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小区的另一处房间，王学兵把迟子剑送到家后，就在那里睡到半夜。迟子剑
吐了酒，一下子就清醒了。便抓住王学兵诉苦。诉爱情的苦和生活的苦。他说他最
大的后悔就是丢了工作和苏小妹。王学兵听着听着就烦了，说：你小子要打起精神
来，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不只她苏小妹一个！至于工作，你要它干吗？丢了就丢
了。现在要是有人给我一个工作，我还嫌多余呢！
    迟子剑说：你那是有钱了，敢说这个大话！
    王学兵说：没工作可以找工作呀！你怎么能一蹶不振呢？你当了那么长时间的
警察，还是有些朋友的，你找个好项目，我来投资。我们合起来办个公司！
    迟子剑一听，来劲了，说：你说的是真话，还是信口开河？
    王学兵说：我什么时候信口开河过的？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不是一天两
天了！
    两个人都是急性子，是那种说干就干的人。王学兵在日本的时候，就有过回上
海开餐馆的想法，只是苦于没有帮手。现在回来了，遇到迟子剑下课，又是信得过
的铁杆朋友，就不愁帮手了。他不能把从日本挣回来的辛苦钱存在银行里睡觉，不
能坐吃山空，要赚利才行。要让它从一百万翻到两百万，乃至更多。一个没事可做，
一个急于创业，两人一拍即合。
    从此，他们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翻资料，上海各大主要报纸都成为他们查阅
的目标。看哪里有转让餐馆或转让可用来作餐馆的房屋等方面的信息。在几十条类
似信息中，锁定了一条离南码头最近、价格最低、装修难度最小、赚钱机率最大的、
靠近东方电视台的一间门面房。面积达三百平方米。可以开一个足够大的川菜馆。
以前这里就是用来开餐馆的，由于经营不善，老板弄得资不抵债了。只好关门歇业，
然后将门面转让出去。
    王学兵一看那场地，又看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证等全部手续，心中喜不自胜。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办理各类手续，既烦人又累人。如果把这家餐馆搞到手，就避
免了一切琐务。当天就跟迟子剑商量，决定盘下来。王学兵对迟子剑说：我当总经
理，你当副总经理。我发了，你也就发了。到时候，找一个比苏小妹更漂亮的老婆，
成天在小区里晃来晃去，气死她！
    为了尽快开业，王学兵决定兵分两路，让迟子剑先到四川去招聘厨师，自己则
在上海跟对方谈判。他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迟子剑一走，王学兵和转让方就进入了实质性的谈判。两轮下来，谈好以四十
万元成交，一次交清。在签订合同前，王学兵为稳妥起见，咨询了有关方面人士，
对价格、地段进行了综合性的评估，都认为四十万元是上海的最低价了。只有破产
的、急于用钱的人才会如此割肉伤骨。但是，在成交前，对方提出了一个难题：四
十万元必须以现金方式成交，而且要在签字的当天进行。为此，王学兵分了两次在
银行提取现金，拎了一大口袋钞票去签字。合同一签，钱一交清，王学兵就从对方
手上拿到了全部证件手续和钥匙，川菜馆就是自己的了。王学兵好不自豪，以前是
给别人打工，现在该轮到别人给自己打工了。
    接下来，是王学兵紧锣密鼓地筹划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也就在几天之内，小区
里许多熟悉王学兵的人都知道他买下了一个川菜馆，马上就要做老板了。人们并不
觉得惊讶，因为他刚从日本打工回来，手上有的是钱，当老板是情理之中的事。人
们对他只有羡慕。
    可是，正当王学兵找来装修人员准备对餐馆进行局部装修的时候，李大鹏得知
了这一消息。李大鹏平时不大说话，一说话就语出惊人：这是我哥开的餐馆，他现
在歇业就是为了进行全面装修，可他从来就没准备卖过，怎么会转让给你呢？
    王学兵说：真是这样？
    李大鹏说：真是这样。我昨天还到他家里去过。如果他真要转让，那也是转让
给我。
    王学兵说：可人家连钥匙都有呀？这又怎么解释？
    李大鹏说：昨天我哥还说，以前的那把环型锁被人给换过了。以为是小偷干的
呢，谁知用这个骗人去了！
    王学兵一听就慌了神，估计大事不好了。他便把全部证件拿到工商局，工商局
的工作人员经过查阅资料，给他做了两个字的答复：假的。
    王学兵受骗了。整个受骗过程一点悬念都没有。他觉得骗子太高明了，利用别
人餐馆歇业的空档时间，居然编造出一套完整无缺的假手续来骗人。
    眼下令他痛苦和焦急的，不是丢了四十万的问题，而是打发那些装修人员，因
为是签订了合同的。他得给对方一笔赔偿金。另外一件事是，他得紧急通知正在重
庆市招聘厨师的迟子剑，让他马上停止招聘活动。迟子剑一听就急了：我刚刚跟人
家签订协议，你让我怎么跟人家讲呀？王学兵说：你就说我们出了点小事，暂时不
招厨师了。以后要招，首先选取他们。这是没办法的事呀！
    迟子剑就只好给人家说是暂时不招了，协议也就随之作废。重庆人是吃辣椒长
大的，火性大，刚刚签订协议就毁约，自然火冒三丈。更重要的是，协议一签订，
家里人都知道他们要到上海当厨师了，有出息了，正在高兴时候泼一瓢冷水，让全
家人都很尴尬。签订协议的五个厨师联合起来，冲到迟子剑下榻的宾馆，将他痛打
一顿，打得迟子剑屁滚尿流。
    迟子剑鼻青脸肿地回到上海。王学兵见到他时想笑，可又笑不出来。两人是好
朋友，这事谁都不怨，只怨都没经验，热情洋溢地中了别人的圈套。还得互相安慰
一番。但毕竟，丢掉的四十万是王学兵在日本挣的辛苦钱，那是他三年时间的血汗
凝就的。尽管他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疼得要命。不过他很快振
作了起来，不就是四十万块钱吗？只要人在，钱是会挣来的。人生不经过几次失败
的回合，那还有什么意思呢？我王学兵丢得起四十万，还有多少人丢得起四十万呢！
这么一想，王学兵又把自己的愤懑安抚了下去。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