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茹拿着一个纸袋,神情凝重的走在医院廊道上, 脑子里浮现黄若凡昨晚说过
的话,心情也因为那件事而低落。
她该跟凯诚说实话吗?她又该怎么开口呢?是以平淡的态度告诉了这一切只是个
玩笑,或者老实地告诉他,因为她怕他反弹,所以才欺骗他?
方茹闭上眼睛,感觉心情好沉重。她连怎么圆谎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去撒
谎?
现在可好,她将自己推到了绝境,还拿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方茹缓缓地走到内科,看着写着蓝凯诚名字的诊疗室,却一直无法鼓起勇气进
去找他。
看着手中装着衣服的袋子,她突然觉得衣服拿在手上感觉好不真实,仿佛昨天
那种甜蜜的滋味随时会消失一样;像美丽而缤纷的气球,只要没握紧,就会飞向摇
远的外太空,不再属于她。这种恐惧让她不得不紧紧握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敢
松手。
她该如何做才能把握住现在的一切,不让它溜走呢?方茹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
穴,寻找解决的方法。
“如絮?”蓝凯诚看完最后一位病人,正准备回休息室整理资料,一走出诊疗
室就看见她垂头坐在椅子上。“你怎么会在这里?找我吗?”
方茹一听见他的声音,马上从椅子上站起来。“抱歉,我好像打扰你了,我马
上离开。”她才一转过身子,就被他拉住了手。
“别走!我的部分已经做完,剩下的只要交给护士处理就可以了。”蓝凯诚连
忙将手上的资料交给护士,交代儿句后,再回头揽着她的肩,往一旁的廓道走去。
“你找我有事?”
方茹面对他的温文尔雅,感到有些心虚。“我是来送还衣服的。”她将袋子递
交给他,笑容有些僵硬。
蓝凯诚扬起用,看着袋子里头的衣服,对她浅浅一笑,“谢谢。”
方茹跪着脚尖指着袋子里,“衣服上面的咖啡污渍我洗不掉……我已经尽力了,
仍是留下淡淡的痕迹,实在很抱歉。”
蓝凯诚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关系,留着当纪念也好。”他将袋子提在另一只
手上,一只手则紧紧的与她的五指交握,往一旁的出口走去。“陪我到外面散心,
顺便透透气好吗?”
方茹微笑地点点头,羞赧地跟着他往外头走去。
两人一走出医院,置身于一座由强化玻璃制造而成的隧道,玻璃上头爬满了粉
红色的野蔷薇,这条绿色隧道可以直接通往医院中庭。许多病人不知道这条捷径,
所以这里极少有人经过,自然也就清静许多。
尤其这座隧道有大楼的阴影遮蔽,不必直接面对艳阳的考验,反可享受大自然
的清凉。若是此时再来一阵微风,把山头另一边的绿草香带来,更足以让人不愉快
的心情全部消失,只剩下沁人心脾的悠然。
蓝凯诚就这么怡然自得的找一个石椅坐了下,取下眼镜,闭上眼睛享受这一片
宁静,同时也感受身旁多了个女伴的幸福滋味。
方茹趁着他闭目养神之际,偷偷地抬眸瞄着他,想确定他现在的心情究竟好不
好,再选择吉时开口道出真相。可是她瞧他神情安详平静又不愿破坏他的好心情,
因此最后还是垂下脸去,不敢开口。
蓝凯诚眼皮微睁,瞧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地皱起剑眉,“怎么了?你是
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方茹被他这一问,猛一抬头,只能尴尬地对他笑,“呃……我只是想问,你对
方小姐的看法如何?”
“方小姐?”蓝凯诚偏着头想了一下,“你是指方茹吗?”
方茹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本名, 感觉好冷淡, 冷得她的心都不由地发寒。
“是的,就是方茹。”
蓝凯诚剑眉紧经,盯着她的眼神里有局促的成分。“你怎么会突然想问她的事?”
方茹抿紧嘴,眼光因为心虚而四处飘移。“因为……”她拼命思索,想要挤出
一个原因,突然灵机一动,“因为我常听护士提到方小姐,却从未见过她,我想你
在医院也了半年之久,多少应该听过或是……见过方小姐本尊,所以想问问你对她
的印象。”
“问我?”蓝凯诚眉头仍蹙,将眼镜戴回,神情有些漠然,“你是不是听到了
什么?”
