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枪响了,陈红应声倒下。
交警掏枪一齐向吴久夫射击,吴久夫将车调过头,给交警一个车尾,但见雨点
般的枪弹在车辆尾窗的钢化玻璃上溅开了花。
吴久夫的车冒一溜青烟走了,等交警回过神来,尤其聪、李冲、范才良的车已
经启动,并从车窗里射出一排排准确无误的子弹,将交警打倒在血泊里。
李冲载着范才良驾车追在吴久夫的一面;尤其聪则死死咬住李冲的车尾。
此时,没有被击中的交警已将吴久夫、尤其聪、李冲和范才良的车牌号码及犯
罪情况通过对讲机汇报给总部,总部通知各交通站、岗亭、交叉路口严格地留意这
三辆车,有可能时,尽量造成他们车毁人亡。
尤其聪从反光镜上看到后面紧追不舍的警车又听到每个交通岗的喇叭都叫喊:
“罪犯弃暗从明”、“悬崖勒马”。
尤其聪见所有车辆已受到了严格监视,想退出这场追逐,又担心再也没有寻找
钻石的机会了。正犹豫,被他拖上车的陈红已经苏醒过来,能叫痛了,这等于给了
尤其聪一次新的希望。’
尤其聪在一个环形交叉路口,将车开向另一方向,剩下李冲、范才良,追赶吴
久夫。
吴久夫一开始还沉住气,一路领先,不曾违反规章制度,到后来,后面追赶的
警车通过对讲机与各交通亭的联系,吴久夫开始碰上了重重麻烦和障碍。
吴久夫凭着高超的车技,车辆良好的性能,闯过一次次红灯,避开一次次有意
设置的路碍,像发狂的野马一般在香港市内各条公路上横冲直撞。
李冲咬着牙,死死咬住不放。后面的警车已甩开了很远。
总算松了口气,吴久夫从后光镜上看到紧追他的李冲和范才良。
吴久夫开通了范才良车上的对讲装置。
吴久夫道:“范才良,你为什么紧追我不放?”
范才良道:“没有,师傅,我在保护你。”
吴久夫道:“你少玩那一套了,这一路艰难,就算亲儿子待父亲也不会有这份
孝心。”
范才良:“你比我的亲爹还亲。”
吴久夫冷笑道:“你若不说这句话时,我还有一分信你。
当初,大陆的林彪在毛泽东面前也是像你这么说的。”
范才良道:“师傅,你不要乱猜疑,我真是好心保护你。”
吴久夫道:“现在除了我自己,谁也无法令我相信。你若还念我是师傅时,请
不要再跟踪。”
范才良道:“师傅在这么危险的时候,我不帮你,我还是人吗?”
吴久失道:“你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警告你,再跟踪十秒钟我就翻脸了。”
范才良对李冲道:“怎么办?”
李冲冲着话筒道:“您好,老爷子,我是阿良的朋友,跟你说几句话。”
吴久夫一阵哈哈大笑,笑够后道:“我正想呢,阿良什么时候这么出息了,世
纪之展钻石失踪以来,他居然能活到现在,原来他背后有位贤内助,不简单,不简
单。”
李冲道:“过奖了。我想和你商量——”
吴久夫不由李冲说完,续道:“怎么样?阿良弄得你很舒服是不?比张劲灵肯
定强很多倍,年轻嘛,又是小白脸。
张劲灵说少不少,说老也不是很老。喂,怎么样?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和我玩玩,
尝一尝我老汉的滋味。”
李冲道:“那好说,这辈子我还真没有玩过像你那么老的男人呢,我以为男人
一到了六十岁,都会阳萎。”
吴久夫道:“那你就误会了,起码我就很雄壮,我正担心你那么娇小是否吃得
消。”
李冲道:“太好了,有你这句话不和你玩玩这辈子白过,
下车吧,我去前面那家酒店开间套房。”
吴久夫道:“你涨水了没有?我都发威了。”
李冲道:“早涨大水了,正想淹死你,去前面那间酒店吧。我另外还有事和你
商量。”
吴久夫道:“什么事,现在不能说吗?”
