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和我哥哥及管家在护卫们的簇拥下又来到了
冬多他们驻地的山岗下。我哥哥看了看快要落山的太阳,心情沉重地说:“我冈底
斯真是多灾多难呀!”我赶忙说:“我看该动手了,趁天还没黑,让佛兵冲上去,
把他们杀个净光。”
我哥哥又说:“三百年前,古格王国的一场佛战,王室两兄弟几乎同归于尽,
至今洞内仍尸骨累累,结果是兄弟相残,外人得利,如今这场佛战,结果会是如何
呀?”
我又赶忙说:“大哥太过虑了!只要佛战一起,哪有他们的活路?”
谁知我哥哥却迷惑不解起来:“兄弟也相信这个?”我说:“相信,绝对地相
信。”
于是我哥哥摆了摆手说:“你们上去吧!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再动手。”
冬多说他当时正带着他的人马赶着一大群羊急匆匆地往回赶着,因速度过快,
身体瘦弱的羊羔摔在地上就不愿再起来,所以后边的战士牵着马,边走还得边收拢
着掉队的羊羔。
冬多不时地望一望天边的太阳,眼看着太阳一步一步地落下去,他心急如焚。
旺堆最理解冬多的心情,他望了一眼太阳,催促着冬多说:“副连长,你先走吧!
太阳就要落山了。”
冬多看了一眼旺堆和后边的战士们说:“那好吧,我得快点赶回去了。”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走吧!走吧!你放心好了!”
冬多两腿夹蹬,对着枣红马猛甩两鞭,枣红马象枝离弦之箭,奔驰起来。
我和管家带着几名护卫,慌慌张张地来到了老喇嘛跟前。我命令老喇嘛说:
“开始吧!”
老喇嘛争开眼睛看了看天边的太阳,见太阳离地面还有一尺多高,他压住内心
的恐慌说: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时间还没到。”
我不耐烦了,严肃地说:“还等什么?”老喇嘛仍狡辩道:“我们得守信用呀?”
我又命令道“什么信用?让你开始你就得开始。”谁知老喇嘛把头扭了过去,
不再理会我了。管家见我气得脸色发紫,于是从藏袍中掏出了左轮手枪,他边对老
喇嘛说:“开始,开始”,边对空中放了两枪。喇嘛们听到枪声,都惊慌地站了起
来。
这时,老喇嘛见太阳已接近地平线了,于是举起禅仗挥动了几下,顿时喇嘛们
拔出藏刀呼喊着开始向山头进发,“神灵保佑,刀枪不入,神灵保佑,刀枪不入”
的喊声响彻云霄……
冬多他们的阵地上,何云山、郑刚等人十分着急,他们人马个个也都手扣板机,
做好了射击的准备。突然,何云山站到前沿阵地上大声喊道:“谁也不许开枪!”
几位藏族战士也从战壕里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说:“指导员,我们喊话?”
郑刚说:“快喊,快喊呀!”于是他们喊道:“别过来,别过来,谁过来就打
死谁!”
可是喇嘛们象是没有听见似的,继续挥舞着藏刀,一步步向山头逼近着。老喇
嘛也使尽浑身解数,把禅仗挥舞得眼花燎乱,呼呼生风。我和管家见这场冲突,已
在所难免了,便悄悄地退到了山下。
喇嘛们离驻地越逼越近了,60米、50米、40米……。突然,“撤,快撤!”郑
刚发出了撤退的口令,于是他们的人马纷纷提着武器跳出了战壕,向后边撤去,我
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正在这时,一匹快马向这边飞奔而来,何云山举起望远
镜,看出是冬多,便大喊一声:“副连长回来了!”于是他们的战士们也跟着呼喊
起来:“副连长回来了!”
