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吴超朝读初二了，112 班搬到了教学大楼南栋1 楼。新学期开始了，班上第
一件事就是采取不记名的方式，公开选举班干部。吴超朝想当学习委员，但是他
的成绩在全班不是最好的，这个职位由品貌兼优的苏玉娟婵联。他被选为体育委
员，当肖老师宣布他当选的时候，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显然大家觉得这
一荣誉早就非他莫属了。他对这个成绩并不满意。
校田径队恢复了训练，吴超朝除了学习和体育训练外，放弃了任何形式的娱
乐活动。在他的意识中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生活被紧张的学习填充满了，对于课
本以外的东西知道的甚少。班上的同学都笑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
书，他知道他们不是恶意的，那些话是有道理的。他觉得学生读书的最终目的就
是考大学，要不就白读了，对于怎样提高学习成绩，他心里没有一点底。从小学
到初中，这一直是一个困惑他的难题，使他体会到了生活的残酷，让他的童年失
去了很多欢乐。他开始了新的一轮冲刺，坚信通过努力一定会走向成功的彼岸。
开学不久，一天下午吴超朝回到家中，吴昊见哥哥回来了，就拿出一个信封
给他看。这个牛皮纸做的信封比一般的要大一些，是从洪江火柴厂寄出来的，收
信人是向阳小学3 年级的吴昊同学。信封塞得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是些什么
东西。他问：
“装了什么呀？”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吴昊快活地说。
“我打开了。”
吴超朝说完，就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在了书桌上，竟是一些漂亮的火花。品种
很多，有京剧脸谱、名胜古迹、花鸟虫鱼、古代钱币，看得他眼花缭乱。如果不
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火花有这么多品种，而且这么漂亮。家里用的是本地产
的火柴，几十年了，上面的火花一直是以玉湖公园作为图案的。他不知道傻子从
哪里弄来这么多火花，问：
“火花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是洪江火柴厂寄给我的。”
“人家为什么会寄给你呢？”
“我写信去要的。”
吴超朝越听越糊涂了，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张华集了好多火花，带到学校里来，就不给我一个人看。”
“他对你有意见。”
“他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偷了那本《大自然的奥秘》，我打了他，他记了我
的仇。”
“你就给洪江火柴厂写了信，向人家要火花，人家就寄过来了。”
“嗯。”
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好事，吴超朝也想写信到火柴厂要火花，要是寄了火
花给自己，他就全部送给吴昊。他把火花装进了信封里，吴昊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晚上吴昊睡了，吴超朝想起了火花的事，决定给火柴厂写信要火花。弟弟已
经给洪江火柴厂写了信，他就不能再写了。他绞尽脑汁，想出了几家火柴厂的名
字，把它们写在了本子上。然后他开始写信了，写完后，默念了几遍，只稍稍改
动了个别的地方。信的全文如下：
尊敬的叔叔阿姨：
您们好！我是一个火花爱好者，从小就喜欢收集火花，那些漂亮的火花带给
我无穷的乐趣。同学们都喜欢玩画片，但画片太肮了，在地上拍来拍去的。新市
是一个火花匮乏的城市，我见到过的最漂亮的火花，是以玉湖公园为图案的火花，
几十年还是那幅老脸孔。请叔叔阿姨满足我一个小心愿，寄一点火花给我，不胜
感激。
祝
万事如意
吴超朝
1990年9 月18日
本子上有3 家火柴厂的地址，他重新抄写了3 封，分别寄往这几个地方。第
2 天上午，他就把这3 封信都发了，满怀希望地等着这些火柴厂寄火花来。
吴超朝在信上留的地址是市一中112 班，每天放了学，他都要到传达室去看
火花是不是寄来了。1 个星期过去了，火柴厂没有寄火花来，他还沉得住气。到
了第2 个星期，火柴厂还是没有寄火花来，他有点泻气了。时间再长一点，他就
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个学期刚开学，吴建国和水月英就从仙人寺求了观音菩萨回来，供在家里
的食品柜上。他们每天都要在香炉里烧上3 柱香，客厅里香雾缭绕，充满了一种
神秘的气氛。他们双手合十，祈祷家人平安和生意兴隆。还有1 个星期就要段考
了，家里没有人，吴超朝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在香炉里插上3 根香，求菩萨保佑
自己在段考中考个好成绩出来。
段考后的第3 天下午，吴超朝在校门外遇到了来上学的苏玉娟，她笑着说：
“恭喜你。”
“恭喜什么呀？”
“你的段考成绩进入了全班前10名。”
他一听就有点不高兴了，心想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问：
“我是第几名呢？”
“第6 名。”
吴超朝听到这个消息，不啻于晴天打了一个霹雳，花了这么多心血，寄予了
这么大希望的考试，居然比上个学期期考还倒退了3 名。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现实太残酷了，为什么要捉弄一个一心一意想读好书的学生。看着苏玉娟善意的
目光，他不放心地问：
“你没有弄错吧？”
“成绩是我誊的，肯定没有错。”
“这一次考得太糟了。”吴超朝悻悻地说。
“肖老师说你德智体全面发展，明天还要表扬你呢。”
苏玉娟笑着说。吴超朝知道第6 名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这2 个月的心血都
白费了，他仿佛走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说：
“是个好消息。”
吴超朝觉得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沉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教室。这个
成绩意味着什么，他想通过读大学来求发展，这条道路恐怕行不通了。他不得不
面对这样一个事实，自己的学习能力不差，却不是最好的，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
的。想到还有象李学军那样一批优秀的学生，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
知道了段考的成绩，他的内心很惶恐，在学校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只想早
点回家见上吴昊一面，也许心里会好受一点。放了学，他径直回到家里，平时吴
昊早回家了，今天却还没有回来。他等了10多分钟，仍不见弟弟的影子，有点坐
立不安了。想起上次看到的那些火花，他忍不住打开了弟弟的抽屉，拿出了那个
