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赵刚想起有一回国家队和意大利的一支俱乐部队在北京打一场友谊赛,小顺子
连进两球技惊四座。赵刚的一位同事赛后当面采访他,他牛气冲天地说,没有人比
我强,我相信我是中国最好的球员。
采访结束后,小顺子见左右没人,压低声音说,我感觉在场上射门就像在床上
射精一样,爽极了!话音落地,撒丫就跑,留下那位同事发神经似地在场边捧腹痛
笑。那位同事后来跟赵刚说起此事,两人差点把肚皮笑破。
说心里话,赵刚挺欣赏小顺子这种喜欢搞笑生乱的家伙。明天的比赛,自己可
真是孤注一掷,能否如愿以偿,所有的赌注和希望都得寄托在小顺子这家伙身上。
对小顺子场内场外的能耐,赵刚很有信心。于公于私,他都渴望着看看小顺子
导演加主演的这场好戏。
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上午,赵刚精神饱满心急似猴。他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黄河
体育场,避开相熟的同行,早早地藏匿于观众席上。报社采访部刘主任打了几次电
话,向他了解现场的情况,他坐在看台上短一句长一句地口述。断断续续地通着话,
四周观众也陆陆续续地进了场。看见双方球员开始分入球场两边热身练球,赵刚激
动得坐立不安不能自禁。
做了这么多年的足球记者,不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赵刚现场观看的球赛已经
难以计数了,却没有哪一场球能像今天这样使他如此紧张又心力交瘁。这球一沾上
钱就有了一种魔力,观球的心情霎时大变。赵刚中魔似地俯瞰着球场,神态和心态
早就判若两人。
黄河体育场热闹起来。
正午炽热的日头西斜而走,甩下的暑气如沸滚过后的水蒸汽,在体育场内翻腾
不休热浪逼人,卷着草皮和泥土的混合气味向四面八方蒸发扩散,发出孩子身上那
种带汗的味道。西侧看台的阴影被斜阳驱赶着投射下来,正好遮住了半边球场,像
一道分割线,放眼望去,泾渭分明阴阳有别。
赵刚用电话向报社报告了双方球员鱼贯入场的时间和首发阵容名单。奏国歌时,
赵刚起立站着才发觉自己的恤衫湿透了,粘贴在后背上比胶布还要结实——他发现
在黄河队的首发球员中没有小顺子!
难道是阿方谎报军情信息不准?
赵刚心慌慌的。
他浑身上下发热冒出的臭汗一瞬间变成了兜头浇下的冰水,阴冷彻骨寒气钻心。
比赛呼啦啦地在他发愣的时刻走完了十几分钟。小龙队像一支被人围剿的绿林
草寇,各自小股游窜,分头集结搅阵,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狼狈奔命哭笑不得。黄
河队高举快打毫不脚软,摆出了关起门来打狗的架式,使小龙队的抵抗机关算尽也
不得要领。
赵刚越看越感到心里没底,将九万块钱押在这条没用的小龙身上究竟是不是发
疯了。照这种情形消磨下去,小龙准没好果子吃,哪有本事以什么2 比1 击败黄河?
自己一定是发疯了。
这么想着,黄河队已经几次杀至小龙后宫,但总是虚张声势有惊无险。再往下
打,小龙队狗急跳墙时有反扑,并非无胆无识一无是处之辈。尤其是小龙的高大前
锋,不愧是现役国脚,得球后闪躲腾挪蛟龙嬉水,不屈不挠的劲头颇为抢眼。
上半时的后半程双方把攻防节奏打了起来,错落有致跌宕起伏,黄河横行霸道,
小龙稍逊风骚,堪堪过招百十回合,中场鸣锣收兵。
赵刚松了口气,不再杞人忧天了。
以他的经验和感觉已经看出黄河队至少有三、四名关键位置的主力球员状态欠
佳,或者说表演有余下脚无心。这些老油条似的球员在场上心有灵犀收放自如,为
了在主场造势,可以故意弄得狼烟大起场面雄伟,但每每到了屠龙夺命的关节口却
偏能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小顺子乃能人也。他想。这个鬼坏奸诈的混小子即使不上场,照样有法子让人
捉腿代脚依计行事。聂飞儒直炮筒子不问暗室的性格和作风,小顺子们焉能不熟。
赵刚不清楚聂飞儒有何良策控制战局,能否明察秋毫对症下药,他也不想弄清楚聂
飞儒将会如何如何了,聂飞儒此时并不重要而是次要的了。此刻漂浮在赵刚心中最
大的悬念和问号,是那个神话般的2 比1 真会出现吗?世上真有这种鬼妖难测的足
球比赛吗?
每一念及那九万块钱和那背后可能出现的七十多万巨额红利,赵刚的心就静不
下来。他自认不是个神经坚强的老赌棍,看球时满脑子钞票的滋味真是太折磨人了。
为下半场祈祷吧!他对自己说。
--------
西陆文学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