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律师出示给田教授的法律文书如下:“张儒亲笔书示鉴于我已被确诊患有不
可逆转之老年痴呆症,三个月后,可能失去记忆,而身体的其他机能却无大碍,届
时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故在我目前意识清醒、具有行为自主能力的情况下,公证
遗嘱如下:
1 .我在澳洲的两处房产,A 处赠与我儿张德高,B 处赠与我媳莫妮娅;
2 .我的私蓄100 万(澳元)赠与我儿张阿根(又名田清明);
3 .如果我儿张阿根接受我的赠与,我的晚年生活由张阿根负责。
4 .如果张阿根不接受我的赠与,我的晚年生活由张德高之妻莫妮娅负责,100
万澳元赠与莫妮娅。
立嘱人:张儒公元2002年5 月30日”
这份遗嘱写得挺复杂,弄得有点像古代女子的回文诗一样,所以田教授闷着头
读了一遍又一遍。田平伸长了脑袋,也跟着一起捉摸。
在田教授与田平埋头攻读这份法律文书时,张儒在房内走来走去,不时地走到
坐着的人的面前,很严肃地询问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啊?”
那小个子的莫妮娅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时地伸出手去搀扶一下。
当他走到田教授的面前,也发出这一严厉的责问时,田教授的嘴唇不由自主地
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让他的眼睛对着自己的
眼睛,说:“你认得我吗?啊?你是不是还认得我?”
张儒直视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一点也不昏花地说:“你想抵赖?你休想瞒得过
我!”
田教授说:“我,我是阿根,你还想得不想得起来?”
张说:“我想起来了,就是你偷了我的钱!”
田教授的眼泪掉了下来,他说:“爸,我是你的阿根啊!”
张儒却哼了一声道:“我有真凭实据。你从实招来!”
田平实在忍不住笑,插话道:“真的像电影里一样,让共产党员招供……”
田教授回头低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然后他就放开了张儒,问了自己的弟媳:“请问,他是不是已经完全痴呆了?”
莫妮娅用很不标准的广东腔普通话说:“是的。大哥。”
“有多久了?”
“一个月。”
“他还有什么病?”
“没有。他的机体很健康,所以,照顾他就格外艰难。”
莫妮娅刚说完这句话,田平就拉了田教授一把:“爸,想跟你单独谈谈。”
田平拉着田教授到门口,低声说:“爸,别上那个女人的当!”
田教授说:“谁?哪个女人?”“还有谁?那个莫妮娅呗!”“怎么了?”
“没听出来她在吓唬你吗?她最好吓得你不肯接受爷爷,那样,她就可以得到那个
100 万了!”
“那她不是就要承担起照顾……你爷爷(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田教授还是有
点艰难)的晚年生活了吗?”
“啊呀呀,爷爷这么硬朗,怕什么呀!老爸,100 万哪,什么事不可以做呀!”
田教授恼火地说:“你又来了!我接受他,不为这个钱。”
田平马上作出一脸的驯服状:“对对,是为了孝顺,为了做好事,为了学雷锋,
好好,我们可以进去了!”
田教授重新进入客堂,向王律师说:“我同意接受我的父亲,他的晚年生活,
我来照顾。”
王律师说:“这就是说,你同意接受本遗嘱第2 款中的100 万澳元遗产?”
田教授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就是没那钱,我也一样同意养他的老。”
王律师笑了:“田教授,我只是依法律程序办事。你父亲当初公证这一遗嘱时,
考虑得是非常周到的。你看,他是先让你接受遗产,然后再让你承担义务,这就是
说,如果你不接受遗产,那么这个赡养义务,也就不落在你身上了。”
田平忙说:“当然当然,我父亲也是这个意思,全面接受,是全面地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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