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主儿,夜深了!”银儿拿件外衣披在唐云纱纤细的肩上,提醒她该吹烛入
睡了。
“再一会儿,你先去睡,别管我!”唐云纱头也不抬地埋首在她拟的计策中,
她要仔细检查是否有遗漏或欠缺考虑的地方,身为军师的重责大任便是要以最小的
牺牲换取最多的胜利,所以任何决策皆马虎不得。
担任王的幕僚也两年了,王登基时,不顾众人的反对,力排众议执意指任她为
第一军师,满朝百官都慌了手脚,毕竟从古至今,风驰国从未开过任用女人当军师
的先例。
王的决定无人赞同附议,但也没人出声反对,因为反对无用,王的固执众所周
知,任谁也无法动摇。
不过她并没有辜负王的期望,在往后大大小小的战役中立下不少的辉煌战绩,
这才真正平息那些蜚短流长,得到大家的肯定和赞赏。
她捏捏酸疼的脖子,起身走到花园的凉亭,赫然发现有人比她早到一步。
乍见那伟岸颀长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她默然不语地
走至他的身旁,抬头和他同赏皎洁无瑕的白月。
“王兄他……待你可好?”任昊玥首先打破沉默。
“很好。”她眼眸带笑,平静地说。她是王的义妹,王待她有如亲人一般,怎
会亏待她。
“那……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才勉强挤出这几个
字。
婚礼?她感到讶异,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这样看待她和王的关系,无怪乎先前的
他会讲出那种话。
“我们——”她不想向他澄清他们的关系,但在思绪转念间将这股冲动压下。
将错就错,他要怎么想……就由他去,她不在乎的!
“不会有婚礼。”唐云纱实话实说。因为她就要离开了,不过她不会对他坦白
的,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昭告天下,论资格,最有权利知道这件事的人只
有王。
任昊玥却将她的回答误解成另一番意思,他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就着月光,在
她晶亮的眼眸中隐约看到自己的怒容。“你要做他的侍妾?!”他由齿缝挤出话来,
气她居然这么作践自己。
她挣开他的钳制,背对着他,语不生波地答道:“这和你没关系吧!”
她没否认,这令他怒潮汹涌,深吸一口气,平稳情绪后,一把将她抓回。“当
然有关系。要当他的侍妾,不如当我的。”经过昨晚一夜无眠的深思,赫然发现他
仍放不开她,他无法忍受她是别人的,一想到她将夜夜忱在别人的胸膛,他就有股
杀人的欲望,即使对方是他所敬爱的兄长也不行——她只能是他的。
唐云纱敛下眼帘,心被他的话狠狠地划出一道伤口,痛得她无法呼吸,但她不
愿在他的面前示弱,咬牙忍下那股锥心刺痛,她仍装作不在意地说:“凭什么要我
当你的侍妾?既是侍妾,跟哪个人不都一样。”即使再怎么受宠,下场都是已注定
好的悲剧——色衰而爱弛。
“不一样!”他会宠她一辈子,他可以轻易的舍弃任何人,但绝不会对她置之
不理。
“哦!”她挑高一边月眉,好奇地问:“有什么不一样?”她非常期待他的答
案,想听听当他的侍妾会有多么的“不一样”
无论是横着看,竖着看,侍妾还是侍妾,一个永远搬不上台面的身分。
“你会是我的最爱。”他急切地保证,没人可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但不是唯一的“最爱”,她在心中悲哀地附和。
两年的聚少离多,抱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的心态,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但
很显然的,效果不彰,而最放不开的却是她。此刻的她,已不再是那个成天绕着他
转的小女孩了,尝过情愁滋味的她清楚明白自己想要的,一旦想要的不是她所能盼
望的,她会在取舍之间做出利己利人的决定。
“我相信我也是王的‘最爱’——”最爱的妹妹。
“你要舍我就他?”他不自觉提高音量,阴鸷的眼眸燃起火苗,在黑夜中显得
异常诡谲。
“我的命本来就是属于王的。”从王保下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是她的主人,
即使多年来守护着她的是眼前这个让她爱得心痛的俊逸男子。
曾经,她也梦想过要和他共度日暮晨昏,共同孕育他们的儿女,但……这只是
她的奢望,一个很美却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妄念。
“那我呢?我为你的付出又换回什么?投向男人的怀抱就是你给我的报答?!”
他咄咄逼问。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而王对我有恩在先,至于你……”她顿了一下,明亮的
双眸蒙上悲伤的薄雾。“如果来生能相遇的话……”如果他们只是平民百姓,如果
他们的身分相当……她想,他们也许会很幸福。
但这一生……他们注定是无缘了!
