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远方
    梅雯回到家，先用剪刀修剪了所有的花枝，再将它们搭配着分别插进了四个花
瓶，放在客厅、大小卧室和书房兼客房的四个地方。然后精心地准备晚饭。回来的
路上，她给丈夫打了电话，请他今晚无论如何要回来。她对他说：“我知道你今晚
要去亚运村她那儿，但是请一定先回趟家，顺便接了依依。回来后还是一定要去的
话，哪怕晚些，你再去，我也不拦你。”
    大康尽管一心想着要去秦月月那里，但对梅雯的要求和她如此的说法，又不得
不应允道：“好吧。”而且出于对梅雯如此态度的怜悯，他比平日早了半个小时到
家。接依依的时候，他还在幼儿园邻近的超市里头一次买了些肉制熟食和一些依依
和梅雯都喜欢的碳酸饮料。
    梅雯今天精心地画了第二次妆，所有的地方都画得恰好到位。听到窗外有气车
声响起时，因为提前的原因，她开始有些不信是丈夫，扒着窗户看见是自家的车后，
就赶紧走到门口等着门铃声响起。一边等一边想他今天回来了是不能够再走出去的。
    随着门铃声，梅雯打开了门。大康一眼就注意到梅雯今天的美丽。他在心里吃
惊道：“她今天怎么啦，不但脸比平日漂亮了，还穿上过去的衣服干什么？”梅雯
穿的是他们恋爱期间，他送给她的一套浅黄和乳白相间的格子套裙。她第一次穿上
这衣服时，他对她说：“你穿这套衣服最好看，特别温柔，还让我有想家的感觉。
给我一个家吧。”那就是他最初的求婚。那时，他已经在广州近郊买了房子，等着
梅雯来住。
    “回来了。”梅雯接过丈夫手中的塑料袋说，“提前半个来小时呢。”说完，
她又在心里想，大概是想早走的缘故吧。
    大康进了屋，更是一阵惊奇。家里的每个房间，每一寸空气都浮荡着熟悉的花
香，平缓悠然的音乐在花气中以轻轻的步伐走在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大康闭了一
下眼睛，浑身上下从外到里的舒服。他走到沙发边上，弯下腰嗅了嗅茶几上的花，
双手拄着腿跟慢慢地坐下。
    “晚上吃什么？”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香烟，怕烟雾破坏了屋子里的气氛，便忍
住了没有拿出，随口问梅雯道。
    “你在家吃吗？”梅雯走到他身旁说，“我给你准备了你家乡味的土豆炖豆角，
还有猪肉粉条、葱花豆腐。我还买了新包装的京酒。还有半斤三文鱼片呢，够杂的
吧？”
    “太好了，我都爱吃。”大康端起梅雯早就沏好的热茶说，“我为什么不在家
吃呢？”
    “那就好，你先休息着，我这就热好。”梅雯朝他微微笑了笑，就进厨房去了。
大康望着她转身走开的样子，突地生出一点愧疚，觉得梅雯的忠诚和温柔或许是现
在这个年代独一无二的。只是梅雯太过正板，从来没让他从她这儿体感男女之间放
荡的快乐。而那种让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欢乐是不能没有的，就好象他是个上
了瘾的吸毒犯，不吸是不行的，是不能正常运做自身生命的。大康明白地在心里说
：“梅雯是清茶，月月是海洛因，她们俩互相不着边际，可我哪样也少不了。”
    梅雯将做好的菜热了热，摆好在桌子上说：“好了，你们俩快来吧。”
    “我买的那些熟食品，也切了吃吧。”大康走进餐厅说，“有大家都喜欢的广
式香肠。”
    “是吗，难得你想到。”梅雯打开塑料袋，取出香肠，很快地切了放在餐桌上，
又打开酒瓶给大康斟满了一杯说，“自从搬来馨月苑，你头一次这么早回家。今天
呀，我陪你喝，喝醉了也行。”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到大康跟前，“喝吧。”
碰了他的杯，不等他喝，自己就举起来一饮而尽。依依不管两个大人的样子，只顾
挑着喜欢的菜一个人吃完了，就去看北京三台的七色光少儿节目了。
    “梅雯，你今天想什么事了，这么特殊？”大康等依依走了之后问。
    “是想了一些事。”梅雯往大康的碟子里挟了些菜说，“我回想了我们两个从
认识到结婚到现在的所有事，从头到尾，好象一天都没漏掉。”梅雯放下筷子，深
情地看着丈夫，有点象臆语似地，“现在，明知你不爱我了，明知你有了别的女人，
我的感情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有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你的时候，你却和那个
脏女人搂在一起，我知道你们是怎样做的。”
    “你瞎说什么呀。”大康放下杯子，红了脸说，“我怎么不爱你了？和她不过
是逢场做戏而已。你认识的张总，还有我哥哥，他们不都是在外面包了女人的吗？