牛皮纸做的大信封，把火花倒在桌上看了起来。这些火花就跟邮票一样漂亮，其
中有一套桂林山水的，他有点爱不释手了。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傻子能要到
火花，自己写了3 封信也没有要到火花。看了一会儿，他拿起信封，想把火花收
进去，突然发现里面夹了一张纸。他把纸拿出来一看，是吴昊写给洪江火柴厂的
信，全文如下：
叔叔们阿姨们：
我是个不（聪）明的孩子，成绩不好，在向阳小学读书。我有个哥哥，对我
好，现在读中学了，哥哥走了后，坏孩子（欺）负我，放了学，到了林（荫）小
路要我背书包，有一次我背了七个书包，走不动了。我很高兴，有学上。张华是
个坏孩子，把火花（带）到学校来，就不给我一个人看，我想要点火花。
吴昊
吴昊有些字不会写，一看就知道是漏掉了，但别人还是能看懂他的意思。吴
超朝看了这封信，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傻子的信写得这么可怜，怪不得洪江火柴
厂寄了火花给他。他才知道自己走了后，学校里的孩子欺负吴昊。吴昊又从不跟
他说，信上的林小路就是木料场那里，他打算有机会去教训那几个坏孩子一顿。
他把信封收好了。过了片刻，吴昊回来了，兴奋地说：
“哥，我的语文考了65分！”
“进步了不少。”
“我这次不是倒数第1 名了。”吴昊得意地说。
“那是倒数第2 名。”
“是的。”
吴昊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他天生就有点笨，吴建国和水月英本来不对他抱任
何希望了，通过刻苦的学习，他的成绩有了点起色。平时吴超朝要是知道弟弟取
得了进步，一定会很高兴的，今天他心里就象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样难受，
忘了说几句鼓励的话了。
段考结束后，学校又要举行校田径运动会了。这天下午，112 班的同学在上
自习课，肖老师把吴超朝叫到了走廓上，说：
“学校下个星期举行校田径运动会，你要把参加比赛的同学的名字登记上来。”
“好。”
“要在3 天之内登记好，这些运动员的名字要交到张老师那里去。”
“没问题。”
“你也要代表班上参赛。”
吴超朝有着惊人的体育天赋，再加上刻苦训练，已经成了校田径队最好的队
员了。对于运动场上带给自己的荣誉，他不想拒绝，但这和考大学比起来并不重
要，所以他并不热衷于体育比赛。这次段考成绩不理想，他萌生了要在校田径运
动会上大展身手的想法，以运动会上取得的成绩来弥补精神上的失落。他说：
“肖老师，我想参加跳高、跳远和100 米短跑。”
“比上个学期多了项跳高。”
肖老师喜出望外。她知道吴超朝身手不凡，只要他参加比赛，肯定会取得辉
煌的成绩。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他主动参赛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学习方面不如人，
而希望在运动会上打败那些在学习方面比自己强的同学。
吴超朝对自己报的这3 个比赛项目是有绝对把握的，但是他仍然不松懈。闵
家骥和方亭雨都是体育积极分子，每天下午放了学，他们就陪他一起在操场上训
练。在3 个比赛项目中，跳高是他最弱的一项，为了在运动会上跳出最好的成绩，
他在训练时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跳高上了。闵家骥和方亭雨从体育长廓把厚厚的
海绵垫子拖到了跑道边，让他一次又一次练习背跃式跳高。到了正式比赛前一天，
他的跑高成绩比方亭雨高出了20厘米。
吴超朝的100 米速度越来越快了，已经和省里的少年运动员不相上下了。校
田径运动会开赛后，在参加100 米短跑比赛之前，他已经取得了跳高和跑远两项
冠军。到了100 米短跑决赛的时候，跑道边上站满了初二的同学，他们都是来欣
赏他的精彩表演的。他们的热情激起了他的雄心，他决心跑出最好的成绩来。他
活动了一下双腿，然后看了一眼在跑道的另一头当裁判的张老师，到第3 条跑道
准备好了。跑道上6 名运动员都各就各位了。张老师右手缓缓举起了发令枪，枪
声一响，训练有素的吴超朝第一个冲出了起点，耳边传来同学们排山倒海的声音：
“加油！加油！加油！”
吴超朝上个学期参加100 米比赛，只有112 班的同学为他加油，现在却是整
个初二年级。他象风一样冲向终点，把第2 名远远抛在脑后，轻松地夺得了冠军。
跑道上欢腾了起来，大家都为他的风采折服了。在同学们的一片赞誉声中，
吴超朝从学校里出来了。
天气渐凉，天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卷走了地上的枯叶，让人感到冬天
已经逼近了。这个学期结束他就14岁了，在这个多梦的季节里，心里充满了沉重
的失落感。他觉得梦想快要破灭了，只能凭体力在赛场上挣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秋天悄悄来到了，叶尖儿泛了黄，这是一个收获的季节，除去赛场上的光环，
他并没有采撷到一点成功的果实。
他在市一中门口等了一会儿，1 辆1 路公交车嘎的一声停住了。他犹豫了一
下，没有上去，而是往新市大桥走去。大桥底下有很多商店，货物琳琅满目，花
鸟虫鱼市场就在玉湖公园和这些商店之间。花鸟虫鱼市场现在的生意很萧条，这
里的春天最美丽，到处是盛开的鲜花，鸟鸣声此起彼伏。他想到河边去散心，就
往桥底下走去。
到了桥底下，他看见一个小书店，便走了进去。里面有不少新书，因为价格
不菲，他不敢问津。就在他想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了旁边的半价书，便翻了起来。
他发现了一本扉页发黄的《贝利传》，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住了。他是个
地道的足球迷，从小就踢得一脚好球，只好怕影响学习，才放弃了这一爱好。他
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本书，然后来到了河边。
溯河而上就到了水陆洲，他望着那个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找了个
地方坐下来了。北水是新市的母亲河，每年到了清明节，人们在河边敲锣打鼓，
20多条龙船在河里比赛，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小时候他喜欢看龙舟赛，但从
读中学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了。河边有几只水鸟在飞翔。他苦恼地望着一只在
河中行驶的机帆船，心想自己有卧薪尝胆的精神，但是成绩却总是提不高，不知
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翻开《贝利传》看了起来。
1940年10月27日，贝利出生在一个贫穷的黑人家庭。从小就热爱足球运动，
在同样热爱足球的父亲带领下，他很快表现出非凡的天赋。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踢起足球特别能吃苦，后来在恩师的提携下进入了国家队，17岁代表巴西参加了
世界杯足球赛。由于他的神奇表现，为巴西队夺得大力神杯立下了汗马功劳。以
后巴西队又在他的带领下，夺得了两届世界杯足球赛冠军，他功不可没，成了名
副其实的球王。这些辉煌的成就为他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人们可以不知道巴西