那几名藏族战士也用藏语高声喊着:“副连长回来了!冬多回来了。”喇嘛们
纷纷回头看时,冬多已骑马来到跟前,喇嘛们闪出一条通道,让冬多飞驰而过。
冬多来到前沿阵地前,一个跃身站立到马背上,他把冲锋枪往胸前一甩,枪口
朝着正前方,用藏语大声喊着:“师傅们,我们是好朋友,我冬多说话是算数的,
羊群马上就到,请大家遵守信用!”这时,老喇嘛收起了禅杖,喇嘛们随即也停止
了前进,他们的战士又重新进入了战壕。
我和我哥哥及管家看见喇嘛们停止了前进,感到形势有变。于是我和我哥哥便
示意让管家上去看看。管家边跑边喊:“不要上当,还我羊群。”他边喊边放枪,
喇嘛们听到枪声又开始呼喊起来:“还我羊群!还我羊群!”眼看着双方就要接触
上了,于是冬多急中生智,举起冲锋枪,对空中一个点射,喇嘛们随即停了下来。
突然,冬多大声喊道:“羊群来了!羊群来了!”众人向西望去,只见一片白
花花的羊群,从远处的一座山弯处逐渐显现了出来。这时,太阳还有三分之一露在
地平线上,血红血红的,好象已经凝固在了那里,一片一片的火烧云染红了西边的
半个天空,阵地上顿时平静了下来,喇嘛们一时也变得不知所措,纷纷以询问的眼
光看着老喇嘛。突然,老喇嘛却把禅仗一丢,瘫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喇嘛们赶
紧围了上去,有的呼喊师傅,有的念六字真言。管家见势不妙,留下几个牧民接受
羊群,自己却偷偷地溜下山去。
冬多急忙跑了过去,他拨开人群挤到中间,只见老喇嘛已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冬多对喇嘛们说:“大家别动,我去找门巴。”他说着挤出人群,边跑边喊:“肖
医生!肖医生!”肖雪茹听到喊声,从战壕里跑了出来。
冬多焦急地说:“快,快去看看,老喇嘛昏过去了。”肖雪茹慌忙跑回帐篷里,
挎上药箱,跟冬多跑了过去。肖雪茹跟着冬多,挤开人群,来到老喇嘛身旁,她用
大姆指使劲地掐着老喇嘛的人中穴,不一会儿,老喇嘛长长地“哼”了一声,恢复
了知觉。肖雪茹打开药箱取出听诊器,冬多忙解开了老喇嘛的袈裟,喇嘛们也不知
他们在干什么,只是莫名其妙地观看着。肖雪茹迅速地给老喇嘛打了一支强心针,
老喇嘛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这时,何云山、郑刚、旺堆和几个藏族战士也跑了过来,老喇嘛睁开双眼看了
又看,突然他坐起身来,双手合掌,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金珠玛咪哑咕嘟!金珠
玛咪哑咕嘟!”
喇嘛们也都纷纷收起藏刀,双手合掌,跟着师傅念了起来。
何云山、郑刚、肖雪茹听不明白,肖雪茹问冬多道:“他们在喊啥?”冬多咧
嘴憨笑着:“他们在喊佛祖派的神兵好。”
何云山忙问:“他说我们是佛祖派来的神兵?”冬多:“对呀!对呀!这是对
我们的尊称呀!”
何云山、郑刚、肖雪茹等也都反复重复着:“金珠玛咪哑咕嘟……”所有在场
的人都反复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大,越过辽阔无际的草原,在重重叠叠的雪山中
回荡着。这时,我和我哥哥带着我们的人马早已跑离了阵地,但是他们的喊声还是
传到了我们的耳道里。
回到家里,当晚我们就在大厅里举行了一个庆祝我们胜利的盛大宴会。我哥哥
把我们的舅舅也请来了,他和他的夫人坐在正位上,我哥哥和夫人坐在他们的右侧,
我和我的报务员坐在左侧,巴桑和另外几位小头人坐在下边,管家点头哈腰地站立
在我哥哥的背后。
我看管家在那里站着怪可怜的,于是招手让管家过来,管家躬身来到我身后,
我拉着管家让他挨着我的报务员坐了下来。茶几上,摆满了各类肉食,桑姆和另外
一个女奴梦丹拎着铜壶在给我们斟着青稞酒。
这时,我哥哥端起斟满青稞酒的银碗,用食指蘸酒连弹三下,将酒喝了下去,
大家也都照此动作重复着,然后一饮而尽。我哥哥满脸堆笑地说:“今日舅舅光临,
和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几百只羊都回来啦!哈哈!哈哈!大家
先干了这碗酒。”
大家举碗一饮而尽,女奴们又给斟满了酒。
我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说:“舅舅,你来说几句,你来说几句。”我舅舅举着