而且不止一个，可他们的老婆明明知道这样，不也没说什么吗？就因为他们和我一
样不会抛弃家中的老婆孩子。你——，”
    梅雯克制着自己的忿怒，打断丈夫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你以为他们那样做
就是好的和对的吗？再说，你不是不知道是不能拿我和她们相比的。张总的太太说
过：”他搞就让他搞去，我也找别的男人去。他给我和孩子钱就行了。‘我不一样，
我除了你决不会要别的男人，我也决不会让钱代替你。我希望你和我一样忠于对方，
将自己完完全全地给对方。“梅雯说到此，眼睛红了，她给大康再次倒了酒说，”
许多个夜里，我捂着自己的下面想着你时，你却正和别的女人在一个被子底下寻欢
做乐，在亚运村的那所房子里。你还用我给你的领带打扮你自己给那个女人看，我
给你的领带，她也摸了吗？她也给你打了吗？“梅雯盯住大康的眼睛，声音提高了。
    “你去过那里了？”大康被梅雯看得不安，声音也低了下去，“你见过她了？”
    “嗯。”梅雯依旧看着大康，“我明白了你为什么离不开她。”
    “听我说，梅雯。”大康将自己的椅子往梅雯那边挪了挪，温和地说，“反正
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想让你放心的是，我绝不会抛弃你的。我保证今后一星期只去
一两次，我会常回家陪你，会满足你，给你你所需要的一切。”说着，他将手放在
梅雯的肩上，想低头亲吻她的脸。
    梅雯虽然被他的话说得有些恶心，但脖子被他的热乎乎的手摸得十分发痒。心
中一阵波动。刚要将头侧过去的时候，她想起了秦月月的话：“其实，他不想和你
在一起，你硬抓住他不放，你才是个婊子呢。”
    “你就这样决定不会改变了吗？”梅雯躲过了丈夫的嘴问，“你是不能不去找
她的吗？”
    “梅雯，你不要逼我，不要不知足啊。我都跟你说了，我一辈子都不会抛弃你
的。”
    “是吗？”梅雯听了，再也不想说什么。既然如此，我就不逼你了吧，这是最
后一个晚上了。我要把它过好，我要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完完全全地和我在一起。
    “那就好好吃饭喝酒吧。”梅雯在心里做了最后的决定，再次给丈夫倒了酒。
    “你终于想通了，明白了是吧。这样最好。”大康喝了一口，又搂住了梅雯的
脖子。梅雯这次没有躲，而是迎上去，让他吻了自己的脸。她回想着和他初恋的情
景，忘了刚刚过去的对话，在他的亲吻中陶醉了。已经酒醉八分的大康站起来，拉
着梅雯更加兴奋地吻着，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
    “妈妈，”依依看完了七色光，跑到餐厅来想拿饮料喝，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样
子，“噗呲”，低下头笑了，随后说道，“这回全好了。爸爸妈妈全好了。”饮料
也不拿了，掉头就要走。
    “依依。”梅雯听到依依的话，松开了搂在丈夫脖子上的双手，追出来说，
“今天依依要听妈妈的话。先去你的房间玩，等会儿妈妈给你洗澡。”
    “我自己洗，我会了。”依依说，“妈妈你别管我。”
    梅雯觉得依依仿佛一下子变成了大人似的，感动地朝她点点头，返回餐厅说：
“你还想吃什么吗？我做了蛋汤，喝不喝？”
    “呆会儿再喝。”大康走近梅雯，“我还想看你那天洗澡后的样子，穿那件淡
粉的睡衣。”他又推了她一下，“你去洗澡吧。我今天哪也不去了。”
    梅雯听了，将头投靠在他的胸上，久久不动。她的泪悄悄地湿了他的衣服，她
还听见了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声。她想：“你到底不走了。你是我的，是我的，你
是不能走的。”
    “去吧。”大康扳起她的头，催道，“你洗完了，我再洗。”
    “不，”梅雯说，“今天，让依依先洗，然后你洗，我伺候你们俩个洗完，我
最后洗。”说罢，她就去了浴室，将电热水器中的水调好，放进浴盆。然后准备好
浴巾，将依依拉进去，脱了她的衣服。
    “不是说了我自己洗吗？”依依抗议到。
    “从今天往后你再自己洗，今天妈妈最后给你洗一次，好好的洗，洗得干干净
净的。”梅雯说着，就将依依推进澡盆。给依依洗身上的浴液泡时，梅雯放下手中
的水龙头，用手轻轻地摸着她又滑又嫩的肌肤想：“这是我和他的身体，结合到了
一起多美呀，这样完美的身体怎么也不能分开的。也不能有其它杂质的。”
    梅雯细心温柔第给女儿洗完后，嘱咐依依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去。然后叫大康道