历届总统的名字，但是没有人不知球王贝利的大名。贝利的这些成就让吴超朝激
动万分，一个体育明星能够成为全世界不同肤色人民心目中的偶象，那是一种对
力量的崇拜。吴超朝原来认为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并把李学军当成了偶象，现在
才发现自己的浅薄。
吴超朝觉得自己和贝利有很多相似之处，比方说他们的家境都不好，但都热
爱足球，从小就踢得一脚好球；贝利得到恩师的提携进入了国家队，他则被张老
师看中进入了校田径队。他激动地从草地上站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也许
他也可以象贝利一样踢足球，他要成为中国的贝利。望着宽阔的河面，他想起了
一句李白的诗，“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河天际流。”
有几个渔民从划子上下来，拿着鱼网向堤上走去，他跟在了他们身后。
第2 天上午，下了第1 节课，肖老师拿着讲义走了，吴超朝走到了方亭雨身
边，说：
“方亭雨。”
“刘易斯来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的100 米速度真快。”
“你也不赖，这次田径运动会的成绩也不错。”
“跟你比就差远了。”
“你尽胡说。”
“你还不承认，参加100 米赛跑，有那么多同学为你加油，好多不是我们班
上的。”
“大家都差不多。”
“你参加比赛，连苏美女都给你端茶，她平时可是谁都不理的呀。”
“你别扯到别人身上去。”
吴超朝笑着说。苏玉娟正好不在教室里，要不她准会骂方亭雨一顿。班上足
球队的都围了过来，方亭雨得意地说：
“反正她不在教室里。”
“我想到班足球队踢球，你们说行吗？”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闵家骥吃惊地说。
“学习积极分子，你在搞什么名堂吗？”方亭雨不解地问。
“我昨天看了《贝利传》，被他的经历吸引住了，所以想到班足球队来踢球。”
吴超朝轻松地说。
“贝利是世界上的球王，你是我们学校的小球王。”
“这可不敢当。”
吴超朝谦虚地说。大家纷纷议论开了。
“贝利是巴西的扫盲英雄。60年代他出版了《贝利自传》，几十万文盲急于
读懂这本书，才学会了认字。”
“真了不起！”
“南美洲有两个小国战火不断，后来听说贝利要来参加比赛，为了目睹一眼
球王的风彩，它们竟然达成了默契，停止了进行多年的战争来观看比赛。”
“真有点不可思议。”
这是足球的魅力，也是球王的魅力。听着同学们的议论，吴超朝激动万分，
仿佛看到了贝利在绿茵场上纵横驰骋的雄姿。李学军成绩优秀，和球王比起来就
显得微不足道了，他现在崇拜的是贝利，让李学军他妈的见鬼去吧。他不到14岁，
就决定了要把足球当成自己终生追求的事业。
上课了，吴超朝没有心思听老师讲课，还在想着足球的事。他想向张老师请
教，怎样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足球运动员。在问张老师之前，他有一件事要办，
那就是去教训一顿那个欺负吴昊的坏孩子。
下午第2 节是自习课，吴超朝借口训练溜回家去了。他到了木料场，这里冷
冷清清的，莫大爷早就不在这里了。他躲在了一棵大树后，正是放学的时候，向
阳小学的学生都要在他面前经过。等了一会儿，学生是过了不少，就是不见吴昊
的身影。他想在他来之前，吴昊是不是就回去了，要不怎么还不见他的影子呢。
就在他心烦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吴昊的声音：
“我背5 个书包就走不动了。”
“你想偷懒。”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想歇会儿。”
“不行。”张华恶狠狠地说。
“求求你们，我真的走不动了，你们明天再加吧。”
“给他再加几个书包。”
吴昊踉踉跄跄走在林荫小路上，后面跟着一群男孩子。又有2 个书包挂在了
他的脖子上，他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张华踢了他几脚，吴超朝见状
勃然大怒，从树后闪出来，飞快地冲了过去。吴昊把脖子上的书包带子取下来，
吃力地抬起头，吴超朝看着他满脸灰尘，眼里噙着泪水，鼻子都气歪了。吴昊看
见了哥哥，委屈地喊了一声：
“哥哥。”
吴超朝没有做声，他平时疾恶如仇，最看不惯这世上不平的事，何况是自己
的弟弟被别人欺负。坏孩子们正得意地笑着，看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觉得情
况不妙，拿起书包就跑。张华捡起书包想溜，吴超朝把它扯过来，举起来向地上
砸去，文具盒在撞击地面的一刹那发出刺耳的声音。其他孩子也吓得大气不敢出，
他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怒斥了他们一句：
“滚！你们要是再欺负我弟弟，下次就揍死你们！”
坏孩子们捡起书包灰溜溜地跑了。张华是最后一个，吴超朝朝他屁股上踹了
一脚。
张老师是原省足球队的门将，虽然退役多年了，但是一直从事体育教学工作，
是个优秀的体育工作者。自从吴超朝立志踢足球后，马上到钟楼找了张老师几次，
想问一下自己该怎么办，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星期五上午，张老师风尘仆仆地从长宁市赶回来了，先向几位体育老师传达
了省里的会议精神，布置了下个星期的工作，下午就到田径运动场上训练运动员。
几天没有见到张老师了，有一种久违了感觉，吴超朝感到格外的亲切。休息
的时候，吴超朝向张老师走了过来，说：
“张老师。”
“你好。”
“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呀？”
“跟你学足球。”
“为什么？”张老师诧异地问。
“这次段考以后，我的成绩不是很理想，我觉得搞体育可能更适合自己。”
“从你目前的情况来看，搞体育还是有发展前途的。”
“我从小就爱踢球，所以我选择了足球。”
“你知道足球的起源吗？”
“中国的宋朝。”
“宋代有个叫高俅的市井无赖，因为球踢得好，得到皇帝的赏识，后来做了
太尉。”
“他是个奸臣，专跟梁山好汉过不去。”
“你知道现代足球的起源吗？”
吴超朝踢了五六年足球，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巴西是足球王国，
却不知道什么是现代足球，说：
“不知道。”
“近代足球起源于英国，现代足球发源于欧洲，欧洲是现代足球水平最高的
地方。欧洲最著名的‘冠军杯’、‘优胜杯’、‘联盟杯’由来已久，每年都展
开角逐，对促进欧洲足球水平的迅速提高起了很大的作用。目前唯一可以与欧洲
诸强抗衡的是以巴西、阿根廷、乌拉圭为代表的南美劲旅，作为足球发源地的中
国无缘参加国际性的比赛。”
吴超朝明白张老师的意思，如果自己选择了足球，将面对一条不平坦的道路，
说：
“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足球运动员。”
“中国足球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是几代人的梦想，希望你们这些年青人能
有所作为。”
“尽力而为吧。”
吴超朝激动地说。章孔阳在体育长廓里练习臂力，张老师指着他说：
“章孔阳是个优秀的武术运动员，在学校里是大材小用，省武术队要调他过
去。”
“我跟他学过拳术。”
“他说你悟性很高，对付你很吃力。”
吴超朝心想章孔阳既然可以调到省武术队去，自己将来就可以到省足球队去