“不许你用这种口气说话。”听她的语气,好似她要离开他,而且是一去不回
头。她笑得柔美,他却看得心慌,没来由的恐惧揪住了他的心。曾经,他也在她的
脸上见过同样的笑容,结果隔天她就挂彩,那一刀差点要了她的小命,而他也差点
就失去她,永永远远地失去。
她耸耸肩,嘴边漾开一抹云淡风清的笑。
“别再笑了!我不准你笑!”他摇晃她的身子,朝她低吼,倏地抱紧她。将她
锁在怀中。
她的笑让他胆战心惊,恐慌莫名。
“夜深了!你回房歇息吧!”她淡淡地下着逐客令,不许自己贪恋在他温暖惑
人的气息中。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定在她绝美容颜的深邃眸光,揉和了温柔、关
心、不舍和爱,修长的手指在她细致的脸颊游走,最后停在她形状优美的唇瓣,用
喑哑的嗓音叮咛她:“你也早点回房,免得着凉。”
她自欺欺人的伪装终于在他消失眼前的那一瞬间宣布决堤,眸中氤氲的雾气凝
聚成水珠,一滴接着一滴……
☆ ☆ ☆
“你爱他吧?”清脆的嗓音在唐云纱身后响起。一道纤细娇小的身影踱至唐云
纱身旁。
唐云纱文风不动,沉默以对。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也是爱你的?”以她的冰雪聪明,怎可能浑然未觉,一
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湘萍不相信。
唐云纱闻言,身体一颤,旋即回道:“如果纳我为妾是他爱我的方式,那我宁
可不要。”她的爱很自私,无法和别人共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就是她的选择。
“他很爱很爱你。”而她,就是这份强烈爱意下的受害者。在昊玥王爷居住的
宫殿中,处处可见云纱的影子,仔细观察他的侍妾们,每个人都有一、两个地方像
云纱,她又是其中之最,所以特别得宠。
苦涩充塞唐云纱的心胸,悲伤注入她明亮璀璨的水眸。她也爱他啊!只是他们
为对方付出的爱分量不相等,所以她选择放弃。
“你见过他的侍妾吗?”她决定将自己在昊玥王爷的景德宫中所见所闻,对唐
云纱据实以告,让她明了任昊玥对她的爱有多深。
唐云纱点头。她见过,全是些娇艳动人的美丽女子。
“难道你没发现奇怪的地方?”
她摇头。每回见他和别的女子倚偎亲热,她痛苦得几乎无法呼吸,又怎会多做
逗留,观察他的侍妾长什么样子。
“在他侍妾们的身上,依稀可见你的影子。”那班女人还愚蠢地认为挖到金矿,
殊不知自己只是别人的替身,真是可笑又可怜!
唐云纱眉头微蹙,不解其意。
湘萍又做了更详细的解释。“他的每名侍妾身上都有一处地方和你极为相似,
有的是眼睛,有的是嘴巴,甚至是背影、头发。”湘萍认为任昊玥对唐云纱可说是
下足了感情,只是方法错了,反而把云纱愈逼愈远。
“那是他的喜好,与我无关。”唐云纱一心拒绝为她的话摆荡,冷冷地回道。
湘萍为她的无动于衷着急,她索性站至她的眼前。“你看看我,难道你不觉得
我们俩长得很像吗?”
唐云纱仔细端详湘萍的五官,银儿的话突然在耳际响起。
那天,她只当银儿无聊瞎说,没放在心上,听过便忘了。连那小糊涂蛋都察觉
的事,她却没发现。
“你知道我为何会成为昊玥王爷的爱妾吗?”
她摇头。为隐隐若现的答案而惴惴不安。
湘萍岂会让她逃避。“因为你!”对于唐云纱,她有着一份又爱又恨的矛盾,
因为她,她拥有了终其一生也不可能享受到的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但是,若不是
她,现在的她早已和爱人双宿双飞,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日子。
“我?”唐云纱已有些明白,却不肯承认。承认,只会让她的伤更重,从苦不
堪言进而到痛不欲生。
“你知道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喊我什么吗?”湘萍决心要下帖重药,彻底
铲除她的自欺欺人。
“不要说了。”唐云纱回身向屋内踏去。
湘萍对她的反应视若无睹,仍用稳定音量朝她的背影说:“他喊我‘云纱’。”
唐云纱步伐微颠,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
☆ ☆ ☆
唐云纱一夜无眠。
湘萍的话犹在她心湖中投下一颗巨石,掀起惊涛骇浪,令她辗转反侧,难以安
眠,脑海尽是那刻骨铭心的俊逸脸孔。
湘萍说他的侍妾都是她的缩影,所以他是爱她的;爱她,所以找了许多相似她
的女子来伤害她,多么可笑的逻辑啊!