：“依依洗完了，你来吧。”大康已脱去了外衣，穿着秋衣秋裤进了浴室。梅雯见
了他的样子说：“都脱了吧，我不是说过我伺候你洗吗？”
    “可是，你从来没有——。”大康吃惊地说，梅雯从来没这样做过，也
    从来没有和他一起赤身洗过澡。只有月月和他一起以丝不挂地在浴室里打闹过，
还和他在浴缸里干过那种事。现在梅雯的意外做法令大康迷惑不解，甚至觉得她有
些不象自己的妻子倒象情人了。
    梅雯若无其事地说：“今天是第一次，也算是最后一次吧。”
    大康笑了笑，很不自在地脱了衣服。梅雯看着他健壮的身体毫无掩饰地站在自
己的面前，心想：“多美呀，这是我爱的身子，这是我的丈夫。他怎能被那样的女
人占了去呢。我是干干净净的，它也不能脏的，我要把它洗净，从此再不让它染了
别人的脏东西。”梅雯想着，便上前往大康的身上泼水，一边泼一边拿着毛巾将他
的身体搓了个遍。
    “你今天的一切都是怪怪的。”大康任梅雯洗往自己的身体上抹着清香的浴液
说，“我有些弄不懂你。”梅雯不说话，只管给他清洗去白色的犹如云团似的泡沫。
    “好了。洗完了。”梅雯拿过浴衣披在他身上说，“你先回屋吧，该我洗了。”
    “我等着你。”大康勺着，出去了。
    梅雯留在浴室，放了浴盆中的水，改用淋浴洗了自己的身体。之后，她穿上那
件大康喜欢的睡衣。进卧室前，她悄悄走到沙发边上，将放在茶几上的呼机和手机
全关了。然后从茶几的下层拿起了一个预备好的玻璃杯，里面盛着多半杯白酒。梅
雯拿着它，到音响前将刚刚停了的音乐再度放响，并将它调到循环播放。
    “洗了这么长时间。”大康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对轻轻进来的梅雯说。梅雯还
是什么也不说，关了大灯，走到床前扭亮了床头灯并将光调到最恰当的温和程度。
    “再喝杯酒吧。”梅雯将手里杯子递过去，“多美的夜。”
    大康半坐着接了杯子，梅雯走到窗前将大康拉上的窗帘又拉开说：“你看今天
的月光也是这样的好。让它进来吧。”随着她的话声，清淡的月光立即穿过宽大的
玻璃，照到了屋内的墙和地板上，还有大床的一半也浸在了梦幻般的月光中。梅雯
关了刚刚打开的小灯，接过大康递过来的空杯子，放在桌子上。
    “快进来吧。”丈夫掀开被子，梅雯敏捷地钻了进去。大康借着酒劲用力地扒
去了她的衣服，象对另一个女人一样蒙着被子在梅雯的身上到处乱吻。梅雯听到了
他的哼哼声，觉得自己就要在他的舌头上和他的声音中化去了。她闭着眼睛静静地
躺着，任他的的头在她的两腿间拱动。当他终于扒在她的身上时，梅雯才开始回吻
他，并且奇怪地，从来未有过地在他的身下扭动起来。几分钟之后，他的汗又一滴
一滴地往她发热的脸和张开的嘴里流。随后，他和她几乎同时叫了一声。她觉的一
切都完美极了，美极了。她抱住躺在身边的他，泪流满面。然后，她将脸贴在他的
胸上。她的泪和他的汗溶到了一起。很快她听到了他的鼾声。
    梅雯静静地在他的胸上扒了很久，然后坐起来，将被子掀开，再次看了看他的
身体。大康睡的很沉，香香的。梅雯心想这回你会永远这样睡在家里，在我的身边，
再不会走的了。她将被子又轻轻盖回他的身上，跳下床，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两
个封好的信封和一个银行存折来到依依的房间。她象幽灵一样坐到她的床边上，伸
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又低下头亲了亲她。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她的枕下，退出了
出来。
    她在客厅里略站了一会，觉得满屋子花的香气正在低低的音乐中跳舞，而月光
就是它们的舞台。她的爱情和她的执迷就要在这宁静的飘荡着神秘不定的舞会上告
别一切，要离开了，到永远的远方去。她已经让他得到了最后的肉体之欢，她将领
着她的男人穿过人流和肉欲，到只有鲜花、音乐和月光，只有她清洁的身子的远方
去。他们将再不会有任何的分离。
    梅雯这样想着，又走到茶几边，拿出了第二杯酒，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她放在酒里的是缓慢发作的强效安眠药，是她几星期前就高价从一个药品推销
员那里买来的。她还打碎了十几只体温表，取出里面的水银放在了杯子里。她一直
在犹豫中没有动它，今天她用它们完成了最她藏了很久的愿望。
    梅雯放下手中的空杯子，轻飘飘地回到丈夫的身边，费力地给他穿上睡衣。然
后拉过他的一只手臂，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