踢球，问：
“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先好好练习，市里有支少年足球队，叫红星队，以后可以到那里去发展。”
“多谢张老师指点。”
从此以后，每天下午放了学，吴超朝都要到田径运动场上练足球。他的功底
不错，又有了张老师的指点，球技突飞猛进。
这天下午放了学，方亭雨叫上了闵家骥，一起到了田径运动场。吴超朝正在
练习足球5 种最常用的踢法，也就是脚弓踢球、里脚背踢球、正脚背踢球、外脚
背踢球以及凌空踢球。运动场上的围墙有2 米多高，他把球踢在墙上，让球弹射
回来，用脚再接住，用这样的方法来练习。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注重基本功的练
习，一练就是一两个钟头。口渴了，他就跑到附近的水龙头下喝自来水。方亭雨
大声说：
“吴超朝，我们一起来练习。”
“行。”
吴超朝用脚停住球，笑着说。
“我当守门员，你来射门，闵家骥负责捡球。”
“这就要委屈小精灵闵家骥了。”
闵家骥虽然个子矮小，但是速度快，常常出其不意在对方禁区出现，给对方
造成一定的威胁，被方亭雨尊称为小精灵。他对自己的这个绰号很满意，说：
“这是应该的。”
方亭雨在球门前站好了，招了招手，示意吴超朝可以踢球了。吴超朝把球带
到距球门20米开外的地方，用脚尖将球挑起来，一个凌空抽射。球的力量太大了，
方亭雨的手掌虽然碰到了球，球还是进去了。球门是没有球网的，闵家骥在后面
接到球，然后再传给吴超朝。这样练了半个多钟头，方亭雨说：
“我们休息一下。”
“我一点都不累。”吴超朝说。
“你踢球真够狠的，我的手碰到球很痛。”
“我踢球就是这种风格。”
“这样踢也不是个办法，学校里要是有一支球队就好了，我们可以和别的学
校进行友谊赛。”
闵家骥说。一句话提醒了吴超朝，心想要真有一支足球队，他就可以参加正
规的比赛了，那才带劲。苏玉娟从钟楼里出来，看见了吴超朝，就走了过来，说：
“嘿，你们还没有回去。”
“我们在陪吴超朝练球。”方亭雨答道。
“都想当球星。”
“是啊。”
“我先走了，不陪你们了。”
姑娘走了，方亭雨推了一把吴超朝，说：
“你怎么不说话呀？”
“你跟她说就行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苏玉娟喜欢你。”
“你又在胡说八道。”
“她是看见你在这里才过来的。”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吴超朝是个非常敏感的人，这一点他不可能看不出，只是嘴里不肯承认罢了。
闵家骥想回去了，说：
“方亭雨，我们回家算了。明天再来陪吴超朝练球。”
“好，吴超朝，我们就走了。”
方亭雨说。他和闵家骥回家去了。足球是吴超朝借了张老师的，他要去还给
他，就向他家里走去。刚才方亭雨的话提醒了吴超朝，学校里要是成立一支足球
队就好了，这样他就有施展身手的机会了。经过食堂时，里面已经开餐了，饭菜
的香味飘了出来。外面的水池有人在洗饭盆子。他饥火烧肠了，闻到这股香味更
觉得饿了。
张老师家就在食堂后面，是栋红砖楼房。吴超朝从2 单元进去，向5 楼走去，
张老师就住在那里。2 楼和3 楼之间的灯忽明忽灭，一位戴眼镜的男子背了一辆
自行车从楼上下来了。吴超朝忙向左让，他也向左让；吴超朝向右让，他也向右
让。吴超朝站在原地不动，马方好象跟他开玩笑一样，也站在原地不动。他瞅准
了一个空档，从那男子身边钻了过去。到了张老师家门口，他敲了敲门，开门的
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她是张老师的女儿，叫铃铃。她看见他手里拿着足球，把
头扭向厨房，说：
“爸爸，大哥哥还球来了。”
“请他进来坐。”张老师热情地说。
“张老师，我来还球了。”
吴超朝笑着说。张老师从厨房里出来了，在桌上取了一个大杯子，倒了杯凉
开水，递给了他，说：
“踢了这么久的球，口渴了吧？喝杯水。”
“不用了。”
“为什么？”
“我喝了很多自来水。”
“喝生自来水对身体不好。”
“没问题，我喝了好多年了。”
“这也怪不得你们，学校里没有开水喝。”
“张老师，这位同学在这里吃晚饭吗？”张老师的爱人在厨房里问。
“吴超朝，在这里吃饭算了。”
“我回家去吃。”吴超朝说。
“在我这里还讲客气。”
“张老师，我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呀？你尽管说吧。”
“学校能不能组织一支足球队呀？”
“想法是好的。”张老师沉思了一会儿，说，“不过行不通。”
“为什么？”吴超朝焦急地问。
“市一中是所省重点中学，只注重文化学习，成立一支足球队没有必要呀。”
“踢足球可以提高身体素质。”
“学校已经成立了校田径队。”
吴超朝明白了，学校要成立一支足球队是不可能的了，问：
“我想踢球，那该怎么办呢？”
张老师认为吴超朝有容志行当年的风范，说：
“你有踢球的天赋，而且能吃苦，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是有发展的。我跟市体
校的领导很熟，如果你在这方面有了一定的成绩，我跟他们联系一下，争取把你
搞过去。”
“张老师，你真好！”吴超朝激动地说。
“在省队的时候，我参加过贺龙杯的比赛，可惜成绩不理想。中国的足球水
平很落后，你好好踢，将来为国争光。”
“我记住了。”
吴超朝见张老师一家要吃饭了，就告辞了出来。铃铃走到门口，说：
“大哥哥，好走。”
“诶，你去吃饭吧。”
他向楼下走去。
还有１个月就要过年了。一天下午，教室外寒风凛冽，112 班在上地理课，
吴建国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吴超朝大吃一惊，养父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家里
出了事吗？孙老师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连忙走了过去，他们在门外嘀咕了
几句，转身进来了，站在讲台上问：
“吴超朝是谁呀？”
“我就是。”吴超朝站起来答道。
“你父亲说家里出了事，要你马上回去。”
“好。”
他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背着书包出了教室。养父在走廓上等他，见他出
来了，说：
“跟我到医院里去。”
“出了什么事呀？”
“今天上午，姑爹在水泥厂做事，从变压器上摔了下来，一直昏迷不醒，被
送到了市一医院。”
他们直奔市一医院，它就在玉湖公园旁边，是新市医疗水平最高的医院。姑
爹从白云乡送到了新市，一定摔得不轻，吴超朝的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
了。到了医院里，吴建国带着他直奔急救室，他不知道姑爹到底伤得怎么样，紧
张得大气都不敢喘。水生躺在急救室外的长凳上，脸色惨白，双眼紧闭，没了往
日的神气。吴红梅站在旁边，对吴建国说：
“没有钱，医院不同意治疗。”
“月英到银行里取钱去了，马上就来了。”
“水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以后怎么过呀。”一向坚强的吴红梅哭
了起来。
“他不会有事的。”
吴超朝的担心变成了愤怒，因为没有钱，医院竟然见死不救。走廊上的气氛
太压抑了，他走到了停车坪上，那里有个玻璃橱窗。他走到跟前一看，里面贴着
治疗肝病的文章，下面的那条木槽里是成千上万蚊子的尸体，看了让人毛骨悚然。
他看不下去了，就在停车坪上转悠。有位病人从厕所里出来，拿着用小瓶装