自她懂事以来,任昊玥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不曾断过,眼见他和陌生女子耳鬓厮
磨,却无她置喙的余地,因为她什么都不是,任由嫉妒凌迟她的心,一点一滴蚀掉
她对他的爱。
当爱和伤害并存,爱愈深,伤就愈重。
放手——是她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方法。
趁着支离破碎的心还没化成灰,还能弥补,她决定跳脱爱恨情仇的纠葛,而时
间和距离将是最好的疗药。
☆ ☆ ☆
唐云纱屏气凝神,专心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几天她故意放出风声,散布将有一批进贡货物行经祁南山的消息,旨在引蛇
出洞。
一身女扮男装的帅劲装扮,混在保护进贡货物的车队中,她要亲身领会一下这
班盗匪的能耐,是否真知士兵回报所云——精猛干练,锐不可当。
左边的草丛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杂音,全部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此。
一只兔子突然从草丛跃出,令大家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
糟了!声东击西!唐云纱霎时觉得背脊一凉,转身一瞧,前头的贡品已落人敌
方的手中,不过眨眼的功夫,队伍就被吞噬掉三分之一。
惊人的行动力!她不由得流露出佩服。
比起士兵搜集的情报,他们的实力有过之而无不及,能指挥这么一队优秀组织
的人想必不简单,可惜他们的立场是敌对的,不然交个朋友也不错。
不过……倘若她这么轻易就认输,那她就没资格在风驰国占一席之地,常侍昊
大哥左右。
“行动!”她低喝令下。
数名士兵由木箱中一跃而出,将盗匪前后包夹围住。
“不可取他们的性命,生擒带回。”唐云纱抽出剑,加入战场,展露出不让须
眉的英勇。
对方眼见情势不妙,带头的人连忙高喊:“撤退。”他太轻敌了!心高气傲的
他急欲有好的表现,把大哥的三令五申全置之脑后,擅作主张,发动这次的攻击行
动,现在他的莽撞把兄弟们带至险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缠斗,唐云纱只捉到一名留下断后的蒙面人。
唐云纱挑开他的面罩。“你是首领?”太年轻了!俊逸非凡的脸庞未脱稚气,
怎么看都不像是令她钦佩的人物,反倒像是邻家小弟,但方才的确是由他指挥大局
“既然被你抓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咬牙愤恨地说。
血气方刚,不够沉着。她确定他不是首领,而是另有其人。
“别那么生气。”她笑着安抚他。“我只是有些解不开的问题想请你替我解答。
只要你的答案符合我的需要,我自然会放你走。”
他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信不信由你!”唐云纱忽然兴起捉弄他的欲望,她故意趾高气扬地说:“反
正现在你是我的囊中物,没有选择的权利,一切以我的话为准。”
“你……”他摆动身子,要挣开士兵的钳制冲向她,但是猛虎难敌猴群,他依
然处于弱势,动弹不得。
她不怀好意地将笑脸凑近他,促狭道:“为了表示我言出必行的诚意,我再告
诉你一个秘密。”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我是女的。”
他眼如铜铃,果若木鸡,显然受了不小的震撼。
见他下巴合不栊的蠢样,多日积在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她眉开眼笑地发号施
令:“回宫。”
☆ ☆ ☆
“被擒了?”俊逸的面孔罩上冰寒。“谁允许你们擅自行动的?”冷冷地扫视
对面十几名壮硕大汉。
“是……是……”他从未见过头儿生如此大的气,讲话支支吾吾不成句。
“不用说了!”男子扬手打断他的结结巴巴。“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们好好
待在这儿,别再轻举妄动,增加我的困扰。”
众人纷纷答是。
颀长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大伙儿眼前。
☆ ☆ ☆
“云主儿,我把补药端来了!”
“给我。”唐云纱从银儿手中接过端盘。
“谢谢!”湘萍皱着眉头,把补药一股脑儿灌下,真难喝!苦得五官都纠结在
一块儿。
“我送你回家和家人团圆,可好?”唐云纱突然对她说道。
“为什么?”经过多天的相处,她和唐云纱早建立起一份浓浓的友谊,虽说她
很高兴自己能回家,可是一想到要和云纱分离,心中也是不舍。
“怎么?舍不得我吗?”唐云纱打趣道。
“那是当然的,你对我这么好——”她的身分是那么尊贵,似乎什么都不缺,
而她是那么的卑微,她不知该如何报答她的恩情?
