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天早上,西西还在梦里,小蓓跑来摇她的肩膀:“妈!妈!快起来给我做早
饭!蔡阿姨没起,我也没敢叫她。”
西西一边嘟囔着一边系睡袍:“都是叫老头给惯的!没个样!”
西西趁小蓓刷牙洗脸的工夫,刮风一样神速地给小蓓把牛奶、面包、鸡蛋一一
做好摆好。西西一边干活,一边有意把声响弄得很大,目的是吵醒老蔡。可老蔡还
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西西在班上忙了一天。
西西是陆军总医院口腔科的主治医师,每天等在外面找她补牙的病人排成长队。
照说西西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学历,十六岁当兵,在二医大上了几年学,算是工农兵
大学生,毕业后就干上了口腔科,一干就是三十多年。西西天生就是个干口腔的料,
在诊室外等西西补牙的,差不多都是本院的医生和护士,这就充分说明了西西技术
的高超。一个医生医术高低,最清楚的莫过于本院的人。
下了班的西西像是让人抽去了手筋脚筋一样浑身无力,进家只想吃口现成的热
汤饭然后一头栽到床上好好睡一觉。谁知道,家里冷锅冷灶,居然还没有点火做饭。
西西走进葛定国同志的房间莫名其妙地问:“老蔡呢?又辞了?”
葛定国同志有气无力地往旁边一指:“一直在睡。中午我自己下的方便面。”
西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就是再无理取闹的角色,也不会无赖到这个程度。
老蔡肯定是有什么情况了。西西走进老蔡的房间,见老蔡昏睡不醒,两眼死了一样
地闭着,上前用手一摸,老蔡额头滚烫。
西西喊来葛定国同志:“爸,老蔡病得很重,怕是得送医院。”
干休所来了救护车,西西和葛定国同志一起上了车。到了陆军总医院,西西仗
着人头熟,挂号化验拍片一通忙活之后,内科医生阴沉着脸把西西叫到一边,告诉
西西:这个女人有一身的病,总计有:萎缩性胃炎,风湿性心脏病,慢性肾炎,更
为严重的是,她目前正患着急性黄疸型肝炎,而由于这最后一个病,该病人必须立
即送传染病医院。
西西的头嗡一下就大了。天哪!急性黄疸型肝炎,也就是说,在整整三天时间
里,全家四口人,老的小的,一直和一个急性黄疸型肝炎病人在一起,共用一套餐
具和一个浴盆……
急救车把老蔡又送到了传染病医院。这儿可不是西西的地盘了,再也见不到笑
脸了。住院护士冷冰冰地对西西和葛定国同志说:“住院费治疗费先交5000元!”
葛定国同志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口袋,绝望地问:“多少?”
葛定国同志的节俭或者说是抠门儿在家里是出了名的。这倒不是说葛定国同志
像阿巴公或者葛朗台那样吝啬,因为阿巴公和葛朗台是明明有钱舍不得花,葛定国
同志是确实没钱。有一天葛定国同志从农贸市场回来,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
葛定国同志满怀委屈地向西西诉说,说着说着葛定国同志就像小孩子一样抽抽搭搭
哭起来了。西西觉得事态严重,忙问丢了多少钱,葛定国同志说大概有三四十块钱,
西西当时扑哧一声差点笑出来。葛定国同志和许许多多退休下来的老同志们一样,
确实是没有什么钱的。他们曾经是有钱的,可是现在找不到那种有钱的感觉了。在
他们的青年中年甚至壮年,他们都还可以随便走进这个城市的任何一家饭馆,可是
现在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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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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