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谁是嫌疑人
    常安被章林生很体面地“请”进公安局。
    不管常安是什么身份，马城昆的尸体挂在他住的地方，用来捆绑马城昆的绳子
还是他用来挂衣服的被包带。
    所以常安有嫌疑，很大的嫌疑。
    章林生有充足的理由把他“请”进局里。
    同常安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连香及她那辆漂亮的本田轿车。
    章林生脸沉沉的，就像海边一块百年礁石。
    常安的精神很好，神色镇定，脸上还挂着一丝傲气的笑容。
    连香则不像他们一样心态，她气，她恼，她恨。
    她想不通。
    小赵一直跟在让他脸红心跳的连香后面，一直闻着她那特有的、能让他不吃饭
也不觉得饿的香味。
    倾城之美。
    倾国之香。
    小赵心里一直在想着只有他知道的小秘密。
    很快，他的小秘密被一道门隔断。
    章林生把常安和连香带进一间办公室，并关上门。
    小赵叹气，回首。
    他身后一群警察，个个有着同样的失去什么美好东西的感觉。
    “讨厌。”小赵心里骂道：“个个想吃天鹅肉。”
    办公室门又开，章林生和常安出来。
    小赵大喜，一种请战的眼神直看着队长章林生，他多么希望队长对他说一声
“你进去看住她”。
    章林生对小赵说话了，讲的话让他大失所望。
    “小赵，你去通知食堂准备点宵夜。”小赵无奈，他气，又敢怒不敢言。
    在局里他可以嬉皮笑脸地将纪局长叫做纪老头，但绝不敢在一本正经的章林生
面前来两句俏皮话。
    他怕，他畏。
    连他自己也讲不清，为什么会在章林生队长面前变成猫和老鼠的关系。
    讲不清就得去服从，这是现实。
    他乖乖地走向食堂，在出大门的时候他碰见局里名气很大的“花和尚”鲁子坤
急匆匆地进入大楼。
    鲁子坤是强悍得没有女人味的女人，她是女中豪杰。
    局里的小伙子都叫她“鲁智深”，有时也叫“花和尚”。
    鲁子坤不介意，她反而喜欢，反正她身上有一股梁山好汉的味道。
    莫非由她去看那水灵灵的豆腐花连香？
    小赵的想法很快被证实。她果然直走向那间办公室，推开门进去，还大力关门。
    小赵心开始痛，痛得莫名其妙。
    章林生把常安带进他的办公室，还关上门，那是一扇不锈钢做的门，重重厚厚
的，非常结实。
    这是章林生的习惯。
    凡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章林生总是喜欢将他和自己一起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只要经过和他单独谈话的犯罪嫌疑人，往往会认罪。
    不是什么犯罪嫌疑人都能和章林生单独谈话，够得上资格的都是些大案要案的
头头、主犯和视死如归的黑道枭雄。
    常安不是黑道枭雄。
    他是检察官。
    一个名声和地位与自己不相上下的检察官。
    他绝对有资格与章林生单独谈话。
    申平匆匆地赶来。
    常安出事，他不能不来。
    小倩也来了。
    当然还少不了连胜，他是最后一个到。
    连胜来时，第一眼就看见停在大院内那辆妹妹的“专车”，心里立即打起问号。
    “连香也来了？”两个小时前，连香送常安回白汉林场，一去不回，连胜心里
正着急，怕妹妹出事。
    现在可以证实，当真出了事。
    一进刑警队办公大楼，连胜就感到一股压力。这里面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刑警，
至少50人，但个个严肃认真，就像藏在战壕里等待冲锋的战士。
    他看见了申平和小倩。
    小倩的脸冷冷的，似别人借她的米还回来的是糠一样。
    申平脸色铁青，凝重异常。
    他们站在章林生队长办公室那扇不锈钢门前。
    连胜过来，盯着申平问：“常安出事了？”
    申平生硬地答：“不知道！”
    连胜看小倩。
    小倩低声地说：“听说在他住的小仓库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申平双眉紧锁，反应似比连胜还要大。
    “那我妹妹呢？”连胜最关心的还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
    小倩摆手，表示不知道。
    连胜心里打了七八个转。
    常安住的仓库有具尸体？
    尸体是谁？
    怎么会在常安处？
    今天很倒霉，刚开始追捕马城昆，找到的第一个对象却是具尸体，现在常安住
处也多了一具尸体，听常安说早上还有一个叫曾珍的也死了。还不到24小时，就死
了三个人，玩的是什么游戏？
    现在连妹妹也扯进来。
    “常安呢？”连胜问申平。
    申平指指不锈钢门：“在里面。”
    连胜审视这道门，发觉与其他的门不同，其他的都是木门，这扇却是不锈钢门。
    门口没任何标记表明这是间办公室，只有一种解释，这是公安局的临时羁押室。
    竟敢羁押检察官！
    连胜气恼：“怎么可以把他关起来？”
    小倩低语：“这里是章队长的办公室，章队长和他在里面谈话。”
    “章林生？”连胜脱口而出。
    连胜1988年从部队转业回来，被安排到市检察院工作，院里准备成立经济罪案
侦查一科（反贪污贿赂工作局前身）时，让他到公安局跟班学习技侦技术，带他的
就是章林生。
    连胜叹气，他只能叹气，他知道若被章林生“看上”的案子，必是惊天动地。
    现在章林生“看上”了常安。若一个检察官是杀人凶手，就算是件不起眼的小
案也够惊天动地的。
    但连胜知道，常安绝不会杀人。他了解常安比了解章林生还要多。
    不锈钢门终于开了，出来的是章林生。他看一眼申平和司马倩，再盯着连胜：
    “你也来了？”