的尿液去化验；一辆救护车开进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了下来，立即送进
了急救室。
“哥哥。”
他回过头一看，是水月英和吴昊来了，说：
“诶，妈。”
“姑爹怎么样了？”她焦急地问。
“一直昏迷不醒。”
“还没进行治疗。”
“没有钱呀。”
“钱我取来了，姑爹有救了。”
水月英在建设银行取了钱，把吴昊也带来了。吴超朝想姑爹伤得不轻，养父
养母怕他有生命危险，叫自己和吴昊来看他最后一眼。为了救妹夫的命，水月英
把家里仅存的2 千元钱也取了出来。当她预交了1 千元钱治疗费后，医院里马上
对水生进行了紧急治疗。水生被推进了急救室，吴超朝和吴昊留在了外面。
诊断结果很快出来了，水生是轻度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了，被送到病房吊
葡萄糖。到晚上9 点多钟的时候，他竟睁开了眼睛。吴红梅立即把值班的女护士
叫来了，她过来看了一下，说：
“他开始恢复了。”
“好象有救了。”吴红梅轻声说。
“刚才的事请你们不要见怪，不预交医疗费，任何病人都不能接受治疗。这
是医院的规定，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和你们没有关系。”
“由于病人无力偿还欠下的医疗费，多的一年有几十万元，医院实在负担不
起了。”值班护士解释道。
“医院里有难处，我们是知道的。”
水月英连忙出来打圆场。吴建国站在旁边，板着脸不吭声。等值班护士一走，
病人们骂开了：
“病人要是没有钱，就是死在医院里也不给你治。”
“现在的医院，真他妈的黑，用药能用进口的就不用国产的，看一下病，药
费贵得惊人。国产药也不便宜，一盒普通的抗生素出厂价才4 块多钱，到了病人
手里就要20多块钱了。”
“有的医院为了创收，就是拉肚子也要做B 超。”
听着病人们的议论，吴建国冷冷地说。
“有什么办法呀？得了病还不都得上医院。”
“天不早了，你和嫂子回去休息吧。”吴红梅说。
“我们明天来看水生。”
“你一个人在医院里忙不过来，我和建国商量好了，把文化屋关几天，我们
一起来照顾水生，直到他好了为止。”水月英说。
“太麻烦你们了！”
“我们走了。”
吴红梅把吴建国一家送下了楼，才回到了病房里。
第2 天早上，吴建国和水月英吃了早饭，就坐102 路公交车赶到了市一医院，
他们不知道水生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医院门口买了几斤苹果，提着进了
水生的病房，里面的情形让他们大吃了一惊。水生已经坐起来了，背靠着床，笑
嘻嘻地望着他们。水月英吓了一跳，惊得手中的苹果都掉在了地上，吴红梅帮嫂
子捡起来，说：
“医生说，再过几天，水生就可以出院了。”
“好得这么快，真是菩萨保佑。”水月英说。
“我昨天晚上求了菩萨，看来还是蛮灵验的。”
吴建国感慨地说。因为惦记着妹夫的病情，他和水月英一宿都没有睡好。
“嫂子，你们吃了早饭吗？”吴红梅问。
“在家里吃了面条。”
“水生神气不错，我到楼下买了一碗肉丝粉上来。他开始还说不想吃，尝了
一下后，觉得味道很好，一口气吃了个精光。水生说还没有吃饱，要我下楼再去
买一碗，我去了才知道米粉卖完了。”
“只要吃的就好。”
大家都笑了起来。水生到新市的第4 天，病好得差不多了，医院要他再住几
天观察一下。他知道这几天用了千把块钱，怕再为自己花钱了，上午硬要吴红梅
去结了住院费。从市一医院出来，吴红梅和水生到了桂花村，为了报答大哥一家
的救命之恩，中午一定要请他们吃顿便饭。
吴红梅听吴超朝说过，六福居酒家的菜味道好，就在那里点了一桌子菜。吴
建国见水生痊愈了，也很高兴，干脆叫水月英把店子关了，大家痛痛快快吃顿饭。
水生刚出院，不能喝酒，桌上便没有摆酒。吴红梅向酒家要了一瓶可口可乐，
给每人倒了一杯，以饮料代替白酒。菜都上满了，大家还不动筷子，吴红梅忙说：
“没有什么菜，大家就不要客气了。”
“鸡、鸭、鱼都有，还说没有菜。”吴建国说。
“这次水生能顺利康复，全靠哥哥和嫂子的无私帮助。”
“都是一家人嘛。”
“小黑子，吴昊，你们多吃点菜。”
“要是铁蛋哥来了就好了。”吴昊笑着说。
“为什么？”
“他最能吃，我要把这条鱼全给他。”
“不要说他了，他吃饭没有一点规矩。”
“我好想铁蛋哥。”
“他很想你和小黑子，盼着你们寒假到乡下去玩。”
“我要到水泥厂去玩。”
吴昊一提到水泥厂，吴红梅心里就很不痛快。乡水泥厂的生意不好，水泥积
压了不少，她现在已经借了吴建国5 千元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她还是强
装着笑脸说：
“好，和铁蛋一起去玩。”
“红梅，钱的事你不要当成包袱，等有了以后再还，我们家里现在也不缺钱。”
吴建国说。吴红梅低着头不做声，吴超朝知道她肯定是在想水泥厂的事，她
现在可能对水泥厂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吃过午饭，吴红梅和水生谢过了吴建国夫妇，离开了桂花村，回白云乡去了。
这桌饭菜挺丰盛，那一碗肥腻的扣肉没动筷子，吴建国把它打了包，吩咐吴
昊带回家，晚上热了吃。
过小年前，吴建国收到了吴红梅的来信，她在信中说，水生自从受了伤，元
气还没有恢复，今年不能到长宁市过年了，请他代问吴运鸿身体好。他知道她不
去过年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家里没有钱的缘故，其实水生的伤早就好了。他想起
了吴耀宗和巧嘴儿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也萌生了不去长宁市过年的念头。这正
合了吴超朝的心意，他甚至暗暗庆幸，过年不去吴运鸿家里最好，免得再闻到那
口棺材令人恶心的臭味。
学校放了寒假，吴超朝仍坚持练球，不敢有丝毫懈怠。踢球特别费鞋，一双
运动鞋到了他的脚上，过不了几天，就露出了脚趾头，让他十分尴尬。不过寒假
他可以到市一技校去踢球，就在家门口附近，在那里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他穿着
破运动鞋，可以尽情地踢个够。现在是寒冬腊月了，他盼望温暖的春天早一天来
到，在那样一个充满了希望的季节里，要用双脚踢出个黎明来。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新市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3 月份的一天中午，吴超朝冒着霏霏春雨在田径运动场上踢球，全身都被淋
湿了。方亭雨走了过来，说：
“吴超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二中的神雕队要和一中踢场球赛，我已经接了下来，时间就定在下个星期
六。”
神雕队全部是初二的学生，他们打法凶捍，是一只力量型的球队，在新市的
中学里没有遇过对手。方亭雨把这场比赛接了下来，无非是想拿112 班和神雕队
硬拼。吴超朝心里很清楚，112 班除了自己和方亭雨、闵家骥能踢外，其他人都
是滥竽充数的，要和神雕队比赛，112 班必败无疑了。说：
“可学校里没有足球队呀。”
“我们班可以跟他们踢。”
“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果然不出吴超朝所料，方亭雨是想拿112 班和神雕队硬拼。他望着阴沉沉的
天空，忽然灵机一动，说：
“我们可以组织一支校足球队，来跟神雕队比赛，他们是初二的学生，跟我
们是一样的。”
“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只有10天时间了，我们要抓紧干。”