银碗站了起来:“我说啥呢?没啥说的,羊群能找回来就好,喝酒,喝酒。”大家
又喝了第二碗。
这时我端着碗又站了起来:“我来说几句,我来说几句,佛战夺回了羊群,这
是神灵的保佑,可老喇嘛有些太出格!”大家听了我的话都非常吃惊。
我哥哥问道:“有什么出格的?他能怎么着?”我赶忙又说:“喝酒,喝酒,
今天不说这个,今天不说这个。”于是大家又举碗喝了个干净。然后我又接着说道
:“今日舅舅光临,我想让大家见识见识。”我扭过头对坐在身边的管家说:“你
去,把那一桶洋酒给我拿来。”管家随即离开了席位。不一会儿,管家抱着一只非
常精致的椭圆形木桶进来了。
我站起来指着木桶说:“为了庆祝我们的胜利,今天就让大家尝尝这洋人喝的
酒。”管家打开盖子,给每人倒上了一碗。
我端起酒碗说:“喝,喝个痛快。”我哥哥和舅舅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咧着嘴
直喊道:
“象马尿!象马尿!一点也不好喝。”
我嘻笑着说:“喝,喝下去就舒服了。”大家也都齿牙咧嘴地坚持着喝了下去。
我又对管家说:“倒上,再倒上。”大家在我的鼓动下又喝下了第二碗,当喝第三
碗的时候,我哥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说兄弟,你从哪里弄来这种洋玩意儿,
是,是想把我们灌醉呀!”他说着说着摇摇晃晃地瘫倒在了座位上。在场的人,慢
慢地也都支持不住了,有的扒在了茶几上,有的躺倒在了地毯上,我舅舅靠在座位
上,打起了呼噜,夫人们则早就逃出去说话去了。
我拉了一下管家道:“他们都完蛋了,咱俩喝。”我让桑姆端上木桶又给我俩
斟上,我们两个又喝了起来。我醉熏熏地拍着管家的肩膀说:“明天你,你把老喇
嘛给我骗来,我要……”我迷迷糊糊中伸出我的舌头,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割舌头的
动作。
管家赶忙说:“二老爷喝多了,回去休息吧?”我说:“你──你──你听我
的,没错。”
管家头点得象老母鸡啄食似的:“听,我一定听。”我眯缝着眼把两个女奴看
了又看,然后指着桑姆对管家说:“今晚,她,唉……”
管家忙回答道:“明白,明白。”说完管家和桑姆便架着我,把我送到了卧室
里。桑姆正要和管家一起离开,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你别走。”
管家回过头来:“对了,二老爷早就看上你了,还不快给老爷铺床去?”桑姆
恐惧地说:“我──我──我给老爷打水洗脚去。”
我说:“算啦!算了!不洗了。”管家掩上门离开了,桑姆却呆呆地站在那里。
我摇摇晃晃地坐在床边,嘿嘿地傻笑着:“你给──给我──脱──脱衣服。”桑
姆心惊胆颤地一动不动。
我呆呆地看了桑姆一眼,一手端着她的下巴,怒吼道:“你──你也想翻天!”
桑姆无可奈何地蹲了下来,帮我脱掉了靴子,又帮我解开了上衣,拉开被子让我躺
下去。我仍然醉意朦胧地说:“你──你也睡。”桑姆眼含泪水,毫不情愿地脱着
衣服,我却发出了“呼噜,呼噜”的鼾睡声……
突然,我又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管家进来了,我隐约听到他在叫我:“二老爷,
二老爷,大老爷要桑姆过去呢!”我突然坐起来双手抱住桑姆,瞪着眼睛道:“不,
不行,今天桑姆是我的,今天桑姆是我的,……”说着说着我抱着桑姆又睡着了。
桑姆轻轻把我放回床上,穿上衣服跟着管家出去了。我做了梦,我干了桑姆,被我
哥哥发现了,他朝我开了枪,我惊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我看见桑姆不在身边,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枪就冲了出去。站在我哥哥门口的管家,看我掂着手枪怒气冲冲
地走了过来,于是赶忙上去抱住了我……
我们喝酒吃肉欢庆胜利,冬多他们却在研究如何剿匪的事,当时我们真不知道
是国民党残匪抢了我们的羊群,我们真还以为是冬多他们干的,因为小扎西说抢羊
群的人也是穿着黄军装,破棉袄,说着听不大明白的汉话。
在他们连部里,他们围座在一起,正在开会,冬多‘嗖’地站了起来:“我得
去?”