    “常安与我有莫大关连，我不能不来。”连胜迎着章林生的目光说。
    “没有别的意思？”
    “另一层是为我妹妹。”
    章林生点头：“天亮后我还你个完整无损的妹妹。”
    “她在哪里？”连胜问。
    “她在睡觉。”章林生答。
    连香怎能睡。她睡不着不是环境问题，而是她身边坐着个强悍的女人。
    她也有一双迷人的眼睛，竟然大胆而无忌地盯着自己看。
    这人竟然会是名警察。
    公安局竟然会招这种人。
    纪老头的眼光竟然会如此独到。
    “你是不是连胜的妹妹？”她在问。
    “如果连胜留着长发，打点胭脂，就和你一模一样了。”
    连香本不屑与她对话，但听她自言自语唠叨个没完，还句句不离哥哥，忍不住
讥诮道。
    她与哥哥是什么关系？连香心里在猜。
    连香忽地想起一件事，忙问：“你和我哥哥很熟？”
    “认识而已……”鲁子坤脸有点红。
    “是深入认识吧。”连香追击。
    “刚有点意思……”鲁子坤的脸全红了。
    天，这样的女人也会脸红。
    连香开始觉得有趣了，突问：“你在暗恋我哥哥？”
    “讲含蓄点好不好？我们只不过认识而已，怎么会……”鲁子坤声音很低，脸
不但红，还发热。
    连香明白了，有三个字呼之欲出，但还得进一步证实，于是神秘地低语：“你
排行第几？”
    “我排行第四，上有三个哥哥……”鲁子坤脸红发热加心跳，她想，这小妮子
考起我家谱来了。
    “你是四小姐。”连香大叫。
    鲁子坤喜出望外，羞涩之中双眼发亮：“你也知道我是四小姐？你哥哥跟你说
的？他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你真的是四小姐？”连香不相信，她知道哥哥会用什么眼光看女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请你们如实回答。”在申平的办公室，章林生一字一句地
说，语气严肃得让空气凝结。
    申平已猜到章林生要问什么，于是他先声明：“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有一
点，常安绝不会是凶手。”
    “对，”连胜接过话题：“我相信常安胜过相信你，章队长。”
    “我也认为……”小倩声音最低：“常安不会做那种事。”
    “好。”章林生说：“你们信任常安，就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
    “我们整天都和他在一起。”三个人齐声答。
    “这就是你要问的问题，也是我们要回答的问题？”申平说。
    “很聪明，这的确是我想问的问题，但……”
    章林生的话还未讲完，申平就打断：“上午9 点我去过他住的仓库，无异样，
9点18 分离开。”
    “9 点40分，我和常安在陈副检察长的办公室，直到11点正。”连胜接过道。
    “11点15分我和常安在‘海之角’吃饭，12点分开。”申平又接过话题。
    “12点20分，常安在我家门前的葡萄架下休息片刻，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分开，
直到今天凌晨两点。”连胜看墙上的钟，已是凌晨4 点。
    不等章林生发问，申平、连胜就像接力赛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清了章林生
很想知道的问题。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追捕，一半杀人。
    不可能。
    除非是神仙。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这个理由把常安可能是凶手给回绝了。
    “现在到我讲了吧。”章林生说，“我的确想问这个问题，也知道这个问题不
是问题。”章林生的话矛盾得让他们三个人感到哭笑不得。
    章林生不管，继续说他的话。他先问申平：“你上午9 点到常安处，是去抓涉
嫌杀死刚登记一个星期的妻子的向东？”
    申平点头。
    他又问连胜：“你们9 点40分至11点在陈副检察长的办公室，是布置和商讨追
捕刚潜逃的贪污受贿犯罪嫌疑人马城昆？”
    连胜点头。
    他再问司马倩：“下午4 时至5 时，你们在找一个叫蔡艳红的女人，却找到她
的尸体？”
    小倩点头。
    “5 点以后呢？”章林生问。
    “我7 点多到连家，他们正在煮饭做菜。”申平说。
    “你们一共五个人，常安，你，你，你，”章林生用手对申平、连胜、司马倩
一一指过：“还有连香，五个人共进晚餐，那时已是8 点正？”
    大家点头。
    “你们一直吃到近凌晨两点？”章林生又一字一句地说：“我现在才问到正题，
是谁买的菜？”
    这个问题更荒唐，买菜不买菜，又是怎样一个因果关系。
    连胜答：“是我和小倩去买的。”
    “5 点钟以后？”
    “差不多5 点半了吧。”
    “买菜的时间多久？”
    “大约……一个小时。”连胜看小倩。
    小倩想了想，点点头。
    “这一个小时左右，谁和常安在一起？”
    三个人都震住了。这确是个问题，这个时间的确是没有人和常安在一起。
    见三个人都不吱声，章林生眼睛望着连胜：“常安一个人在你家？”
    连胜低声道：“是。”
    “以一般的时间算，从连家到白汉林场常安住的小仓库要多少时间？”章林生
又问申平。
    申平想了一下：“最快10分钟，最慢……”
    “够了！”章林生说：“就以15分钟算吧，30分钟的路程除外，还有30分钟时
间做些你们想不到的事。”
    三个人的脸都沉了下来，心里也沉了下来。
    良久，申平问：“死者是谁？”
    “很有戏剧性，他就是你们正在追捕的马城昆。”
    连胜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