“啊?”她一脸茫然地面对他,“我应该听到什么吗?”
他看着她不解的表情,知道她一定还没听说过医院里流传的绯闻。“看来你还
不知道我被方大小姐纠缠的事。”
她瞪圆了眼,“纠……纠缠?”
“是的,纠缠。”蓝凯诚苦笑了一下,感到有点讽刺。想不到他竟然得把医院
里流传关于他的谣言说给她听,感觉就像是在诽谤自己一样。“因为医院里的人都
说我攀龙附风,靠美色一步登天。我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有何美色可言?怎么方大小
姐偏要跟我扯上关系?”
方茹闻言,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声音也从刚才的讶异转为苍凉,“医院里的
人真的都这么说你吗?”
“没错,大伙都这么认为,所以我在医院里面没有朋友。除了你,我什么人都
不想理,也懒得理。”他慵懒的仰躺在椅子上,看着她姣美的侧脸。
“那你为什么只对我好?’”她强忍着心痛的感觉询问。
蓝凯诚露出温柔的笑容,把玩着她身后的麻花辫,并将它置于鼻尖,窃闻发丝
间淡淡的香味。“因为你不是医院里的人,你只是个义工,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但
他们都是靠医院吃饭的人,脸上多少会出现馅媚的表情,让人看了生厌。所以我只
喜欢你一个,也只想跟你在一起。”
方茹被他这番话震得哑口无言,心中一股凉意贯穿脑门,破坏她的思考能力,
还有反应能力。原本停留在肩膀上的天使也在瞬间黯淡了头上的光环,露出细细狼
牙的恶魔样,讥笑的看着她如何收拾自己制造谎言。
“对了,我好像还没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蓝凯诚没留心她苍白的面容,仍是
据实回答她的问题,“其实我对方大小姐的印象就跟你一样,充满了陌生与好奇,
惟一不同的是,我还多了点讨厌。”
讨厌?!她诧异的转头看他,眼底充满了惶惑,“你为什么讨厌她?她做了什
么不对的事吗?”
蓝凯诚哼了一声,脸上嘲讽的意味相当浓厚,“对别人而言,或许她是做了许
多好事,不过对我而言,她确实做了太多错事?”
“例如?”
蓝凯诚挑眉看着她,想不到她对方大小姐的事会如此好奇。“例如她拿钱挥霍,
使用权势,爱慕虚荣,任性胡闹,这些都是造成我讨厌她的原因。”
“拿钱挥霍?使用权势?”方茹整个人都傻了,从不知道自己在蓝凯诚的心目
中会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孩。
“有一年我准备专技医师考试,她靠着她父亲是院长的身份,寄了一份专技考
试的模拟试卷给我,我也没想太多,只是当成普通的测验卷。不过当我参加第一堂
考试,看到测验题目后,我那一科就交了白卷,之后就全部放弃了。”
“为什么?”她讶然地追问。
“因为那份模拟试卷,与考题一模一样。”
方茹愕愕地咽了口口水,“这……这或许只是个巧合呀?”
蓝凯诚冷冷一笑,温暖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她冰凉白皙的粉额,“如果所有科目
的试题都一模一样呢?你认为这还是巧合吗?”
“怎……怎么会这样?那明明就只是份普通的测验卷呀……”方茹回想起父亲
从医院里拿回来的测验卷,当时他只告诉她,这是命中率很高的测验卷,医院里许
多医生都有。原来那一份是……
她知道父亲在医界的人面很广,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教她太
错愕了。
“方大小姐不但自以为是的寄试题给我,她甚至还不断替我制造机会,要我参
加医师私人餐宴,结果我去过一次后,再也没参加过第二次。”
“这……又是为什么?”她虽然已经没勇气再问下去,不过她仍必须问到一个
答案,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还做错了哪些。
“因为会参加那些餐宴的医生,根本就是赚黑心钱的败类,那种餐宴就是他们
相互交换赚钱心得的场合。你认为我应该参与吗?”