郑刚劝说道:“你怎么不听指导员的?”冬多固执己见地说:“有些事听,有
些事就不能听。”
何云山忙又解释道:“按你说的情况,这帮匪徒人马不少,可不好对付,要想
抓个活口,得付出代价的。”冬多抢着说:“我情况熟悉,比连长去好。”这时,
肖雪茹也进来了,她背着药箱,握着手枪,扎着皮带,象马上要出发的样子。肖雪
茹说:“我也去?”
何云山:“你来凑什么热闹?”肖雪茹:“你要抓个活口,不打伤怎么抓住?
抓住了死了还算什么活口?”
何云山:“战地救护谁没学过?”肖雪茹:“眼下家里没什么事,多去些人不
更好些?”
何云山:“你们都去,你们都去,我在家看家,行了吧?”冬多笑着跑出帐篷
就吹起了哨子,片刻间,部队集合完毕,郑刚给他们下达作战命令:“这次一、二
排出去剿匪,主要是想抓个活的,搞清这股残匪的底细,今晚我们就出发……”
桑姆端着洗脚水,从我哥哥的卧室里出来了,管家连忙说:“快走,陪二老爷
睡觉去,”
桑姆赶紧放下木盆,与管家一起搀扶着我,回到了我的卧室里。管家退出去了,
我让桑姆脱了衣服,跪在床上,和她干了那种事,虽然他不大愿意,但是还是快活
地喊叫着。完事后,我就又“呼呼,呼呼”地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
在床上翻了一下身子,断断续续地说起了梦话:“我──我要割掉你的舌头。”
桑姆一夜没合眼,也不敢离开,红肿的眼睛含着泪水,她听到我的梦话,猛然
一惊,随即接了上去:“割掉谁的舌头?”
我含混不清地说:“老喇嘛,就是那个老……老依西。”也不知是在做梦,还
是在回答她的问话。桑姆又问道:“为什么?”
我依然浑浑噩噩地:“他……他……他……”说着说着又打起了呼噜。
桑姆见我又睡了过去,轻轻搬开了我的胳膊,摄手摄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
悄悄地打开屋门走了出去。桑姆来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家丁怀抱
叉子枪,蹲在大门口,在打瞌睡。她蹑手蹑脚地来到大门口,正要开门出去,一个
家丁突然站了起来:
“干什么去?”桑姆浑身猛地抖动了一下,急中生智地答道:“去驮水。”家
丁带理不理地摆了摆手。桑姆来到院子外边的一个棚子里,取出驮水用的两只木桶,
又牵了一头黑牦牛便急匆匆地出发了。
天麻麻亮时,桑姆来到了寺院的山崖下,她抓着牛皮绳上到了禅洞口,边敲门
边喊:
“白度母,白度母,快开门呀!”丹尼听到喊声,坐了起来:“谁呀?”
桑姆慌慌张张地:“是我,快开门。”丹尼穿好紫红色的软缎佛袍,又拿起佛
尘,走过去打开了门。丹尼问道:“女施主有何要事?怎么如此惊慌?”
桑姆回答道:“快,快想想办法吧!二老爷要割老活佛的舌头了!”丹尼猛然
一惊:
“什么时候?”
桑姆:“也许就是今天,老活佛还不知道呢?”丹尼满面愁容地:“这怎么办?
这怎么办?”
桑姆:“你去告诉我哥哥,他们肯定有办法。”丹尼:“好,好,我这就去。”
桑姆:“我也得赶紧走了。”说完桑姆又迅速地滑下山崖,匆匆地离开了。
卧室里,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翻身去抱桑姆,却没摸到人,我呼地一声坐了起
来,见天色已大亮,就大声地喊叫着:“来人呀!来人呀!”
管家跑了进来:“二老爷有事?”我说:“女奴呢?”
管家:“你是说桑姆?”我瞪着眼睛说:“是呀!她怎么走啦?”
管家:“你不知道?”我若有所思地说:“昨晚我会不会酒后失言?”