唐云纱制止她长篇大论的感谢词,淡淡她笑道:“相识即是有缘,我们谁也不
欠谁。离开这儿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别忘了你的身体不是你自己的,得为孩子多
珍重些,记得叫孩子的父亲娶你,这是他欠你的,若是他嫌弃你,赖帐不想认,写
封信给我,我马上快马加鞭去把他大卸八块。”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着。
“云纱……”她对她有好多好多的谢意,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已经帮你安排矷了,明早我亲自把你送回家去。”
“这么快?”湘萍眼如铜铃,惊讶云纱速战速决的效率。
“让你早日脱离苦海,回家和你的爱人相聚。”她不忘糗她。
虽然云纱眼眉堆笑,但湘萍仍清楚感受到她隐藏于轻快言语后的悲哀。“是不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否则云纱怎会急着把她送走?她直觉云纱的动机并不单纯,
她一定有事瞒着她。
“你多心了。”她拍拍她的手,安抚她。
“我不信!”
“你要不信,我也没办法。”唐云纱耸耸肩,故作无奈道。“现在的你需要好
好地睡一觉,明儿一早银儿会过来帮你打理,你只管坐上马车,然后回家。”她替
湘萍盖好棉被,强迫她合眼入睡。
湘萍的直觉太敏锐了!她差点忘了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姑娘家。
祁南山的剿匪行动会在近期展开,等这件事结束,也就是她离开风驰国的时候,
天涯茫茫,前途未知的她不可能让湘萍陪着她一块儿吃苦,劳顿的旅程会拖垮一个
孕妇的身子,她亦不可能把她留在皇宫中,无依无靠的她准会受人欺凌,有苦难言。
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把她送回亲人的身边,请他们妥为照顾。
如果真的有缘,也许她们还会有重逢的一天。
☆ ☆ ☆
隔天大清早,唐云纱便驾着马车亲自送湘萍回家。
马车约行走了半天的时间,来到一个位于风驰国边境的偏僻小农村。
“这给你。”唐云纱递给湘萍一个包袱。
“这是——”她接过,这是什么?颇有重量!
“你会用到的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湘萍摊开一看,否眼圆瞪,忙不迭地把包袱塞回唐云纱的手上。“我不能收,
这太贵重了。”全是些光亮耀眼、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她不能收。
“当真不要?”唐云纱问道。她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中。
“不要。”湘萍给予肯定的回答。“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懂,更何况欠债的
人是她,她怎好意思再接受她的东西。
“那好,你不要,我也不想要,干脆把它扔了。”唐云纱作势要把包袱往后抛。
“别丢呀——”她拉住她的衣袖。她可知道她这么一扔,可是扔掉一户普通人
家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财。“我收下就是了!”湘萍赶忙将包袱抢下,怕她真潇洒
过了头,做出令人扼腕的事。
“早说嘛!这不是皆大欢喜了!”她露出得逞的奸笑。
“你……”清冷傲然的面孔下居然也藏着孩童般的心性。
“你再婆婆妈妈的,我真会把它扔进湖里喂鱼。”她威胁道。
“谢谢!”这两个字涵义无限——谢谢她救了他们母子,谢谢她对她的悉心照
顾,谢谢她为她做的一切一切……
“赶快过去啊,他们正等着你呢!”唐云纱催促着她。
湘萍看到爹娘和爱人正站在家门口等她,她的脚却像生了根般,无法移动。可
是……你呢?”她对在即离别依依不舍,仿佛这是她们最后一次的相见。
“我该回宫了。”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她希望她们能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也许,如果有缘的话。”云纱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唐云纱坐上马车,对她漾开一抹笑。“祝你幸福!”
她的牵挂已了!