方茹感到一阵头昏目眩,那样的餐宴父亲每年参加,难不成父亲也是一位获取
暴利的医生吗?不,她不信,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蓝凯诚冷淡的目光中有浓浓的鄙视,为他对方小姐的评论做了结尾,“所以我
讨厌方大小姐,甚至希望她继续扮演藏镜人的角色,永远不要让我遇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呀……’”方茹喃喃自语着,这不是她当初所预见
的结果。她只是想帮他呀,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如絮?你怎么了?”他从刚才就觉得她怪怪的,没想到她的表情愈来愈怪异,
甚至有几次还有发抖的情形。“你会冷吗?”
“没事,我很好。”她双手环抱自己,试图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我不信。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他担心地抚摸她的额头,感觉到有薄薄的
汗渗出额际。“你是不是哪里痛?告诉我。”
方茹看着他担忧的模样,觉得好讽刺。方才他口口声声的说讨厌她,现在态度
却是那么的温柔体贴……若是让他知道她就是方茹,他会怎么做?撤去温柔的关心,
换上鄙弃的冷笑吗?
“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件事?”她强自稳下紊乱的心跳,保持平静地问。
蓝凯诚对于她的坚持感到十分纳闷,“如絮?你到底……”
“我只是想知道,既然你这么讨厌方小姐,为什么又要接受方院长的聘请,进
人医院呢?你明知道这也是方小姐的意思不是吗?”
蓝凯诚见她如此执着,只是叹了口气,解开她的疑惑,“是的,我知道。”
“那么……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
他握着她冰凉的小手,冷然地答:“因为机会。”
“机会?”她不解。
他给她一抹无奈的笑,陷人当初答应进人这间医院的记忆当中。
“当我接到方院长的聘书时,本来想直接推掉这份工作,不过乡下的周院长却
不希望我年纪轻轻就埋没在乡下的小医院,不断鼓励我掌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试
着到外头的大医院闯一闯。我为了不辜负院长的期望,才会离开小医院,进人新升
医院。一说到这里,他的眉头渐渐深锁,结果待了半年,我发现自己最初的考量果
然是正确的,毕竟我还是无法接受不劳而获这种事;而且这里潜藏太多利益争夺,
我不喜欢。所以我打算五个月后合约到期时,提出辞呈离开这里,回到周院长的小
医院去,结束这一次不愉快的经验。”
方茹拉着他的衣襟,惊惶地看着他,“你打算离开这里?”
“是的,不过这必须等到合约期满后,毕竟人在‘社会’,身不由己,我不能
带着合约未满就请辞或被开除的资历离开‘新升’。”
方茹听着他的答案,无力的放开他的衣服,垂丧的别开脸去。原来她这五年来
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白费,还扭曲了他对她的印象,甚至到了无法修正的地步。
她是怎么将自己弄到这样的绝境的?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方茹懊恼地回想
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却怎么也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
蓝凯诚仍是关心地瞧着她,见她的唇瓣愈来愈苍白,在凉风之下的她仍是不停
的冒出薄汗,这副模样教他十分担忧。“如絮,你真的没事吗?若是不舒服、可以
先回去没关系,千万别逞强。”
“没、我没事。”她茫茫然的站起身于,连正眼都不敢看他,只是挤出勉强的
笑容,“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先离开了。”说完.她很快的转身推开玻
璃门跑进医院里。
蓝凯诚只是疑愣地看着她离开,脑子里的疑云就像山峦远方那片厚云一样,缓
缓积聚。他低头看着身旁袋子里的衣服,再回想起她刚才的异常,总觉得这其中一
定有蹊跷,只是他找不到问题的源头,实在无从猜想。
或许过些时日,如絮会愿意主动告诉他吧!
自从在上林租了房子之后,方茹就再也没有回到位于仰德大道上的家。虽然她
每天医院去时都会经过自家门口,但她却从没有踏进门的念头,因为屋子的主人几
乎与她形同陌路,若非重要时刻,他们根本不会有所交集。
她站在门外,犹豫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确定自己今天的来意之后,才抬手按下
门铃,等候管家静姨来应门。几分钟后,门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大门开户
的声音。
胡静芝从屋子队的监视器中看见门外的是方茹,赶紧放下手边的杂务,亲自跑
到外头替她开门。“小茹,快来,快点进来。”
方茹表情平淡地走进屋宅。她有多久没回来了?这屋子又跟上次不太一样……
仔细观察后,她恍然一笑,原来父亲换了新纱窗,就连墙壁的颜色也换了,难怪她
觉得陌生。
“我爸在吗?”她浅笑问向长年替方家整理家务的管家。
胡静芝和蔼的脸容微微带着岁月的痕迹,“在,方先生在楼卜书房,要静姨帮
你通知一声吗?”