管家:“你说是处置老依西?”我疑惑地说“是啊!这贱骨头会不会……”
管家:“二老爷你放心,她就是知道了也没有那个胆。”我仍然不放心地说:
“你就那么肯定?”
管家:“你在外边呆多了,这是冈底斯,这些下人一辈子赎身还赎不完呢!”
我催促他道:“你,你快去看看,她究竟上哪里去了?”
管家离开我的卧室,来到院子里,大声喊叫着:“扎西,扎西!”小扎西从柴
火堆里钻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又拍打了一下身上的柴禾沫子。
管家:“快,快点给我备马。”小扎西跟着管家出了院子来到了马棚下,他牵
出一匹大灰马,清扫了一下马背……
管家:“半死不活的,你不能快点?”小扎西麻利地备好了马鞍,随即又跪在
了地上,管家踏着小扎西的背,上了马。小扎西正要离开,管家照着他的背抽了一
鞭:“跟我走。”
管家骑在马上,小扎西跟在后边,二人向河边小跑而去。
桑姆正在河边往木桶里舀水,管家和小扎西来到跟前。管家呵斥道:“你不伺
候二老爷,来这里干啥?”桑姆:“不驮水咋做饭?”
管家:“二老爷看上你啦!伺候二老爷要紧。”桑姆:“女奴多的是,我还得
做饭呢!”
管家:“你不想伺候二老爷,就来伺候我,我可以不让你再做饭。”“我就喜
欢做饭。”
管家:“怎么?你想学你哥哥呀?”桑姆没好气地:“还没当大头人呢!比大
头人还厉害。”管家举起马鞭:“你……”小扎西忙插话道:“快走吧!还等水做
饭呢!”
送走桑姆,丹尼便直接来到了寺院里。大佛殿内,老喇嘛和六位小喇嘛围着摔
伤的次仁仍在祈祷,次仁因肋骨和一只胳膊骨折而无法坐起来。丹尼慌慌张张地进
到大殿里,她顾不得等老喇嘛祈祷完毕就高声叫道:“师傅,师傅!”
老喇嘛睁开眼睛,瞪着丹尼:“你……”丹尼看了一眼几个小喇嘛,示意老喇
嘛让他们离开,老喇嘛摆了摆手,几个小喇嘛迅速地离开了。丹尼压低嗓音说:
“师傅,大祸要临头了!”
老喇嘛一惊道:“啊!什么?”丹尼:“他们要对你下手了。”
老喇嘛:“谁?”丹尼:“头人,哦──不,二头人,我叔叔。”
老喇嘛:“为什么?”丹尼:“说不清楚。”
老喇嘛突然却仰天大笑起来:“哈哈,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他们要割你的
舌头!”
老喇嘛:“他们敢?”丹尼:“师傅,你可要小心呀!”
老喇嘛若有所思地说:“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喊了‘金珠玛咪
哑咕嘟’?
要是为了这个,我就和他们拼了!“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来了,初冬的藏北高原异常的干冷。丹尼打扮得漂漂亮亮
的,金黄色的阳光照射在金黄色的草原上,也使她的周身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她骑着大白马像飞似的向冬多他们的驻地跑去。丹尼径直来到了冬多他们驻地的院
子里,她翻身下马,大声地喊叫着:“冬多,冬多?”
何云山、老班长和几个战士听到喊声从帐篷里出来了,何云山身边没有翻译,
他用手比划着说明冬多骑马出去了。丹尼又喊道:“旺堆,旺堆。”何云山又比划
着告诉她旺堆也出去了。丹尼急得头上直冒汗,她比划着想告诉何云山,我要割老
喇嘛的舌头,但何云山怎么也搞不明白。丹尼实在无奈,骑上马要走,何云山和老
班长拦住马头挽留她,丹尼不顾一切,用马凳猛夹马肚,大白马一声长啼,奔驰而
去。
上午,我让管家带着两个家丁来到了寺院,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佛殿,又装
模作样地脆下给大佛像磕了三个长头。老依西正在坐禅,他微闭双目,手捻佛珠,
口中不停地叨念着六字真言。管家磕完头毕恭毕敬地站立一旁,等待着老依西坐禅
完毕。不一会儿,老依西睁开了双眼,他看了管家一眼说:“大管家到来必有要事
呀?”管家微笑着说:“老活佛,恭喜啦!”