“好。”
吴超朝和方亭雨一商量，决定从112 班着手。吴超朝是一个天才球员，知道
任何一个队员在球场上的重要性，经过严格筛选，把不会踢球的队员全部淘汰了，
问：
“112 就留下我和你，还有一个就是小精灵闵家骥，你看怎么样？”
对于这种铁面无私的作风，方亭雨颇有微词地说：
“吴超朝，你把那么多铁哥们甩了，太不讲情面了。”
“要打好这场比赛，就马虎不得。”
“为什么不要何天明呢？”
“我考虑过了，他的个人技术还可以，就是喜欢出风头，很少传球给别人。”
“我跟他说过了，他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我们再分头去找人，我到校田径队去，你到初二别的班级去找一下，好不
好呀？”
“就这么办。”
他们在田径运动场上分了手，分头找队员去了。
只用了1 天的时间，校足球队的队员就选好了，吴超朝理所当然地当了队长。
队员们的基本功都不错，差的只是协调性。每天放了学，吴超朝就组织大家
踢球，提高球队的实战能力。他认为球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只经过几天的训练，
实力肯定不如神雕队，为此制定了一个以自己为核心的进攻方案。这个方案要求
队员们不管谁抢到球后，就把球想办法传给他，给他创造破门得分的机会，让他
充分发挥高超的个人技术。
到了和神雕队比赛的那天，吴超朝非常兴奋，起了个大早。看了《贝利传》
后，他深知这种比赛的重要性，一代球王贝利就是从这种比赛中脱颖而出的。这
天中午，他没有回家吃饭，而是到学校里的食堂吃了中饭。他本来是准备回去的，
却被方亭雨和闵家骥拉住了，说下午要比赛，就在学校里吃一顿算了，也好保存
一点体力。他们吃了饭，向体育长廓走去，闵家骥忽然问：
“吴超朝，几点钟了？”
吴超朝看了一眼电子表，显示屏上蒙着一层水气，可能是受了潮的原因，上
面没有任何数字，已不能正常工作了。他很喜欢这块黑色的电子表，现在表突然
坏了，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说：
“我的表坏了。”
“上午还是好的。”
“可能是进了水吧。”
“把它晒干了可能会好的。”
“你们先到体育长廓去，我到教室里找个东西把表撬开，放在太阳下晒干，
要不水气会把表芯蚀坏的。”
“我和闵家骥在那边等你，你快点过来就是了。”
方亭雨说。吴超朝到了112 班，从铁皮文具盒里拿出圆规，用它的一只脚把
表撬开了。他取下纽扣电池，把表放在太阳下晒了起来。大约晒了半个小时，他
把电池装进了表里，仍然没有任何数字。他想起这几天来电子表上的数字总是若
隐若现，很可能是没有电池了，就向市一中旁边的国际钟表店走去。
到了钟表店里，他买了一粒新的纽扣电池装上了，电子表上出现了清晰的数
字。他欣喜若狂，吻了一下手表，心想要是没有它，自己在球场不知道时间，是
踢不好球赛的。他从钟表店出来，碰到了来上学的罗玉辉，眉飞色舞地说：
“罗玉辉，你好！”
“怎么这样高兴呢？”
“下午我们要跟二中的神雕队比赛。”
“我知道了，闵家骥还要我组织一支啦啦队。”
“准备好了吗？”
“班上的女同学大多数会去给你们助威，连苏玉娟都答应去了。”
“她可是个惜时如金的人。”
“你是球队的神射手，到时候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拉拉队的作用也不小，有你们加油，我一定要多进几个球。”
“118 班上体育课，李学军在田径运动场上。”
“是吧。”
吴超朝漫不经心地答道，他现在已经不崇拜李学军了。他们到了教室里，上
课铃就响了。吴超朝和方亭雨把座位调到了一起，他们面对面趴在桌子上，这样
便于交谈，又不会被老师发现。方亭雨说：
“你吃了中饭，到教室里一去就不来了，我和闵家骥等了你半天。”
“我的电子表进了水，我晒表去了。”
“把潮气晒掉就行了。”
“还不行，我到钟表店换了新电池才好了。”
“球赛就要开始了，我心里没有一点底。”
“不要怕，你们都要记住训练的时候，我跟你们讲的，抢到球就传给我。”
“由你破门得分。”
“对。”
“听说神雕队的技术很全面。”
“所以我才要求你们这样做。”
“你还真有一套，我们都挺服你的。”
“何天明做替补队员，万一谁受了伤，他要去顶替别人。”
“我都对他说了，他心里还有点不痛快。”
“只要他答应就行了。”
吴超朝微笑着说，他对下午的比赛充满了信心。下午4 点半，两支参赛的球
队都到了田径运动场上，担任裁判工作的是张老师。这场比赛吸引了很多初二的
学生，再加上112 班组织了一支拉拉队，场上的气氛非常热烈。张老师吹响了哨
子，比赛正式开始了。
神雕队在身高和技术上占有一定的优势，开场不久，一名身材高大的前卫一
脚把球踢在一中的门楣上，差点破门得分。112 班的拉拉队尖叫了起来。吴超朝
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神雕队果然名不虚传。一中足球队刚组建不久，缺乏临场
经验，到上半场结束，以2 比3 落后。两方队员交换场地后，继续比赛。吴超朝
给队员们打气，要大家按既定方案实行，抢到球后就传给他。
吴超朝出其不意的进攻，给对方造成巨大的危协。下半场开始，神雕队加强
了防守，派出一名身体魁梧的后卫紧紧盯住他。由于神雕队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吴
超朝身上，使章孔阳有机可趁，在一次混战中，不小心把球捅进了对方大门。比
分扳平后，神雕队有些沉不住气了，全队压住一中足球队打。方亭雨是守门员，
身手敏捷，在扑住对方一个刁钻的任意球后，大脚把球开到了神雕队的禁区外。
吴超朝接球后，迅速晃过对方的一名后卫，守门员冲了过来，做个假动作骗
过他，将球直接带入空门。112 班的拉拉队拼命尖叫着，表达着对他的敬意。他
兴奋地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然后绕着场子跑起来。他看见了跑道上的苏玉娟，
她脸上挂着笑，钦佩地望着他。
这是吴超朝这场比赛进的第2 个球了，他越战越勇，锐不可挡。他在右边路
得球后，见对方中路露出破绽，准备把球传给闵家骥。正在这时，紧盯着吴超朝
的后卫赶到了，一脚把球踢出了围墙。操场上顿时象开了锅一样，球员们面面相
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吴超朝从球场上下来，猛跑了几步，到了墙边，跳起来
用双手攀住墙头，然后把一条腿搭在墙头上，很快爬上了围墙。两栋并排的宿舍
中间有一条路，他看见一条黑影向菜场方向一闪，就不见了。从墙上下来，他连
球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就向菜场方向追去。前面有几个少年，拿着一只足球，他
追上去一看，正是比赛用的那只足球，说：
“把球还给我。”
“把球给他，别人来要球了，你还拿着做什么？”
一个少年友好地说。拿球的少年把球扔给了吴超朝，他道了谢，从一中校门
口又跑到了球场上。比赛快结束了，神雕队仍以3 比4 落后。为了挽回败局，神
雕队发起了疯狂的进攻，结果忙中出错，后卫在传球给同伴的时候，被吴超朝截
住。吴超朝迅速将球带到禁区右边，对方的防守出现空档，仅有的一名后卫飞身
铲过来，他抬起右脚就是一脚，球在空中划了一个巧妙的弧线，从守门员右边飞
进网中。这个比分锁定到了球赛结束，张老师的终场哨声响了，一中最终以5 比
3 的比分战胜了强大的神雕队。张老师走了过来，用手拍着吴超朝的肩膀说：
“踢得不错嘛。”
“还差得远呢。”
“你比红星队的都踢得好。”
吴超朝一听，顿时心花怒发，见时机成熟了，说：
“可我不能到红星队去踢球。”
“这个你不要担心。”
“有什么办法吗？”
