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混血女郎在哈尔滨 哈尔滨的冬天,很迷人。特别是那些生在南国或者初到哈尔滨的游客们,他们 对这座美丽城市的新奇感已经大大超越了常驻这里的当地人。那银色的树挂,那水 晶般的冰雕,还有北方人在冰冻的大江里游泳,以及这里的人寒天雪地吃冰糖葫芦、 冰点、冰糕、冻梨,都成了一种新奇特的习俗。 混血女郎下榻在哈尔滨最出名的旅馆——马迭尔。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冬天,屋 里却是暖得让人流汗。她在二十四小时常流热水的浴间洗了澡——直到这时,她才 不得不把扣在她头上的金丝假发摘下来,这个花美元买来的假发, 在俄国的土地上确实帮她解决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进入这座美丽的城市哈 尔滨之前,她还在犹豫——她甚至怀疑自己长这个洋模样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可 她下了火车,一出站台,那建筑的风格,就觉得这个城市也好像俄罗斯。那人流的 色彩使她并不出众显眼,相反,感到很适中很随和。 洗澡后,她想到门口去看一看这城市的夜色。她戴好消头套,穿好衣服出了门。 她惊讶得不知说什么好了。这里的繁华是她没有想到过的:满街是辉煌的灯火, 满街是穿着鲜丽服装的人群。她情不自禁地随着人流从中央大街来到了江边。这里 的人海世界让她吃惊。一些男女老少在灯光下打着冰爬犁。冰封雪埋的江面上有狗 拉的爬犁,有滑行的冰帆,雪地奔跑的摩托。哈尔滨的夜是个不眠的夜。 当她从江边往回走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人——老军师阎一夫。 阎一夫装作来看风景,也往回走着。二人在中央大街石块铺成的马路上走着, 如同老相识一样开始了对话。 阎一夫先说:“小姐,我们在这里相会了,这里可是国际商都啊,在这里谈买 卖成功也是大助啊!” 混血女郎只是点点头说:“可惜啊,我想发大财,货不在我手里。” 阎一夫当然不信,因为让这个女人从叶小波家里出走,而且还让她带着那个小 黑箱子走,正是老军师的主意,他有过受我公安机关打击的经验,当然是货不在身 就安全,要是不把货交给这个女人,他们要直接出手卖给任何一个军火商人,在中 国也是十有八九要被公安机关抓住的。东西出手,货归原主,他要赚就赚运货的钱, 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何必拿东西呢,运不出卖不掉,可就自找麻烦了。听了 混血女郎的话,他笑了,说:“姑娘,对我,你也许有些耳闻吧?我可不是什么人 几句话就能骗得了的人啊!除去咱们在俄罗斯有协议不说,如今做任何生意也得是 信誉为主啊。生意做与不做,我都不勉强你。再见。” 说完话,老军师就弃她而去。 混血女郎没有想到老军师会是这样倔的一个老头子。说真话,她是离不开他的, 当初在俄罗斯时,她就出面谈过,让老军师找人运货的。如今老军师一走,她还上 什么地方再找人去呢,她几步追上了老军师说:“老人家,我们谈谈。” 老军师生起气来说:“我对不讲信誉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睬,世间人海 阔,无处不风波。生意不成仁义在,可你无情也无义,你在俄国杀死了黄毛,我没 有说什么,而到了中国境内,你又要反悔!如你一定要说货不在你手,我就要在哈 尔滨跟你打一场人命官司。你不要以为我在哈尔滨坐过这里的拘留所,说起来我跟 这儿的刑警们还是很有感情的。首先,他们办案重证据,不打不骂,我所以能在这 里逃跑了,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没抓到我的证据。在判不了我也不能老押着我的情况 下,我才能够走脱。如是抓住了你的证据还能跑了你?” 老军师懂法。当年的办案人员,也真没有抓到他做案的证据。那时只知道他靠 贼吃贼,为贼们出了些主意。但这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他也是犯法者。 他对混血女郎又说:“咱们在俄罗斯就相识了。可你发现我犯罪了吗?且不说 我不犯罪,就是违法的事情你也举不出来一件呀!不错,我认识不少的贼,可光认 识就犯法吗?话又说回来了,你就不同了,第一,你有人命。不管在中国还是在俄 国,杀人总是要抵命的呀!”他愤愤而走,头也不回。 这使混血儿大为吃惊,她还没有摸清老军师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她在俄罗斯 时,也听中国的不少贼们说过这位老军师的好多传闻。出于相信,她才将运货的事 交给了老军师,说好了由他选人带货运到海港,到时候再将全部运费按美元付清。 现在老军师生气而走,生意谈不成,货物带不到海港,怎么向她的上司交待呢?