老喇嘛:“我等出家之人有何喜呀?”管家:“头人老爷请您光临。”
老喇嘛:“有何事?”管家:“事情我也说不清楚,我想肯定是佛战胜利老爷
要给寺院一些赏赐吧!”
老喇嘛:“有什么赏赐?”管家:“可能会给些钱财,粉刷金身。”
老喇嘛突然怒视着管家道:“不会是拿我开刀吧?”管家愣了一下,马上又满
脸堆笑:
“老活佛想到哪里去了?”
老喇嘛:“那好,我们以人换人,你不准离开寺院,等老衲回来之后你再走开。”
管家一听话音不对,便露出了真相。管家严肃地说:“这是大头人的意思,你不去
不合适吧?”
老喇嘛针锋相对道:“老衲说不去就不去。”管家歇斯底里地:“你敢不听大
头人的?”
老喇嘛:“我不听的是二头人,还有你!”管家气得无计可施,突然从腰间拔
出了左轮手枪。
老喇嘛毫不畏惧,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刹那间,从侧房里跑来了几
十名喇嘛,把管家和两个随从围在了中间。管家一看形势不妙,扭头就走。
老喇嘛:“滚,快滚,狗仗人势!”管家出了大佛殿,向空中开了两枪,一溜
烟地跑了。
冬多他们剿匪回来了,在家留守的人员跑下山去迎接他们,郑刚、冬多、旺堆
等下了马迎了上去。郑刚指着马背上趴着的人说:“抓了个活的,大腿负了伤。”
肖雪茹急着辩解道:“要不是我去,他半路上就会死掉的。”大家听了都会心的笑
了,肖雪茹也笑着说:
“我得赶紧给他看伤,优待俘虏嘛!”
冬多插话道:“他们人多,再追也不是办法,按连长的要求,抓个活的就行了。”
何云山说:“有了活的就好办了,准能搞清情况。对了,今天早上丹尼来找你,
好象有急事。”冬多赶忙问道:“她没说什么事?”
何云山:“你和旺堆他们几个藏族战士都走了,我们在家的人怎么也听不明白,
后来她急得直哭。”冬多焦急地说:“我得去看看。”
郑刚笑着说:“急什么,跑了两天啦!总得喘口气吧!”何云山这时自己埋怨
自己道:
“我也真笨,就会那么几句藏语。”
冬多仍十分着急地说:“肯定有急事,不然她不会来的,我现在就得去。”
何云山关心地说:“你,实在太累了。”郑刚也说:“让旺堆去吧!”
冬多接着说:“对,对,让旺堆和我一起去吧!省得老活佛再怀疑我们。”
冬多和旺堆来到了山崖下,冬多让旺堆先上去,旺堆看了看牛皮绳有些犹豫了。
冬多催促道:“快上呀!”旺堆抓起绳子往上攀着,快到洞口的时候,他的双
手开始哆嗦起来,他惊慌地喊叫道:“哎呀,上不去了。”眼看着旺堆就要掉下来
了,丹尼听到了喊声,跑出了洞口,她赶忙拉着旺堆的胳膊把他拉了上去,随即丹
尼在自己的袈裟上擦了擦手,又合掌念起了六字真言……冬多上来后,重重地拍了
一下旺堆说:“小家伙,在成都上了几年学连女的都不如了。”
旺堆也不示弱:“嫂子是练功的,我怎么能和她比?”
丹尼瞪了旺堆一眼严肃地说:“胡说八道!”旺堆知道自己失言忙笑着说:
“该割舌头,该割舌头。”
冬多见丹尼并不着急说早晨的事,也就放松了下来。丹尼等梦尼拿来了酥油桶,
自己亲自动手打起了酥油茶。冬多微笑着说:“今天我把旺堆也带来了,省得师傅
再怀疑我们。”
丹尼:“为了师傅,今天早上真把我给急死了。”冬多忙问道:“老活佛怎么
啦?”
丹尼:“吓死人了,他们要割师傅的舌头,要不是桑姆告诉了我,我又告诉了
师傅,师傅的舌头早被割掉了。”冬多听了又赶忙说:“走,咱们去看看师傅去。”
丹尼:“应该去看看,师傅可是真正的冈底斯活佛呀!”冬多看了一眼墙角放
的搭肩袋子说:“怎么,盐巴还没给寺院送去?”
