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阿方从赵刚的双臂中走出来,车转身子,无限悲愤地说,有人想谋杀我们,主
要是谋杀我,你知道么?
赵刚说不知道。
我以前只知道他是个冷血动物,没想到他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你知道我在
说什么吗?阿方说话时挺直了腰板。
赵刚还是说不知道。
我告诉你,阿方说,开发这个月球洞的顺发公司,董事长就是小顺子的哥哥!
几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光蛋,经常跑到我们公司来玩足球游戏,后来
我知道他是靠他弟弟赚钱的,小顺子才是真正的老板。这几年,别的不说,他们光
是从金球公司赌球赚的钱,少说也有几百万,我听说小顺子和我们公司还有合作协
议,每年都有上百万的额外分红。去年我们公司下面的运动服厂请小顺子拍了一个
广告,付给他的广告费是三百多万,我们都知道那是变着花样给他送钱的。在我们
公司,只要看见小顺子他哥来了,大家都会说是赌神和财神到了。他们赌十次,有
七、八次都会大赢。我以前在公司竞猜部工作,帮了小顺子他哥许多忙,他请我吃
饭我才认识了小顺子,没想到他……他……他……
阿方说着说着又欲哽咽,赵刚连忙搀住她关切道,你今天哭得太多了,这样哭
下去会哭坏了身体,咱们搭车下山好吗?
阿方顺从地跟了赵刚走,钻进出租车的后座被赵刚款款拥住。出租车顺着盘山
公路下坡疾行,一路无话。几十分钟后出租车进入市区不夜的街道里。两人在炽亮
的路灯下闷闷不乐地溜达,阿方衣裙凌乱一脸狼藉,赵刚全身的关节都脱臼般酸痛。
阿方说要找个地方冲澡,赵刚也有此意,阿方说去桑拿吧。
赵刚拉着阿方找到一间仍在营业的服装店,一人选了一套换洗的衣裤,出来后
由阿方带路一头扎进一家霓虹闪烁的桑拿浴里。两人分头在男宾部和女宾部的蒸汽
中连洗带泡弄得清爽了,又一前一后会合于幽静的休息厅,披着浴衣窝在柔软的躺
椅中养精蓄锐。
阿方召来两名扬州师傅修脚捏腿,不小心捏在赵刚撞肿的膝盖痛处,疼得他哎
哟哎哟直叫唤。这一疼,立刻条件反射,在“月球飞船”历险的不堪回首的情景从
脑中狷狷地重现,不由唉声叹气。
阿方意会他的苦处,面色歉疚,小声说是我连累了你。
赵刚不同意,说咱俩彼此彼此。
阿方用手托着下巴,把心事也托了出来,解释说我看见他的车停在那里,才反
应过来是他在背后害人,我想,他是看见咱俩在一起了,故意报复我的。
赵刚说,没错。但他没有进一步说其实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已经和对方通过
话,只是当时不知对方姓甚名谁意欲何为,而且那些脏话是无法传给阿方听的。
阿方恨恨地说,他简直就是个魔鬼,当初我发现他和许多女人鬼混,连问问他
的权利都没有。有一个在中学上初中的女球迷也被他搞大了肚子,小姑娘走投无路
要自杀,他这才感到收不了场,让我去做工作。我一生气,找到小姑娘很直接地对
她说,小顺子不是人,是个禽兽,他根本不值得你去爱他。为他去死,更是笑话…
…那女孩才十五、六岁,哭成了泪人,我陪着她哭了一晚上,第二天带着她去流产,
那个惨劲简直没法形容……我想起这件事,饭都吃不下去。
赵刚皱皱眉头,问,他结婚了吗?
阿方说,不仅结了,还结了两次,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与第二个老婆离婚,
我曾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同她做爱没有新鲜感了,所以他在场上也进
不了球。他的逻辑是,要想不断地保持进球,就要不断地更换女人。
赵刚确实相信他会这样想的。
阿方深感侥幸地说,我是主动提出要离开他的,他开始不同意,向我许诺要给
我送车,带我去国外旅游,然后娶我要和我白头到老……这些话他说起来像绕口令
一样,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讲过,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而且他有性病,传染给我真是
遭了八辈子的大罪。你知道,我过去在部队里当的是卫生兵,搞医的人本来就有洁
癖,碰上这样一个说不出口的脏病,能不讨厌么?我后来不让他碰我,主要就是这
个原因,他对我怀恨在心我是清楚的。我经常劝他洁身自好,是从身体健康的角度
出发,我说你是踢足球的,身体是本钱,再说你住在集体宿舍,把这种病传染给别
人,黄河队还怎么踢球?国家队又怎么踢球?他听不进去,他说我管不了别人那么
多,这种病又不是我发明创造的,哪个男人没得过性病?……他还说宁可我负天下
人,不能天下人负我,我这个人铁打的三种爱好,足球、女人和钱,一个都不能少。
赵刚叹气道,他是无法理喻的,说句难听的话,如果没有他这种人,也许国家
队早就打进世界杯了,没准还能得个好名次。
赵刚停了片刻,又问,你以前当过兵?
阿方说是呀,当了三年,复员时分到金球公司,这公司是我们部队办的,我们
陆总到现在还挂着上校军衔呢。
赵刚说怪不得你们敢做赌球的生意,敢情没人敢惹你们的。
阿方说那当然了,公安局里的头头很多都是从我们部队转业复员过去的,有几
次有人举报我们公司,公安局的人进来转一圈,问一问就算调查完了,他们不会管
我们的。
赵刚很不自然地在躺椅中挪了挪身子。
又扯了会儿闲话,困意袭来,阿方蜷在毛巾被里睡着了。服务小姐蹑手蹑脚地
为阿方加盖了毛毯,轻声问赵刚是否也要过夜,赵刚点点头,在小姐窸窸窣窣地呵
护下疲倦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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