从 老军师刚才跟自己的谈话中,他是知道货就在她的手里,不然老军师是不会以她在 俄罗斯杀过人这件事来威胁她。看来,不能让老军师走,这个老头子可是伤害不得 的,对于打官司告状,他可是个内行专家。她几步又追上了老军师,态度极好地对 他说:“老人家,您别生气呀。有话好好说。” 老军师没有说话,他用眼睛的余光怀有恶意地看着混血女郎。 她只好自己表白了,说:“我不是不相信您老人家,您是不知道啊,我在人中 国境后,跳火车时险些出了大事儿——我跳错了车,跳到了另一伙人的车里。我好 险命丧黄泉啊!” “是嘛?”老军师明知故问。对于混血女郎跳车之事,他不光清楚,此事还是 他一手策划与指挥的。而混血儿当然不知道站在她眼前谈生意的正是给她布下了陷 阱的幕后人。 为了生意能做成,也为了自己在哈尔滨和今后在中国境内的安全,她恨不能马 上就成交。她对老军师实言相告:“那个小黑箱子在我手里。我们现在就可以谈谈 了。” 她满以为,她的这些话能够打动老军师的心,她很希望马上成交。可是,老军 师的脸上还是没有一点表情,好像不兴奋也不烦恼。 她急了,此事要是在哈尔滨办不成,那么下一步的运货也就不会再有别人来做 了。在中国,能够在铁路上像生活在大海洋里那样自如,也只有老军师指挥下的男 贼与女贼们。这也是她当初在俄罗斯能够同老军师谈成运货协议的前提。但老军师 一言不发,这倒让她心里没底。她紧赶几步追上了老军师,再次对他说:“就按着 咱们在俄罗斯说的办。” “取货地点?”老军师问她。 她勾了勾头,说:“机场路15公里处。” 老军师说话的时候,眼不看她脸不冲她,只是说:“车的牌号?” 她用只有她跟老军师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了他。 老军师听后这才笑了。他看着中央百货商城上的大电子钟,问她:“时间,时 间可要选良时呀。” 她笑了笑说:“先生博学多才,知识甚广,就由您来决定。” 这混血的态度来了个急转弯儿,一切好像全听他的安排了。但是,她越是这样, 老军师却越要防备。他一生古怪就在于不听别人的调遣与安排。他只冲她点点头说: “那好吧,你就等我的电话通知吧。” 混血女郎不由得一愣,问他:“先生,需要我告诉你我的住址吗?我的住址对 别人保密,但对您……” 老军师一笑,说:“看来,生意成了。因为你有诚意。至于你的住址?我不清 楚,我只打4616166对吗?” “对呀。”她佩服老军师超群的本事。 二人在暗夜色中的哈尔滨中央大街上,就这样谈定了这桩生意。 第二天,整整一天,混血女郎就在屋里等电话,但是电话铃儿一次也没有响过。 傍晚的时候,她到三楼的餐厅去吃饭,意外地发现老军师早在这里悠闲自得地吃着 西餐。 她坐下来叫了几样菜,也吃了起来,无话找话地说:“老人家,西餐好吗?” 老军师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扔,说:“这东西,只能是一次两次地充饥罢了,是 不能与中餐同日而语的。” 她问老军师:“我等了一天,您为什么没有给我打电话?” 老军师一声晒笑:“年轻人啊,你只知道电话是现代化的语言交通工具,可你 还不了解它也是人间的一害呀。从打有电话时起,电话确实给人类通话带来了方便, 但是,好多事情的败露,也是电话帮了倒忙。从二战时期的军事情报被盗开始,电 话是机敏的人不轻易用的东西。 好了,今晚上7点15分,改在双哈公路15公里处。 再见了。” 混血女郎心里一沉:好厉害的老头子,时间、地点全掌握在他的手里了。 7点15分, 一辆挂着军用牌号的桑塔那在双哈公路的15公里处停下,车上下来 开车的中校,打开机器盖子在修车。 7点17分的时候, 从南往北开过来一辆高级小轿车,也开到这里停了下来。是 老队长。他来到武警中校面前:“货带来了吗?” 武警中校看他一眼问:“老爷子怎么没有来呢?” 老队长一笑:“我是二老爷子,不行吗?再说,那个洋毛子小姐也没来啊?” 武警中校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大黑皮箱。 老队长接在手里说:“光这个不行,还有运费呢?” 武警中校乐了:“这您就不要操心了,你有货还怕拿不到钱吗?”说完,他进 了车里,开车前对老队长说:“我说,爷们儿,你就上火车取吧。”他开车向南跑 了去。 9点37分, 从哈尔滨开往关里的一列客车上,有混血女郎,有日本老头杜高, 有叶小波,也有老军师,有韩国金老板,还有他带来的好几伙小伙子。当然,侦察 员们也事先化妆上了车。 10点对分,车到双城堡火车站,上来一位老铁路工人,他背着一个运转车长的 方形皮兜子,兜子里有电话,有红绿旗,还有信号灯。一看就是位运转车长,他的 上衣兜里还露出老怀表的链子。 在深深的夜色中客车向南行驶着。 但,这是一趟很危险的列车——因为车上带有放射性原素:铀;这也是一趟正 义与邪恶将要展开大搏斗的列车——因为车上有侦察员也有犯罪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