“你个人技术很好，完全有能力在红星队打上主力。我跟市体校的朋友说一
下，看什么时候能把你调过去。”
“谢谢张老师！”
张老师很喜欢吴超朝，就是弄不懂这个不爱张扬的少年，踢起球来哪里来这
么一股子狠劲。
和神雕队一战，使名不见经传的一中足球队名声在外，邀请他们踢球的球队
越来越多。吴超朝怕错过赛事，就在一个笔记本上记下了所有球赛的时间，平均
每个星期都可以踢上一二场重大的比赛。由于有了他的加盟，一中足球队总是以
大比分胜出对手。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神射手，只要他出现在球场上，就象一把
尖刀插在对手的心脏上。
就在吴超朝憧憬着到红星队去踢球的时候，一天下午，肖老师把他叫到了办
公室。里面还有几位老师在办公，她放下手中的钢笔，说：
“吴超朝，你来了。”
“肖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呀？”
“我听班上的同学说，你现在放了学，天天都要去踢足球。”
“是的。”
“你原来不是这样，学习非常刻苦。”
“肖老师，你不说过，参加体育运动，可以锻炼身体，这样对学习有帮助。”
“可你参加得太多了，学习受了影响。”
“跟原来差不多呀。”
吴超朝知道肖老师不了解自己，他现在想当一名足球运动员，但是又不能把
心中的想法告诉她。她对他的变化感到痛心，说：
“前几天段考成绩出来了，你已经倒退到了班上10名以后。”
“以后我会抓紧时间读书的。”
“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提醒你一下。没事了，你走吧。”
吴超朝从钟楼里出来，就到班上拿了书包，往家里走去。
如果天气稍好一点，下午放了学，他在公交车上经常见到体校的学生在广场
上训练时的情形，有的跳远，有的跑步，有的掷铅球，有的踢足球。他过去学习
抓得紧，见了也不当做一回事，自从开始踢足球后，每次看到他们在广场上踢球，
就羡慕得要命。他们的条件太优越了，不但有这样好的球场，以及经验丰富的教
练执教，还有充裕的时间，比起他在一中不知要强多少倍。今天他在1 路公交车
上看到一群少年在踢球，就从车上下来了，向广场走去。新市体校就在广场后面。
到了球场上，两支穿着体校队服的球队正踢得热火朝天，一个瘦老头在旁边
看，吴超朝想他可能就是红星队的主教练。一位高个少年带球到了对方禁区，守
门员扑了过来，右边出了了空档。这个球要是吴超朝踢，他会用左脚把球向右边
轻轻一拨就进去了。可那位少年对着守门员就是一脚，球从横梁上飞了过去，吴
超朝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又看了一会儿，觉得两支球队的整体实力都不俗，超过
了市一中的水平。但是他也发现，那些球员当中没有一个比自己技术好的，有几
个球要是他踢是十拿九稳的，他们竟然都射丢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球
踢得这么好，却不能到红星队踢球。
吴超朝不想再看下去了，悻悻地回到了桂花村，吴昊在家里做作业。他有一
向没有过问弟弟的学习了，把精力全部都放到了足球上，成绩不升反降了，但是
他并不后悔，因为他的足球生涯开始步入了辉煌。段考后不久，他经常发现弟弟
脸上挂着一种神秘的笑容，感到很奇怪，今天回到家里，忍不住问：
“昊昊，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喜事？”
“没有。”
“段考成绩很不错吗？”
“不是的，和原来一样，还是倒数第2 名。”
“你为什么偷偷发笑呢？”
“哥，我遇到了一位仙女。”
“你没有发高烧吧？”吴超朝用手摸了一下吴昊的头问。
“没有，是你在发高烧。”
“那你说一下，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长长的黑头发，穿着白色的裙子，长得可漂亮了。”
“比冯茵还漂亮吗？”
“当然了，裙子上还有一股桂花的香味。”
“很香吧？”吴超朝冷笑一声问。
“香，仙女给我买了个桂花冰淇淋，可香了。”吴昊咂了咂嘴，说，“我要
上学就先走了，走出很远了，仙女还在望着我笑呢。”
吴昊快活地说。吴超朝认为其中必定有诈，弟弟长得很漂亮，新市经常发生
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说不定这个傻子碰到了人贩子。要是傻子被人贩子拐走了，
他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想到这里说：
“吴昊，你以后不要再跟那个女人搞在一起了。”
“为什么？仙女可漂亮了。”
吴昊不高兴地说。这个傻子居然也有色迷心窍的时候，看着他一副执迷不悟
的样子，吴超朝关心地说：
“我是为了你好，不想你被人贩子拐走，那个仙女可能是个人贩子。”
“你才是个人贩子！”
吴昊见哥哥把仙女说成了人贩子，涨红了脸说。吴超朝心想跟他一下子也说
不清，要是自己有空，就偷偷跟着他去看看，那个仙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期考前1 个月，吴超朝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112 班要召开家长座谈会了。
他的成绩退步很快，现在有的功课已经到了班上20名之外。肖老师很恼火，
在班上不点名批评他已经好几次了，这次开家长座谈会，她肯定会把他的情况如
实告诉吴建国。吴昊将来是不会有出息的，吴超朝知道养父把家中的全部希望都
寄托到了自己身上，要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成绩，肯定会很伤心的。唯一的办法
是不让养父参加家长座谈会，学着闵家骥他们的，先去买一个空白的成绩单，等
将来期考成绩出来了，他再把假成绩登上去给养父看。闵家骥是班上出了名的老
油条，他就一直是这么办的，肖老师现在已经不管他了。而吴超朝就不同了，他
本来是个好学生，肖老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沉沦”下去，一定会通知吴建国
来开会的。
没有多久，112 班的家长座谈会如期召开了，吴建国去开了会。回家的时候，
他脸色很难看。吃过晚饭，他把吴超朝叫到卧室里，说：
“你现在是怎么了？”
“和过去一样。”
“你还嘴硬，你看你现在的成绩，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班上10名之外。
而你们班的成绩又是全年级最差的。“
“这不能怪我。”
“当然不能怪你了，每天放了学，你都要去踢足球，想当球星吧？”
吴超朝是因为成绩不够理想，才萌生了当球星的念头，可是在养父面前又不
能承认，说：
“我想锻炼身体。”
“你很本事，学校那支校足球队就是你组建的。肖老师跟你说，要你抓紧时
间读书，你把她的话当做了耳边风。”
“我是想上进的。”
“你天天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人在一起，怎么做上进吗？”
“我没有和不务正业的在一起，只是不应该天天踢球。”
“你以为我还不知道，肖老师都跟我说了，你们班足球队的队员大多数是吊
了郎当的，这么小就有人吸烟。”
“但我没有吸烟。”
“这是早晚的事，你原来不踢足球，跟他们在一起不就天天踢足球了。”
“爸，你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一定多看书，少踢球。”
吴建国望着墙壁上红木像框里吴定邦和清子的合影，缓和了一下口气，说：