☆ ☆ ☆
“听说你救下了昊玥的侍妾,并且把她送回家了。”任昊天一派悠闲地咬着手
上的水果,和云纱共度风和日丽的午后时光。一心想当媒人,凑和云纱和昊玥的他,
话题自然是离不开昊玥。
“是。”在这宫中早已不是新闻,是人尽皆知的消息。
“我看全宫殿的人只有你敢无视他的命令。挑战他的权威。”昊玥的脾气有时
像吃了几百斤的炸药,雷霆万钧的火爆实在令人难以招架,有时连他都不敢领教。
“我并非故意要违逆他,而是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才出手干涉。”从回宫至
今,对于任昊玥,她是能避则避,避不掉则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怎么可能再做些引
起他注意的事。
任昊天看了她一眼后,叹了口气道:“昊玥的占有欲非常强烈,只要是他认定
的事物,绝不肯轻易放手。”这些话他是存心要说给唐云纱听的。
“是吗?”唐云纱明眸一闪,当她要的东西他给不起时,他的占有欲对她而言
只是枷鍞、累赘。
眼见唐云纱的退缩防备,任昊天干脆把话挑明了讲:“给他一个机会!在他尚
未察觉自己真正的心意之前,别放弃他。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希望有任何
的遗憾发生在你们的身上。”他百分之百确定昊玥对云纱情深意浓,只是他缺少自
觉。
她勾起一抹凄美的笑,无言以对。
并非她爱锧牛角尖,任昊玥的风流韵事不胜枚举,凭他的人才条件,多得是倒
贴的姑娘家,俯拾皆是的优越,让他不懂珍惜为何物,逢埸作戏只是他的家常便饭,
她甚至认为他是个不了解爱的人。
“给他一点时间,他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天之骄子,一旦发现他所错过的,他会
有所觉悟改变的。”任昊天语重心长地说。
“一年?两年?抑或十年、二十年?我已经给他两年的时间了,他非但不觉得,
反而变本加厉地放浪形骇。我该再给他机会吗?女人的青春有限,我并不打算把它
浪费在等待上。”
听她的语气,她似乎另有计划,未等她说明,任昊天先发制人。“我可先说好,
我不准你辞职。”少了云纱,他犹失手臂,届时没她的辅佐,他不累得像条狗?!
唐云纱点点头。早知她的退隐得不到任昊天的允许,所以她打算再次不告而别。
见她点头,却没识破她心中的想法。任昊天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气,继续啃着
他的水果。
“我想向王请示一件事。”唐云纱把话题带开,“任昊玥”三个字严重影响她
的心情,她不愿多提。
“什么事?”只要不是辞职,一切好商量。
“把贡品遇劫的事全权交由我处理。”
任昊天沉思了一会儿。“如你所愿,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调派军马;但我有一个
条件——别冒险!为我和爱你的人珍惜自己。”对她突如其来的要求,口头上是允
诺了,但他仍存有戒心,担忧她会奋不顾身地涉险。
“我明白。”聪慧过人的她不需太多的解襗,自然就揣摩出任昊天的心思。只
怕……她做不到!
☆ ☆ ☆
“王爷——王爷——”秋艳嗲声嗲气地唤着。
“什么事?”任昊玥没好气地回道,对她拔尖的音调心生反感,忽然怀念起唐
云纱低低柔柔的嗓音。
纤纤玉手递过一颗葡萄。“秋艳见王爷心不在焉、愁眉不展的幙样,想问王爷
可有心事,秋艳能效劳吗?”秋艳痴迷地望着任昊玥如刀削斧凿的俊秀颜容,讨好
地说。
即使出身在京城中最大的妓院——胭脂阁,每日送往迎来,阅尽无数的男子,
她仍为眼前的冷酷俊颜心荡神摇不已。
任昊玥挥开贴在他胸膛的青葱玉指,口气烦躁地说:“退下。不要来烦我!让
我清静一下。”
“是。”明眸闪过一丝失望,但她隐藏得很好。
任昊玥抄起桌上的酒瓶,仰头大口大口地灌。
“该死!”扔掉酒瓶,把桌上的东西全扫落在地,依然平息不了他的怒火。
摊躺在床榻上,双手枕于脑后,一张清妍细致的面容浮现脑海。
僵直的五官线条霎时化柔,冷酷的眸子浮现罕见的温柔,但仅一瞬间,他又载
回无情阴沉的面具。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背弃他,选择王兄?任昊玥百思不得其解,他把原因归于
两年多前的争执起因是他不愿婜她为妻。
不明白女人为何会如此在意名分,只要相爱,又何必去计较为妻为妾。妻妾的
头衔之于他无任何的意义,他只钟于自己所爱,并且尽心尽力地付出。
十多年的相处,难道不足以让她了解他?
他非常在乎她,目前为止。未有人可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一思及她的温婉呢喃、巧笑倩兮、似水秋眸都将属于别人,他就恨不得把那人
千刀万剐。
她只能是他的,这个念头早在十多年前就深植他的心中,谁也不能改变。
包括她——唐云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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