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本来潮热的空气聚然变化,眨眼间的功夫,狂风从东北赶来,把塔北市的灰尘
卷起,形成了浊黄色的旋风,在城市中心的上空打转,旋转,直通九天,天地一色
灰蒙蒙。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我匆匆地赶回事务所,发现魏殊已经坐在办公室里。见我进来,她忙站起来。
脸色悲凄,神情失落落的。
“关哥,贾兴不会有事吧。”
“开庭你也听了,我想根据现有的证据,贪污罪构不成,就是渎职也不是贾兴
的责任,而且胡晓睛是于行长的关系,承担责任也只有他来承担。”我努力分析对
贾兴有利的方面,以宽慰魏殊的担心。
“我害怕死了,假如贾兴……”她说着泪就从腮颊上流下来。“我不知道今后
怎么过!”
“这么长时间不是也挺过来了吗!”我对贾兴的案件心里也没把握,在法律问
题上,有些法律上的事情并不是根本的问题,比如胡晓睛的那张名片,如果不认定,
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魏殊不清楚,贾兴也不清楚,但我是清楚的。那样于行长
就不会承担责任了。我的话也失去了力量。在没结果之前,我只能拿话给她安慰。
贾兴命运就象那场旋风中的灰尘,在飘渺中……这时我看魏殊的明显消廋了,我看
着魏殊凄情的样子,心里别有一番酸楚。我的思绪快速地闪回到同学期间的魏殊,
那时她的浪漫,她的情怀,楚楚动人,一个校花在经历了时间的摧残之后,凋零了。
我自感有一种罪恶的念头滋生。忙转个话题。然而魏殊却象陷入黑洞之中,她
无法看到希望的痛苦愈加强烈。我望着窗外的旋风,感到一片茫然。
就是这时,小湮出现在门口。也许她站在门口看了许久,也许她刚走近。
“小湮?”我一惊,忙站起来。
魏殊也收拾起泪眼站起来走近小湮说:“姐。”
“我去了商场,转到这里来。今天的风可真大啊!”小湮面无表情,她的脸色
告诉我,她象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
“我们在说贾兴的事。”我半是心虚地说。
“关哥说,贾兴会无罪的,我不太相信。”魏殊看着小湮的脸说。
“哎!没事最好。这是我们全家期望的。我们贾家就他一个男孩子,刚说混出
个脸面,不想落到这份上,不想载在钱上,我有时就想,你贾兴又不是缺钱花,何
至于这样,现在倒好。财没了,人也没了。”
我回家前,就意识到小湮二等的遭遇,一定让小湮伤心。回到家,果然如此,
小湮躺在床上没有做晚饭。小昊在客厅晨自个练习写字。
“怎么身体不舒服。”我爬在小湮耳边说。
……
“不做饭吃!”我小心地说。
小湮仍旧不说话,突然她坐起来,气愤地说:“我说姓关的,人常说,兔子不
吃窝边草,贾兴现在蹲监狱,你也不至于打魏殊的注意啊,你让我怎么见人!你还
算是个人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被她说得一头雾水,我相想一定是因 下午在办公
室里的情景激怒了她。
“什么意思?你在问我是吗?我的天,我就是装聋作哑,你也不能让人打掉牙
咽到自个肚子里,魏殊可是我弟媳妇!我还是至于傻到分不清人和鬼的地步吧。”
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火气腾地胀满了大脑,我下意识地感到恶心,小湮怎么会
这样想!我几乎是叫着说:“简直不象话,无聊到什么地步,你把人想得也太下作
了。我和魏殊?亏你说得出口。”
“你们做得出,我说出来你就感到不自在了。看看你那德性,若不是当面遇见,
你打死我也不信,还说关心贾兴,鬼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外面的女人有的是,
你花也就花了,可你不该连点脸面也不留……”
我仿佛看到世间有一张天大的嘴在吞噬着我的灵魂,小湮的话语就象浊流滚滚
而来,冲击着我的思维,我脑子里进一片空白,我无法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女人左
右着我的生活,控制着我的神经,她的嘴一张一合,就象两把剪刀,剪云了我的想
象和情感,令人感到恐怖。我气得四肢打颤,口张不开,想说得话到了嘴边就胆怯
似的溜掉了。
“天地良心,自己做的自己担啊!”
“我担什么担,你叫我担什么?”
到这种地步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情感的隔阂和误解了,我注定这样的伤害会导
致一个错误,无法弥补。我摔门而出,伴随着身后的门“呯”地一声,我听见小湮
恶毒的声音:“你有脸就别再进这个家―――”
我勇毅地走出家门,象被一团火燃烧着了尾巴,尽情沮丧。我徘徊在灯光流虹
的大街上,无所目的地观望着繁华的一角,夜市的繁华平添了许多朦胧和浪漫,让
人感到繁华从白天延伸到黑夜繁华和浪漫没有界限,超越时空,与白昼共存。我沿
着星湖路慢慢地走向广场。只有在这种时候心里才感到一丝宁静,在昼与夜之间找
到和谐。广场里的人很多,老年和年轻人总以休闲的姿态度过如华的时光。我索性
坐在路边的石沿上,感受着冰冷的石头,眼中闪现着跳跃的舞姿,在不太明亮的路
灯下,一切景物晃若梦幻。
“你说你爱我什么吗?”
“非要说吗?”我说,我觉得爱一个不需要理由,只要你感觉可爱就值得。
“我要你说!”小湮半是撒娇地说。
“我要不说呢?”我迷起了小眼睛。我觉得女人也许只有在撒娇的时候感觉最
可爱,让你朦胧的心动。
“我要说你。”小湮说。
“现在就说。”小湮说。
“不说不行!”小湮说。
小湮重复了七遍。她要我说的固执情绪感动了我。也会感动任何一个人。我笑
了。我抱住她的肩,晃晃,然后说:“如果你感觉这不是做梦,我也许就已经说了。”
“没说。”
“说了!”
这是我们最相处最愉快,也是最为尴尬的时刻。我相用动作传递信息,让她有
所感觉,而她需要的是直白,就象她曾经拿给看得她的素描工笔画。
“我们走吧。”我说,我觉得黑暗变得冰冷了,感觉不出一丝热度,我们一路
走着,风景不再飘摇,而象一个静物画,毫无生机。我们走出第二路口,小湮突然
说。
“我不喜欢你绕弯子。”
“我又错了,绕什么弯子了?”我觉得她说得无缘无故的。
“我让你回答,你说你说罢了,其实你是在试探我,以为我麻木。我这才转过
弯来。”她的语气里含着埋怨。我什么也没说,依然走着。我明白在我们的婚姻里
有许多这样的不解之谜,总是在最后的时刻释然。
许多时候,话语是没有力量的。我想起了那张名片,一个陌生人的名片。我明
白那是一种诱惑,无法抵挡的诱惑,来自于陌生的城市,却在我身边引起了小湮的
误解。
如果有一天她悟到这是一种错误应该有多好啊!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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