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绑!绑――!
“进来。”
“绑,绑,绑――!”敲门声再次响起。
陆信大夫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听诊器说,“敲啥敲,进来。”
我站起来快步跑到门口,拉开门,门口没人。
陆大夫示意我的坐下,我们面对面坐着。
“……”
“结果很令人满意,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恢复的很快。她一切正常了……”
陆大夫说,他的话令我惊讶。
“什么?你说什么?她会正常?”我说,我怀疑自己的耳朵,也怀疑陆大夫的
话。我狐疑地看了看门诊牌:神经科非常醒目刺着我的眼睛。
“是的,你不高兴吗!”
“不!不!告诉你,陆大夫,我想让她留在这里,留在医院里,一直呆下去,
我害怕她的发作。你会有法子的,她要一直呆在这里,她神经错乱了,神经质,精
神病严重。你有这个法子的。……我需要她留在医院里,不为什么,她神经质,麻
木不仁,胡言乱语,她病入膏盲,她需要治疗。她需要呆在这里……”尽管陆信一
再示意我停下来,不要再说下去,我还是想说,梅侠需要治疗,她的最好的归宿就
是呆在医院里一直呆下去。
我的话象一根鱼刺,卡在陆大夫的脖子里,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说:“对不
起,我认为她已经需要出院了,至少是明天。……”
“绑绑绑――”
“请进!”陆大夫冲门口厉声说,“你看我还非常忙。你的那些想法我们做不
到。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象你想的那样,我们有我们的责任,为病人负责,而不仅
仅是为了病人的家属。”他显然被我刚才的话激怒了,他愤愤地说着,表示出不可
理解的手势。
顺着他手势的指尖,我看到了一些人们一齐挤进门来。门珍室里立刻充斥了他
们的声音,象一团瞬间而来的烟雾,我被这种声音险些压倒。
…… ……
“大夫快看看他怎么了!”
“就一会的功夫出了这怪症。”
…… ……
一个人被他们拥在白色的椅子上。那个人坐在陆大夫的对面,双目无神,嘴里
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如果不仔细听,你简直就不晓得他在说些什么。陆大夫拿起听
诊器直接伸到他的胸脯前。
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话冲撞了陆大夫,他为此而生气
了。我的眼角扫了一眼门诊对面病房里妻子的身影。这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何让妻子呆到病房里,让她一直呆在这个地方!陆大夫的话让我的的想法成了
幻觉,但是潜意识里还强烈地期望,会成为现实,她不再走出病房,她是个真正的
神经病人,我要不断地来探视,并尽着丈夫的职责。我会成为一个好男人,一个真
正的男人。爱着自己的女人,想着她,为她做着许多事情,为她送饭,为她换洗衣
服,有时也送一朵花儿,在某个清新的缕缕阳光染红的早晨或者节日阳光灿烂的中
午,只要我们不再对话,交流,不用看她的眼神说话。然而,现在我却需要狡尽脑
汁想着种种妙计。
“快让他住嘴吧,大夫!”有人叫了一声。
我忙伸头看,人们围着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紧张地啊着,仿佛这个人要飞似地
从门诊里,陆大无说着“不急不急,不就是说两句么。”然后他叫来一个年青束着
发卡的护士,右手拿着针,举在头部,依陆大夫的示意,她扎进人堆里,抽出病人
的胳膊,针头对着皮肤随意地扎了下去。人们长出了一口气,那护士扎完秒昂着头
走出了门诊。我看着这一切有些惊呆,倒不是惊呆她的针法娴熟,也不是她的沉着,
而是感到女人在痛苦面前表现的这么自若,令人不可思议。
神经科大夫陆信敲敲病人的头部,然后就用手在病人眼前晃动了两下,他全然
无知的感觉,陆信猛拍了一下桌子!那人的话嘎然而止,陆大夫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对那些人说,“好了好了,你们把他架到病房里。”陆大夫说完,就向洗手间走
去,我尾随着他。他走到洗手间门口,他猛然一回头看见是我。
“哎,怎么是你?还不走。跟着我干什么。”
我快走两步,迅速地靠近他的身子,就在一瞬间,我把一个红包递到了他的手
里,然后我笑着对他摆摆手擦身而过,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似地。也许是我的动作太
快,他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我的技巧熟练,他感到惊讶,总之我快步走到敞廊的
尽头,我回头看见他还站在洗手间门口发楞。
“人,有时候多么象一只可爱的猴子,耍过来耍过去的。”我想,为这事我也
感到好笑。有的人为了治病而打点,我则为了让妻子留在病房里而送红包。
敞廊的尽头紧挨着花池,池里的花儿色彩鲜艳,我的心情就在此时此刻溶在斑
谰的花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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