“你的亲父母是为了你才出去打工的，他们过早地离开了人间，要是知道你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出息，他们的灵魂能安息吗？”
“我，我，……”
吴超朝想把自己踢足球的真实目的告诉养父，但是他现在连体校的学生都不
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吴建国见他欲言又止，说：
“我说你是为了你好。我并不反对你搞体育，如果你有本事到体校去，我会
同意的。但是你现在是一中的学生，学生就要以学习为主，所以我看你以后就不
要参加校田径队的训练了，免得分了心。”
“好。”
吴超朝委屈地说，他知道养父现在还不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你去看书吧，我和你妈还要清点账目。”
“老吴，你说话不要那么重，小黑子还是很不错的嘛。”
在旁边忙碌的水月英站起来说，吴超朝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就到客厅里去了。
第2 天上午，下了第3 节课，吴超朝就到钟楼找张老师去了。刚到钟楼前面，
他就碰到了校田径队的任志平，问：
“任志平，你看见张老师了吗？”
“在办公室里。”
“谢谢。”
“你太客气了，不用谢。”
吴超朝径直到了体育老师的办公室，走到张老师跟前，说：
“张老师。”
张老师正在埋头办公，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抬起头说：
“噢，是吴超朝，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我不想参加校田径队的训练了。”
张老师觉得事态很严重，放下了手中的圆珠笔，问：
“为什么？”
“我爸说这会影响我的学习，他不同意我到田径队训练。”
“那你的意思呢？”
“我想踢球。”
“你现在要到体校去是可以的，可你爸不同意就算了。”
“我爸说要是我有本事到体校去，他是不会反对的。”
“真的吗？”
“真的。”
“体校现在正缺短跑方面的优秀人才，你愿意去呀？”
吴超朝想不到这么快就可以到体校去了，问：
“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前几天到体校去了一躺，碰到了柳校长，把你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过
了几天，柳校长回了一个电话给我，说体校缺短跑方面的人材，你的100 米成绩
是新市最快的，想要你过去。”
“我愿意过去。”
吴超朝爽快地说。他可是个机灵鬼，心想先到了体校再说，将来凭自己的实
力在红星队打个主力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张老师看出了他的心思，说：
“你喜欢踢足球，将来有机会还是可以到红星队去踢呀。”
对于突如其来的成功，吴超朝有点无所适从了，这才相信吴昊遇到了仙女的
事。每个人都有走运的时候，这一次兄弟俩差不多同时遇到了。他不知道什么时
候可以过去，问：
“我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呀？”
“这个学期快完了，下个学期开学，你再过去不迟。”
“张老师，你真好！”
这是吴超朝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怎样感谢张老师才好。他曾经是个落拓失
意的少年，现在却有种平步青云的感觉。中午放了学，他兴冲冲地到了文化屋，
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吴建国和水月英，以为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养父却一反常态，
眼里含着眼水，这情形使他大吃一惊，不知道家里又发生了什么事。吴建国上个
月收到了吴红梅的一封信，听说吴超朝要调到新市体校去了，决定现在把信上的
内容告诉他，说：
“小黑子，铁蛋上个月死了！”
“是白云乡的铁蛋吗？”
“就是他。”
去年暑假吴超朝在白云乡下住了半个月，和铁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铁蛋生
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去石燕湖公园坐飞机，现在却带着未尽的遗憾离开了人间，吴
超朝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问：
“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他怎么死的呀？”
“今年白云河发了春汛，河里的水流湍急，如意在河边玩耍，不小心掉进了
河中。她在水中拼命呼救。铁蛋放学经过河边，听见了妹妹的救命声，把书包往
岸上一扔，连忙跳了下去。通过奋力抢救，如意被铁蛋救上了岸，他却被一股洪
水无情地冲走了。几天之后，村民在下游发现了他的尸体，已经浮肿了，变得面
目全非了。”
“我要到白云乡去看铁蛋最后一眼。”吴超朝哽咽着说。
“早就埋了，去还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不早说呢？”吴超朝因悲忿提高了声音说。
“儿子，你不要怪做爸爸的。铁蛋埋了半个月后，我才收到了你姑姑的来信，
怕你和吴昊伤心，当时也没有告诉你们，反正人已经埋了。”
“姑姑为什么不让我们看铁蛋最后一眼呢？”
“她是怕给我们添麻烦嘛。”
吴超朝做梦也没有想到，比自己小2 岁的铁蛋会淹死，一个鲜活的生命从此
永远消失了。往事历历在目，在白云乡下的一棵榕树下，铁蛋用勺子喂如意喝西
瓜水。悲哀涌上了吴超朝的心头，生命就是如此孱弱，有的人生前享尽了荣华富
贵，有的人却辛苦劳作了一辈子，这就是不可抗拒的命运。
中午文化屋关了门，吴建国多搞了几个菜，但是大家都吃不下。吴昊也是刚
知道表哥的死讯，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他心里很难受，光往嘴里扒饭不吃菜。客
厅里的气氛很沉闷，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吴建国说：
“吴昊，哥哥要到市体校去了，我们为他庆祝一下。”
“体校是干什么的呀？”吴昊不解地问。
“体校是锻炼身体的地方。”
“以后哥哥就不读书了。”
“可以这么说，体校是为国家培养体育方面的人材。”
“我想看哥踢球。”
“他是短跑运动员。”
今年寒假，吴超朝穿着露出脚趾头的运动鞋练球，水月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当时她手头实在不宽裕，没有钱给他买新鞋了。他现在被体校录取了，她感到很
欣慰，从口袋里掏出100 元钱，说：
“小黑子，买双象样的鞋。”
吴超朝双手把钱接了过来。他默默地站了起来，到厨房里拿了一只空碗摆在
八仙桌上，说：
“虽然铁蛋不在了，但是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我们夹点菜给他吃。”
吴超朝带头往空碗里夹菜，吴建国和水月英也往里面夹了不少菜。吴昊想起
铁蛋上次在家里吃饭，饭碗最上面是半个雄鱼头，就把还没有动筷子的雄鱼头夹
到了最上面，说：
“铁蛋哥，他最喜欢吃雄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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