丹尼这才恍然大悟道:“哎呀!这两天搞得我六神无主,早把这事儿给忘了,
咱们快点去,把盐巴也送去。”
寺院的大佛殿里,老喇嘛和几个小喇嘛仍在为摔伤的次仁祈祷着。冬多、丹尼
和旺堆朝大殿走了过来,丹尼老远就叫道:“师傅,师傅,冬多来看你了。”老喇
嘛停住了念经,忙起立去迎冬多,老喇嘛笑着说:“贵客光临,请,请。”
冬多来到躺着的次仁跟前,次仁想坐起来,但疼痛难忍使他实在无能为力。冬
多把他扶住说:“我让‘门巴’来再给你看看。”老喇嘛虔诚地双手合十道:“次
仁命该如此,让神灵保佑他吧!”
冬多:“金珠玛咪的‘门巴’,是佛祖神兵的‘门巴’,保准能给他治好。”
老喇嘛赶忙说:“那就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冬多:“老活佛,我们正在难处,没什么带给你的,这点盐巴是我们的一点心
意,请收下吧!”一个小喇嘛忙接住了装有三十多斤盐的搭肩,老喇嘛又双手合掌,
念起了:“金珠玛咪哑咕嘟,金珠玛咪哑咕嘟……”
晚上,我正在卧室里喝茶,报务员拿着电报进来了,我看了一眼电报拍着大腿
连声叫道:“好!好!太好了!”报务员退出去了,管家却急忽忽地进来了。
我问他道:“他来了吗?”管家说:“没来。”
我一愣道:“怎么回事?”管家沮丧地说:“差点打起来。”
我听了生气地说:“我不是说让你请他来吗?”管家委屈地说:“我到那里还
敬了香,说大老爷、二老爷敬候你,让你去一趟,他带理不理的,根本就没把老爷
放在眼里。”
于是我说:“你怎么不把他给我抓来?”管家赶忙又说:“我给他施加压力,
掏出了枪,他却让一群喇嘛围住了我,要不是我跑得快,又开了枪,恐怕连奴才也
回不来了。”
我气得踱着步咬呀切齿地说:“真没料到,他也想翻天了!”管家火上浇油道
:“二老爷,这全靠您了,一定得想办法惩罚他。”
我诡秘地笑笑说:“枪已经入境了,等枪一到,叫他们也尝尝我们的厉害!”
管家听了我的话也高兴地笑了。
肖雪茹的帐篷里,肖雪茹正在给负伤的俘虏医治大腿上的枪伤,何云山和郑刚
站在一旁观看着。肖雪茹说:“问题不大,没有伤着骨头。”俘虏听了赶忙坐起身
来恐惧地说:
“太……太谢谢长官了。”
郑刚问他道:“你说你们不和我们对抗,来这里干什么?”俘虏:“想跑出国。”
何云山:“出国干什么?”俘虏:“我们王司令说,出国以后再想办法。”
何云山:“你们还有多少人?”俘虏:“离开青海和甘南时有八十多个人,路
过可可西里时又死了一些,这次又被你们打死了几个,眼下估计还要有五十多个。”
郑刚:“现在全国都解放了,你们还能往哪里跑呀?”俘虏不住地点头道:
“那是,那是。”
何云山,郑刚正在审问俘虏,突然帐篷外有人喊:“副连长回来了,副连长回
来了。”
何云山、郑刚随即出了帐篷,何云山见了冬多张口问道:“见到丹尼啦?”冬
多:“见到了。”
何云山:“有什么急事?”冬多:“差点出大事!”
