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安徽省东南部的黄山脚下,有个依山傍水的小县城,这是一个古老而落后的
山城。这一年,在它管辖下的一个深山老坳里,新开了一块空地,空地上有一个刚
搭起的茅草屋,它的四周是用竹片竖起来挡风作墙的,里面有一个用灌木拼绑成的
床,还有几只带缺口的碗和两口烂得可以铲下锈铁片的锅,除此几乎再找不出别的
东西了。茅草房低低的,矮矮的,有一股浓浓的土腥味和青草味。里面住着的是一
对新搬来的年轻夫妇,他们就是我的父亲母亲。那时,他们是当地的外来户,当地
人让他们在那里看守四周的山林。母亲走起路来已经很不方便,因为她怀着将要出
生的我。父亲也好多天没有去近十里外的生产队里上工了,因为他不知道妻子什么
时候要生产,屋里没有人是不行的。父亲在他还没出生时,他的父亲就死了,三岁
时娘又改了嫁,无父无母靠吃百家饭长大,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亲戚来帮他守护一下
将临产的妻子。
这是1973年深秋的季节,四周山上的树叶随着阵阵的山风飘飘悠悠地在空中漫
舞。就在这个落叶的季节,在这个深幽幽的大山坳里的某天黎明,一声清亮的婴啼
告诉这座大山:我——来——了!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婴,大而明亮的双眼一睁开就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看个明白!
一次父亲抱着她在清清的水涧边玩水的时候,忽然灵感闪现,冲口吟出了一个他许
久以来都拟取不定的名字:“芙蓉!”
“哈哈!对,好极了,清水出芙蓉啊!囡儿,你以后就叫许芙蓉喽!”
是的,他们姓许,在当地方言里“许”字和“水”字为同音,“水芙蓉”即念
做“许芙蓉”。父亲对这个名字有着很美好的意义和寄托,首先她是出生在十月里,
是属芙蓉花;再者“芙蓉花”也是荷花的别名,愿她长大了是个美丽坚强而自爱的
女孩子——这就是我,长大后一直以自己名字为人生理念的我。
一年后,父亲母亲又为我添了一个弟弟,父亲为他取名叫“再兴”
,意在希望这个不像样的家能够再兴旺起来。然而,在这个原本连大人自己都
只能勉强糊口的家里,如今又增加了我们两个小人儿,母亲首先感到已经难以承受,
怪自己命不好的同时也在隐隐地怪自己的丈夫没用。偏偏父亲又是个脾性很暴躁的
人,于是,大吵架和大打架几乎是他们每天的必修课,甚至有时和生产队里的人一
同上工干活的时候也不例外。在我记忆中,他们总是有着吵不完的架。我几乎没有
见过他们有空余的时间和心情来顾及我和弟弟的感受。就这样,幼小的我们常常被
甩在荒凉的山道边。饥饿的时候,我和弟弟只有用眼泪伴着鼻涕一齐下咽;寒冷的
冬天里,惟有那只同样饿得发晕的大花狗用肚子焐着我们的光脚丫儿,一同睡在寒
冷的土灶边。
当我长到9 岁的时候,父母还没有让我上学的意思,不仅是因为家中没有钱,
也因为家离学校实在是太远。行政村里有个村办学校,离家有十来里,来回就是二
十几里,中午还得带上饭在学校里吃。这样他们当然不能放心。于是父亲就在家中
教我们认识a —o —e ,同时也教我们学走中国象棋,还常讲一些古今文化故事来
熏陶我们。终于,在那年下半年我们姐弟俩一起去上了学。
也许是受父亲的影响,也许是我们对知识的渴望,进校后我和弟弟的成绩一直
都保持在班里第一名和第二名;而且我们的中国象棋棋艺又渐渐有了名次,我先是
在乡里比赛,又在县里比,在13岁的时候到七县一市的徽州地区比赛又获第三名。
那时,我成了县里很有名气的山里小丫儿。
--------
齐鲁晚报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