淋过雨,跑到这里来洗浴。
叶丽张罗着负责安排大家进行洗浴的事。在一个楼梯口,叶丽和肖遥与高飞和
司机分手。
“我们洗到凌晨2 点,在休息室见。”叶丽临分手时,对高飞说。
“好,一定准时。”高飞回答她。
就这样,肖遥终于得机会和叶丽单独在一起了。
“我们换上衣服,送到洗衣房去,等咱们出来,衣服就干了。”叶丽说着麻利
地将自己脱了个精光。露出了叶丽肥胖的身体。
“我发现你身上全是贼肉,外表看不出你有多胖,身上原来这样有肉啊。”肖
遥一边脱衣服,一边对叶丽说。
“有福的人,全都是这样长肉的。”叶丽光着身子说。
“你受得了蒸吗?”叶丽问肖遥。
“今天最好蒸透了,刚才我可是淋得透心儿凉了。”肖遥也脱光了,跟着叶丽
进了一间极小的小木屋。
小屋里,有一盆烧红的石头。盆旁边,有一木桶水。一进去,肖遥立即感觉灼
人的烫,冰凉的身体刹那热呼呼的。像个小鸟笼子似的小木屋,剩下的仅有一张很
小的双人座的木凳。
肖遥叶丽两个赤裸裸的女人,肉贴肉地坐在小木凳上。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她
们俩的身体就开始冒汗。这样静静的坐在小木屋里,最多也就能坚持半个小时。走
出小木屋,去冲洗淋浴。然后再进行暂短的按摩。这样进行下来,需要一个多小时
的时间。
叶丽好像比肖遥汗出得多,她不仅是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就连腋下和胸部也都
积满了汗水。肖遥没有像叶丽这样大面积出汗,但是她的身体也开始潮湿,热气笼
罩着小木屋,在这样的氛围里,如果谈谈男人,性,情感,是绝好的时机。看得出
叶丽很想与她谈高飞。
肖遥不知是热坏了,还是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反感,于是她将题一转,对叶丽
说:“我觉得你交了一个危险的朋友,不知你现在怎样认为?我今天可是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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