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有好几个月的周六周日大礼拜都没能得空休息、没能洗洗衣服拾掇拾掇屋子或
者接孩子回来上街玩一玩转一转了,所以杨之卓周六中午在家中接到高羽打来的电
话约他一起出去坐坐喝咖啡时,心情有点矛盾有点意外。
他拿着话筒没想好怎样答复,高羽半开玩笑地又说,杨主任,我此刻在你家对
面的京宝大厦顶楼坐等恭候,你不来我就一直等,等到天黑,等到明天,等到天荒
地老也不会离开半步的,您看着办吧。
杨之卓被逗乐了,说你那里是个等鱼上钩的圈套,我才不会自投罗网呢。
高羽反驳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为难过?哪回采访你都像挤牙膏一样,你有一句
我听半句,写出来就剩下只言片语,还老是“据不愿透露姓名的有关人士”如何如
何,你怕什么呀?
杨之卓说,有什么事电话里讲不清楚吗?
高羽嗔道,你也太官僚了吧,还没做到足协主席就摆起局长的架子了,我非在
报上把你狠骂一通不可。
杨之卓气道,不就是几杯咖啡嘛,你们把我们足协骂得还不够吗?真是欲加之
罪何患无辞。
高羽说,在骂声中成长才显得茁壮嘛。
我当面再和你论理,杨之卓回道,我十分钟后到。
不光是杨之卓,足协的不少同事对高羽的文章和为人都是交口称赞的。他们挺
喜欢和她打交道,她不仅聪慧而且机智,办事做人显得善解人意,相处起来如沐春
风。
杨之卓边穿外套边猜测高羽找他的用意,想不出有什么事引起了她的兴趣非得
在休息日加班加点。
京宝大厦顶楼的旋转咖啡厅是个幽静闲适的地方,原本是根据老外的习性设计
建造的。这年头北京城里洋为中用的东西像充斥于甲A 各队中的外援洋将,一抓一
把稀松平常。去咖啡厅坐坐,曲乐低徊,头脑清醒,谈什么事都很放松,不失为畅
所欲言的好去处。这高羽真是会选地方。
杨之卓走出电梯,在圆弧形的大厅里四处逡巡,好容易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
瞅见了高羽。
“这都是老记者们把我带出来的,没有咖啡,搜肠刮肚也写不好文章。”高羽
今天没有披挂马夹没有装备任何记者的行头,抱着双臂看着杨之卓坐稳了,拿起一
个袋子笑道,“为了让你如实招供,我给你买了条烟,贿赂贿赂。”
“不要。”杨之卓从自己身上摸出盒香烟,拔出一支点着,“廉者不受嗟来之
食。”
“真有这么廉政么?”
“凭什么收你的礼啊?”
“一点小意思,又不是不义之财。”
“收人礼,心发虚,不办事,没人理。”杨之卓调侃说。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金大柱了?”
杨之卓一愣,深吸一口浓烟,吐出来,又摸起杯子啜一口咖啡,毫无表情地说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小高,你别给我耍心眼耍花腔,有话直说。”
高羽故意卖关子说:“听说足协年前要参加总局机关的歌咏比赛,我想了解排
练的情况以及你都为此做了什么。”
“这事儿不归我管。”
“那归谁管?”
“我不知道。”杨之卓没好气地说。
“我忘了你是管大事的,拿这种小事问你,真是不懂道理。”
杨之卓看着高羽,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干脆不吭声。
“如果你不是管大事的,有些人大冬天的大老远地跑来,图什么呢?别人不像
我这么傻,有事没事都巴结着你。”高羽一本正经地说,“谁让咱们是朋友呢,君
子之交淡如水,赏脸喝杯咖啡,我已经受宠若惊了。”
杨之卓摇摇头:“唇枪舌剑!我说不过你。”
“我没说什么,聊天而已。”
杨之卓被高羽似笑非笑地盯着,浑身很不自在。他想起那天金大柱来找他的场
面被高羽看在眼里,八成是金大柱的什么尾巴让她给揪住了。以她的敏锐,杨之卓
不相信金大柱这类人能轻易糊弄她。但她既是个朋友,也是个记者,杨之卓不想多
说什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点了支烟。
“你帮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像戏团的老板,搭好了台子,什么人上台演戏,
会不会演砸了,观众会怎么看,这些都跟你无关。”高羽平静地说。
杨之卓不为所动。
“我估计明天小龙队和国都队比赛的结果,你是未卜先知的……除了我们这些
傻乎乎的观众,有那么几个神机妙算的人,只等着比赛走完过场,就要摆酒庆贺论
功行赏的。”
“是吗?”杨之卓开始挂不住脸了,“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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