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葛定国同志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我们家的保姆问题,不管她老,不管
她小,能解决买菜的问题,能解决吃饭的问题,解决打扫卫生的问题,能解决我的
问题吗?你们夫妻平时有商有量,秋天到了,毛巾被该换了该洗了,厚棉被该拿出
来了,冬天到了,毛衣毛裤该取出来了,实在不行了该重新织一件了。我呢?有谁
替我着想呢?指望老保姆不行,一个一个都不识字,连碱面淀粉都分不清,小保姆
就靠得住吗?她们连自己都还管不好呢!”
西西和爱国面面相觑,不知道葛定国同志的逻辑这回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葛定国同志没让他们傻多久。葛定国同志郑重其事地、一字一顿地把谜底揭开: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再不找保姆了,小保姆不找了,老保姆也不找了,我今
天在这郑重宣布:我找了个老伴儿,我要结婚了,我要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了。”
西西那天可是彻彻底底地傻在那儿了。原来葛定国同志一直在保姆的问题上闹,
闹腾来闹腾去,问题的实质在这里。她怎么早一点就没想到呢?
葛定国同志原来是有老伴儿的。当然,老伴儿就是西西她妈。葛定国同志两年
前提出要和西西她妈老戴同志离婚的时候,就曾遭到全家上下一致的反对。可是葛
定国同志认定要做的事,任谁想要扭转也是不行的,葛定国同志到底还是把这个婚
给离了。
葛定国同志在任的时候从来没有折腾过个人问题。可实际上葛定国同志是有个
人问题的。所有这些问题的出现,都是在葛定国同志进了干休所之后。西西认为,
父亲身上的变化,是受到了周边环境和氛围的影响。也难怪西西这么想,这些年周
边的环境的确有些凶险,社会上各方各界大街小巷很兴了一阵子离婚热,年轻人离,
中年人离,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也离,弄得那一阵子就跟闹黄花鱼汛似的,人人赶着
离,好像生怕过了这拨就赶不上了,柳絮园干休所就在那一阵子也有六七个老同志
都离了婚。
没有离婚的老同志们对离了婚的老同志们议论纷纷。西西是在老同志们的党小
组生活会上听到这些议论的。
西西当然不可能参加老同志们的党小组生活会。西西能够听到老同志们在组织
生活会上的发言是有原因的。葛定国同志所在的柳絮园干休所一共有八栋小楼,一
栋二栋三栋这么排下去,一栋四层,每层门对门两户,每户都是一样的格局八室两
厅,住的全是退休下来的老同志。葛定国同志住的是3栋16号。干休所给老同志
们划分了党小组,一栋楼就是一个党小组,老同志们差不多一个星期开一次小组生
活会,就在老同志们各家轮流开。轮到在自己家开会那天,老同志早早地就让小保
姆把客厅打扫好,备好茶杯和上好的茶叶,烧足开水,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大伙光
临。老同志们盼开会就跟盼过节似的,星期五开会从星期一就盼上了,这次会刚开
完就开始盼下次会了,每逢开会的前一天在电话里呜哩哇啦通知好几遍。小组会已
经成了老同志们宣泄自己各种情感的场所。西西每年都有一些休假,还有的时候逢
到自己生病在家,所以有幸听到了几次在葛定国同志家举行的小组会。
小组会的内容很认真,很严肃,涉及的问题方方面面,从国内到国外,从柴米
油盐到恐怖袭击。和街头老头老太太们的议论不同的是,哪怕是吃喝拉撒睡芝麻大
点的小事,到老同志们嘴里也要带出点儿忧国忧民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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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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