郑刚:“什么大事?”冬多:“他们要割老活佛的舌头。”
郑刚:“谁?”冬多:“索贡他们。”
何云山:“后来呢?”冬多:“是丹尼告诉了老活佛,老活佛才没被管家骗去,
后来管家被喇嘛们轰走了。”
郑刚:“这么说老活佛开始相信我们了?”旺堆:“丹尼更相信我们。”
何云山:“怪不得丹尼急成那个样子。”冬多:“今晚还得让肖医生去一趟,
摔伤的小喇嘛次仁,几处骨折,老活佛只知道念经祈祷,不知道医治,去给他看一
看会好得快些。”
郑刚高兴地说:“太好了!太好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何云山也高兴地说:“我们几个都去,我们应该主动拜访一下老活佛才是。”
寺院的大佛殿内,灯火彤明,几十个喇嘛正围着看肖雪茹给次仁治伤。次仁躺
在一条氆氇上,老依西盘腿坐在次仁的头前,手捻佛珠,双目微闭,口中不停地叨
念着。肖雪茹从药箱里取出红汞,把次仁头部的外伤擦了擦,她又用手指捺了捺次
仁的四肢,痛心地说:
“两处骨折,得尽快上夹板。”
冬多:“哪里会有夹板?”郑刚说:“用刀鞘,刀鞘可以代替。”
冬多用藏语赶忙对围观的喇嘛说:“快找刀鞘,多找些。”十几个喇嘛跑了出
去,不一会儿,每人拿着一把刀鞘回来了。冬多和郑刚蹲下来,帮肖雪茹扶着次仁,
肖雪茹打开了几个救急包,把救急带一圈一圈地缠在了夹着次仁大腿和胳膊的刀鞘
上。包扎完毕,老依西睁开双眼,转身向大佛作了个单掌礼,说道:“愿佛祖保佑,
让弟子脱离苦海。”然后老依西向何云山、郑刚等作揖致谢,并交待身旁的几个小
喇嘛说:“你们几个好生祝福,我去去就来。”老依西又面向何云山道:“请,请,
我们是不打不成交啊!”
何云山、郑刚、冬多、肖雪茹随老依西来到侧房,等他们坐下,一个小喇嘛用
茶盘端来了精致的银制酥油碗,又拎起铜炉上放着的酥油壶给每人倒上了酥油茶。
老依西笑着说:
“请用茶,这是福建乌龙茶,加上上等的黄酥油打出的酥油茶。”
冬多他们端起银碗品尝着,脸上露出了赞美的表情。冬多说:“味道是不一样,
老活佛今天拿上等规格招待我们呀!”
老依西沉稳地说:“贵军深明大义,秋毫无犯,说到做到,真如天兵降临呀!”
何云山放下银碗笑着说:“我们由汉藏维回蒙等民族组成的部队来到贵地,为
的是防止外国势力入侵,解救万民出苦海,初到贵地,有不周不到的地方,还请老
活佛多多谅解。”
老依西谦虚地说:“哪里哪里?自打你们来到了冈底斯,外国势力才大有收敛
呀!金珠玛咪神威赫赫,是我民族之大幸啊!”
郑刚也笑着说:“老活佛仗义执言,德高望重,还望多帮我们做些工作才是呀!”
老依西收起笑脸:“眼下是非常时期,你们要警惕有人吃里扒外,坏我山河呀!
你看这古格遗址,自家弟兄‘打冤家’,让外国势力插手,七百多年的文明,毁于
一旦呀!如今还死骨累累,真叫人痛心呐!”
何云山尊敬地说:“老活佛不仅佛法无边,而且心明如镜,你我团结一心,共
御外敌,使我冈底斯人民安居乐业,功德无量呀!”这时老依西又气愤地说:“老
衲一生,广布福田,普度众生,以慈为本,除恶扬善,如今年过七旬,不料近日有
人想加害于我,我怎能任人宰割?”
何云山:“如果老活佛瞧得起我们,我们会尽一切力量来保护你的。”老依西
笑着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何云山:“相传当年红军长征途径彝族地区,刘伯承将军和小叶丹喝血酒结盟,
老活佛可曾听说过?”老依西:“听说过,听说过,我本想说出此话,就怕……”
何云山:“老活佛要有意,我们也来个结盟,如何?”没想到老依西欣然站起
:“拿纸来!”一个小喇嘛拿来了一卷黄纸摊在了茶几上,只见老依西从墙上取下
藏刀,照着拇指轻轻刺了一下,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他将拇指在黄纸上重重捺了
一下,黄纸上显出了一个带血的指印。在场的人激动不已,何云山、郑刚、冬多、
肖雪茹也学着老喇嘛的动作捺上了指印,五个带血的指印组成了一朵好看的雪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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