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今年联赛的赛程受到许多场国际比赛的影响显得支离破碎。第二十六轮也是最
后一轮的比赛被挤兑到年根岁尾收场使聂飞儒深为不满。
在这么大的一个国家里,一大半地区四季分明寒暑迥异,不管什么原因,将联
赛推迟到寒冬时节导致大多数球队在北方的冰场而不是草场上血肉横飞地交锋肉搏,
又荒唐又不人道。
聂飞儒是坚决反对这种做法的知名人士之一,他觉得这么搞法对球员有害对球
迷同样有害,那些看着观众缩在严冬的露天看台上形如僵硬的冻肉而对此无动于衷
的人,挺无聊挺官僚挺不是个东西。培养一名职业球员需要耗费十几年的血汗,
而正值当打之年的主力球员往往价值连城,让他们穿着短裤背心在这样的溜冰场上
忍受着零下十几度几十度的低温还要高速奔跑激烈碰撞,受伤了怎么办?残废了怎
么办?丢了饭碗毁了幸福又怎么办?
大李就是在这种严酷的冰场上被人踏着冰碴子踢中眼睛的。那个遭到禁赛和重
罚的肇事小子赛后申辩说他是“收不住脚”,聂飞儒接受了他的这一解释。聂飞儒
心想大李正是这种伤人的气候和伤人的场地的牺牲品,是这种畸形的草菅人命的赛
制的牺牲品。找老天爷讨公道要说法吗?究竟谁应该为大李的眼睛为他的家庭为
他的球队和球迷负责呢?……去他娘的吧!
大李在兰兰的陪同下已经飞往英国一家据说是全球最好的眼科医院进行世界上
最复杂的眼球移植和康复手术。对于此行的前景,聂飞儒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乐观
和奢望。凭自己年已知命的生活阅历和经验,他觉得就算是去了月球就算是找到外
星人那里恐怕也无济于事回力无天了。
大李的那只眼睛和他的足球生涯就这样划上了血淋淋的句号。
足球这玩艺儿没有乐趣可言了。自己一介教人踢球的武夫,无所谓功成名就了。
去他娘的吧!
黄河队的最后一个主场也是全年联赛的最后一场球要在最冷的冬季同最厌恶的
对手对垒,这在聂飞儒心里同样是一种负担和累赘。赢了又怎样?冠军到手了又怎
样?庆祝什么图什么呢?是钱还是面子?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义呢?……是谁让这
一切变成这个样子的?
今天的足球只是一台造钱机器只是长官和老板的忠实的奴仆。谁有钱谁有权谁
钱多谁权大谁就能控制局势就能取得胜利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这样的足球还比什么
玩什么呀?再玩下去会出现多少个大李多少个哭泣的家庭以及多少个傻逼似的聂飞
儒!
去他娘的吧!
这是黄河队本赛季的最后一场球。这是老贺首次以代理主教练身份独自排兵独
立指挥的第一场球。
这又是黄河队本赛季最重要的一场球。
赢下这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看上去听起来很容易赢下的球,黄河队将折桂夺冠,
成为今年这个赛程拖拖拉拉战线扯得老远的漫长赛季的王中王。足协的人似乎也认
为黄河队将成功夺冠取金杯如探囊取物,以致于心照不宣地把冠军奖杯带到了黄河
队的主场,并且预备好了颁奖的嘉宾和司仪。
黄河俱乐部及其当地的球迷协会和当地的足协很早就开始秘密地筹划一系列的
夺冠庆祝活动,包括一场规模宏大的夺冠庆典文艺晚会。当地的体育报刊的记者和
电视台的足球节目主持人甚至事先写好了报道黄河队荣登甲A 冠军王座的新闻稿和
解说词,以便在第一时间抢发消息和及时抒情。
从积分上看,唯一有资格对黄河队夺冠造成威胁的竞争对手超人队,不仅以两
分之差落后,而且净胜球数差得更远,除非黄河队在主场输掉了这场球而同一时间
超人队却能全取三分反超,否则所谓超人的威胁就是个幻想和神话。
听说足协送到超人队那边的冠军奖杯只是一尊不值钱的复制品,只是例行公事
为了某种也许会出现的微弱的可能性做出的一种姿态。
在黄河队球迷有组织的庆祝活动中有一个项目——当冠军到手时把聂飞儒的画
像展示在看台上。知情者说这幅画像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那么大,这将创下甲A 个
人画像的篇幅之最。
外界认为,以聂飞儒一贯的个性和喜好,到了这会儿他应该是甲A 最牛逼最上
劲的人了。人们想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说着什么干着什么。记者们遍寻不果拼命打探
才被告知,聂飞儒因为“猝发心脏病”住进了某一家神秘的医院。老贺此刻成了
黄河队的代理主教练。
聂飞儒的入院手续是老贺一手办理的。聂飞儒并未猝发什么了不得的急病,不
过是劳累过度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调理一下。老贺知道聂飞儒需要调理的其实只是那
块看破红尘的心病,所以当有人问起时老贺急中生智,顺口对外宣布聂飞儒是“心
脏病”。
聂飞儒对老贺说他将从电视里观看老贺指挥这场战斗。老贺问他比赛时要不要
通过手机保持联络垂帘听政?聂飞儒说不要,我就想安安静静地躲在医院里做一名
普通的观众。老贺草拟了一份上场名单征询聂飞儒的意见,聂飞儒又说不用了,
这主意你自己拿吧。老贺没办法只好挺身而出单肩挑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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