“好,麻烦你。”方茹看着管家离开,目光追随着她,想在静姨的身上找到母
亲的影子。
她与父亲向来很少交谈,父女间的关系甚至比邻居还要淡薄,即使两人偶尔见
面,交谈也少之又少,而他们的关系在母亲因病去世之后愈加生疏,有时一年到头
两人甚至没有讲过十句话,至多就是她留张纸条表示关心。
父亲在外头可以呼风唤雨享受一切,在家里他却必须面对一个无法继承家业的
女儿,也难怪父亲会常常对她视若无睹。或许是因为她无法满足父亲的要求,才会
导致父女俩的关系愈来愈平淡,最后到无话可说的地步吧!
“小茹,你爸爸要你上去找他。”胡静芝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方茹微笑地点点头,缓缓地步上梯,往父亲的书房走去。女儿要见自己的父亲
竟然还要先通知?这说给别人听,或许会被当成笑话吧!
她走到书房推开房门,瞧见父亲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表情有些严肃,不禁令她
望而生怯。她缓缓地走进书房,就像小时候准备挨骂一样,乖乖地站在书桌旁边。
“你回来得刚好,我正好也有事找你。”方日升双眉微挑,指着前面的椅子,
口气相当平淡,“别站着,坐下来说话。”
方茹在得到父亲的允准后,才转坐在身后的椅户上,举止间仿佛像客人似的,
一点也没有自家人怡然的态度,一张小脸始终垂得低低的。
方日升在看了女儿好一会儿后,开口打破沉默,“你今年多大了?”
方茹因父亲奇怪的问题而抬起头来,黛眉微皱,“二十二了。”
方日升了解的点点头,再看向桌面上的资料,“嗯,也该论及婚嫁了。”
方茹因为父亲怪异的话语而感到纳闷,“爸?”
“你先看看这份资料。”方日升没打算回答女儿的疑问,而是将桌上的资料递
了出去,等女儿接过资料开始翻阅,同时也说起今天叫她到书房来的主要目的“吕
耕文是我相当欣赏的一位青年,他再过几人就满三十岁了,品行相当不错,医术也
颇受好评,我已经打算过几天向他提出条件,将地挖到‘新升’来。”
方茹一边听着父亲的话,一边翻开一张张吕耕文的个人资料。突然,她圆了眼,
“内科?”她讶异地抬头望向父亲,“新升的内科医生不是满了吗?”
“没错。就是因为空缺已满,所以才要找你谈谈你那位蓝凯诚的事。”
方茹心中有一种不样的预感,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她大慨猜得到父亲的打算。
“爸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解聘蓝医生吧?”她大胆地询问。
方日升满意女儿的默契,“没错,我是这么打算。”
方茹立刻摇头,努力要求,“爸,你答应过我让他待在‘新升’的,凯诚都还
没待满一年,你若是突然解聘,那他往后在医界怎么生存?”
方日升不耐地睇了女儿一眼,“小茹,不是爸不肯帮你.而是这个蓝凯诚的性
子实在太过刚烈,医院里已经有好几个医生都表示地无法与他合作。在这种状况下,
你教爸该怎么做?”
“不是蓝凯诚无法与医院用的医生合作,而是他不屑与他们合作!”她极力替
蓝凯诚辩护。
方日升愕愣地扬起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爸在医院这二十多年来到底做了什么?还有三年前那份测验卷,你
为什么没告诉我那就是试题”?害我被凯诚误会!”
方日升冷哼了一声,“怎么,那小子认出你来了?”
“不,凯诚并没有认出我。就是因为没有,所以当我知道这些事时,你知道我
有多狼狈?”她难过地说道。
“有什么好狼狈的?这本来就是人踩人的社会,给他机会他还不好好把握。像
蓝凯诚这种自命不凡的人永远别想在社会上闯出一片天地的,你懂吗?”他睇了不
知长进的女儿一眼,“什么都甭说了,既然他那么不识时务,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下个星期人就撤除他的职位,让他尝尝社会现实的可怕。”
“爸?!”
“就算五年前他对你有恩,我们有必要回报他,这五年来暗中的协助难道还不
够吗?”
