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料小雨妈妈对徐亮颇为有意。那个徐亮她见过,挺端是挺干净的一个年轻人,
工作不错,业务又好,为人也好,以她过来人的思路,这就够了,于是免不了要劝
女儿:“徐亮人不错,对你又有这个意思,我的意见,不妨接触接触。”当时是晚
上,谭小雨正在给妈妈洗脚,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说过了,不行。”是啊,小雨
妈妈长叹一声,“陶然有话在先,徐亮表示在后。”谭小雨笑了:“革命不分先后,
这倒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对他没感觉。”
陶然出事了,事不太大,但也不小:和一个病号打了一架,确切说,和那病号
的陪人打了一架。病号叫赵荣桂,一个73岁的老太太,那陪人看年纪像是她的孙
子,一身皱巴巴的衣裳,胡茬儿老长,头发也是,还乱还脏,上面满是星星点点不
堪入目的头皮屑,像是个许久没有找到工作的民工,令负责接收他们的陶然先就有
了三分反感。公平地说,陶然不是那种以貌取人的势利小人,通常,她对某些傲慢
的有钱人倒要更严厉些。但是,人可以穷,却不可以肮脏邋遢,尤其不可以肮脏邋
遢到殃及他人。陶然前脚出门,后脚赵荣桂老太太就笑起来了,对孙子说:“看看,
不是我说你吧?护士都嫌乎你了。赶快家去,洗洗澡,换换衣裳,好好睡一觉。陪
床十来天了,没睡上一个囫囵觉。"老太太说一口地道的胶东话,柔和,筋道。孙
子挥了挥手没说话。他才不在乎这里的人说他什么对他什么看法,自信的人才不会
为取悦别人就改变了自己。
开饭了。晚上开饭通常是科里最忙最乱的时候,这时常有赖着未走的不自觉的
探视人员,而护士已推着送饭车堵在了走廊中间,闻讯打饭的病号或陪人来来往往,
很容易令忙碌了一天身心疲惫的护士姑娘们心急气躁。你再敬业也不可能修炼成没
神经没感情的机器人,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是:那孙子居然不顾上午陶然
特地、刚刚向他交代过的不许吃病号饭的规定,公然吃起了病号饭。当时陶然正在
做临下班前的巡视,走到他奶奶所在病房时,正好看到他低头咬了一大口馒头。开
始时陶然态度还好。“不是说过不能吃病号饭吗?”她问。他没说话,不知是没话
可说还是被馒头堵着嘴说不出话。那老太太冲陶然陪着笑脸解释:“是我剩的……”
陶然断然地:“剩的也不行!”“倒了也是浪费……”“浪费了也不许吃!”就在
这时,那孙子开口了,囫囵着把嘴里的馒头一咽,道:“那凭什么?这饭我们是交
了钱的!”陶然愕然,他竟还敢跟她回嘴:“交了钱怎么啦,交了钱就可以不遵守
制度啦?”
动静越来越大,引来了不少病人围观。谭小雨、苏典典也闻讯来了,一人劝一
方。苏典典劝陶然:“算了!走吧!”两手推着陶然的后背,“走走走!”
谭小雨劝老太太:“奶奶,别生气啦,啊?”老太太又生气又委屈:“我们一
直是遵守制度的,这你们都是看到的。要不是因为手头临时没钱……”谭小雨打断
了她:“嗨,早说呀!我去给您孙子买个盒饭,您等着!”谭小雨去住院部下面的
服务中心花八块钱买了个盒饭,回来时正好碰到陶然、苏典典从更衣室出来。陶然
一看就说了:“你还真的给他们买饭啊!这种人的话能信吗!什么手头临时没钱,
不就是想占便宜吗!得,你这钱算是肉包子打狗,甭指望还了!”心肠软又没有原
则的苏典典却说:“不会吧,我看那男的还有手机呢。”陶然白她一眼:“现在拾
破烂的都有手机!”谭小雨说:“嗨,花八块钱买个和平,值了。要不他真的告到
护士长告到科里去,你这个月的奖金就悬了,那可就不是八块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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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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