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五日
白天一直在看书与干活。再过几日就要开学,也不能多帮爸妈干点什么了。晚
上,又有几个同学来了,相约去聚聚。便随他们出门。
大家仍是言语甚欢,我也淡淡笑着,说着些凑景的话儿,没有让心里的任何波
动出现在脸与话语上,更没有谁察觉到,我正在用心悄悄打量身边的每一个人。看
过才知,每个人的眼角眉梢都有着自己的心事;每个人在欢笑过后,却在不经意间
脸上又迅速地浮上几丝寂寞。或许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唱戏。可生活不就是台戏吗?
唱功要好,脸谱要妙,台步更要走得巧。
只有这样,你才可能赢得更多的鲜花与掌声。
我忽然发现那个从南方回来不久的男孩儿一直在沉默寡言。只是安静地站在人
群外,脸上始终有着职业性的微笑。能依稀感觉到他也在偷偷打量我。目光移动得
好快,像只兔子般匆匆地跳来又跳去。我在心底笑了起来,为能够吸引他的目光而
有点自豪。
我走了上前。“嗨,你好。”
他点点头。我发现他的脸上微微红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你也好。”
“怎么今天不说话?那天你不是很会说的吗?大家听你的笑话都开心的要命。”
“那也只是逗他们玩玩。笑话说多了,也就没啥意思。”
“为啥没意思?别人开心,你不也就开心?”
“这又不是感冒,还会传染?开心与否只也是因为自己。”
“不说这些,对了,在外面还好吗?”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心里微微一痛。
“只是一般,只也是混饭。听说你弟弟也在外面?”
“是,可家里还不知他具体在哪儿呢,打电话写信回家,总也是没头没脑,让
我妈担心死了。”
“你弟那么聪明,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弟不去卖了别人,那别人就要大呼万幸,
谁还敢惹他?”
但愿如此。我在心里轻叹口气。
“你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天就走,这个月那边的事儿不多,就回来看看。以后几年可能都回不
来了。”
“哦。”我应了声,二人就都沉默下来。
但在这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出聚会的房间。
过了会儿,他忽然开了口:“你知道吗?你与这些同学相比年纪不大,但却最
为沉稳,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
我笑了起来。心里一酸。又有个男孩儿这样说我了,而且还是个我曾经很有好
感的同学。“不会。我怎么不觉得?”
他站住脚,伸出手,指着来往人群:“你知道吗?在回来的这个月,几乎每天
夜里,我都要在这街上逛到两至三点。那个时候差不多所有的正常人都已回家睡觉
了。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只有着叫化子、疯子,还有我。”
我无语,而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他又开了口:“你会是我们同学中最能干的。要好好把握。对了,回去,别让
大家说闲话。”
我点点头。脑袋里却一直回旋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叫花子,疯
子,我。
心中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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