“暗中协助?”她苦笑着,“不,你根本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这是她
二十二年来,第一次敢如此顶撞父亲。
方日升愤怒地拍打桌面,以示威吓,“是谁教你对我说这些话的?蓝凯诚?”
“不是他,是我自己要说的。我今天的行为完全与他无关,你别牵扯到他。”
“我真不敢相信,我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顶撞我?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吸
引你的地方?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他感激过你吗?不但没有,还让你在这五年来放
任许多年青有为的追求者离去。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才是!”方日升
气得几乎说不活,只能猛抽烟以缓和脾气。
“感激?若我的所做所为会让他感激、那我才人的是看错了他。”
方日升气得眉间打了好几个结,“小茹,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别再惹
我生气。”他重重的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稳些后,又继续刚才的
话题,“既然蓝凯诚对我的做事态度这么不屑.反正我也不想用他,让他离开是最
好不过,省得我女儿成天为了他和我顶嘴。”
“爸,你不能开除凯诚,你答应过我的!”方茹慌张地试图改变父亲的决定。
方日升眉毛一挑,“我不开除他,怎么引吕耕文进来?你倒是教我啊!”
方茹无言以对。纵然她知道凯诚对她“方大小姐”’的印象并不好,也知道医
院里的人因为凯诚的幸运而恶意诽谤,但是这些真的不是她当初所预见的。她只想
要帮助他在事业上顺利发展,没想到自己的行为只把事情愈弄愈糟。这半年来凯诚
的不快乐,何尝不也是她的悲伤呢?
好不容易他在医院里终于慢慢被人接受,医术也得到许多人的肯定,父亲却在
这个时候要将凯诚解聘?!这点她绝对无法接受。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也晓得我的任性给你带来不少麻烦,但我仍是央
求你.别辞退凯诚好吗?”方茹美丽的眼睛以充盈着水气,期盼的看向父亲。
方日升看着女儿执着的神情,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八年来,每次只要关系到蓝
凯诚,她总是不计一切的帮蓝凯诚说话;就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不欣赏蓝凯诚,
甚至讨厌他。
“我早猜到你一定会这么说。”方曰升给了她一记白眼,“既然你对我提出让
我为难的要求,那么我也要你答应一件事情,我才让蓝凯诚继续留在医院。”
父亲的话让方茹直觉的看向手中的个人资料,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爸要我
……答应什么事?”
方日升扬起一抹笑,欣赏女儿的聪明。“我要你忘了蓝凯诚,试着与吕耕文交
往。”
方茹的脸色瞬间苍白,宛如一朵褪色的玫瑰。“爸要我离开凯诚?”
“没错。”
“为什么了”她不敢置信地追问。
方日升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只是先抽了口烟,然后深深地吐出一缕白烟,才
悠然的道:“因为我打算将医院交给他继承。既然我方日升生不出半个儿子,那么
至少继承我‘新升医院’的,一定要是我喜欢的人,所以我要你试着与他交往,拉
拢他的心,让他肯为‘新升’尽心尽力。这是我的条件,你办得到吗?”
方茹当场傻住了,她想不到父亲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这种行为……与出卖
女儿有啥两样?
“爸,我——”
方日升抬手打断了女儿,“你先别急着回答。”他了解女儿固执的个性,得给
她一点缓冲的时间思考事情的严重性。“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因为这几天
我也要等吕耕文的回复。若是他对‘新升’也有兴趣,那么届时你要让蓝凯诚继续
留在医院安稳的做他的内科主治医生,还是让他沦落到外头任人猜测他为何会被突
然解聘,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方茹看着父亲的脸,这才明白为何多年来父亲不曾逼她交男友、念医科,甚至
接管医院,原来父亲早就计划把她当作媒介,当作利益输送的工具。
父亲的话将她一颗心震得粉碎,犹如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拼不出原样。而她
对凯诚的百般柔情,如今也不得不放手,任由它像秋云般随风飘逝。而这痛苦的一
切,竟然都是她的亲生父亲所造成的!
是她不应该渴望爱情吗?还是她的不忮不求惹人妒怨?为什么父亲连这一点小
小的愿望都不能施予她?
方茹紧紧的闭上眼,深刻的悲哀令她无力反击。
爱一个人,是否真的只要让他过得好,就算不能厮守,也无怨无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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