李冲道:“我早就想说了,可惜你正在亢奋阶段,不给我说话机会。”
吴久夫道:“现在我射精了,处在消退期,你说吧。”
李冲道:“你徒儿说是来保护你,你不信?”
吴久夫道:“这要问你自己,你对张劲灵是否忠心。”
李冲道:“我想,我应该是忠心的。”
吴久夫道:“忠心?骗鬼去吧,背着他跟小白脸勾搭,背着他追查钻石下落。”
李冲道:“既然都是明白人,那就不再拐弯抹角了。”
吴久夫道:“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追踪我无非是听信了陈红的鬼文章,冲三
颗钻石而来。”
李冲道:“老爷子果然是明白人。”
吴久夫道:“说吧,想怎么样。”
李冲道:“钻石失踪以来,道上的人多数已把命陪了进去,能活到今天的,已
寥若晨星,既然大家都不容易,就不再流血了,大家你好我好,各人一份,平分江
山。”
吴久夫冷笑道:“好一个平分江山,我且问你,黑道混战,你在哪里?逍遥山
庄、踏雪无痕毁灭你又身去何处?自始至终,你不发一兵一卒,等到最后去想来分
胜利果实,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李冲道:“天底下本无什么道理,只要能走通,自然就成了道理。我也理解你
的心情,从开始到现在,一路杀过来,损兵折将,就你一个人活过来,若把成果拱
手分一半给人,轮到谁都不甘心。”
吴久夫道:“既然明白就好,早早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李冲道:“问题是自古逐鹿中原,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采取什么手段,
哪怕自始至始不发一兵一卒,到最后得了胜利果实,这只能证明这个人才是王中王,
才是坐天下的真正主人。更何况,这三颗钻石没有刻姓吴或姓罗的号记。
你老以为我的话有无道理?”
吴久失听李冲一番话,心下明白这女人一点也不能小觑。道:“你已把话说绝
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李冲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同意我的方案罗?很好,果然大人大量、识大体。”
吴久失道:“谢谢李小姐夸奖,不过,这三枚钻石到目前为止,本人实在还没
有到手,若真到手时,也不可就这么简简单单拱手让人。”
李冲道:“老爷子,是不是还嫌折腾不够?还要动刀动枪?”
吴久夫道:“在此之前,我还认为钻石在你们手里,我还想过找你们呢。”
李冲道:“体要狡辩,道上的人都死光了,就剩你一个,钻石哪有不在你手里
的道理。”
吴久夫道:“信不信当然由不得我,既然认定钻石就在我手里,那也由不得我
不认。不过,按吴久夫纵横江湖几十
年,还从未有过到手的东西与人平分的先例。放马过来吧,我手痒了!”
李冲明白已没有任何希望用软办法制伏吴久夫了,一场激战势在必行。
李冲把油门加上,向吴久夫撞去。
吴久夫不慌不忙,避过李冲,将车调过头,向另一条叉路逃走。
李冲急刹住车,尔后调过头,直追吴久夫。
吴久夫在心里不把李冲当回事,故意放慢车速,等李冲。
李冲逼上吴久夫,两部车便在路上相互推搡起来。
范才良见插不上手,推开半扇车窗,掏出手枪,连连向吴久夫射击。
子弹一颗颗在钢化玻璃上碰飞,吴久夫无动于衷。
两部车一路较劲,各不相让,这样一来挡住了来往车辆,造成塞车。
塞车越来越严重,两部车很快夹在中间。左边是一栋六十层大厦,右边是道路
铁栅栏。
警笛响起,警察总部通过电视监视跟踪发现了吴久夫、李冲的车辆被堵,迅速
调集特警人员赶来。
特警人员被拦在外围,一时不准进人,向总部汇报。总部很快通知一架直升机
飞临现场。
吴久夫、李冲、范才良本欲想办法逃离,才准备开门,但见一架直升机已定位
在头顶,发出刺耳的螺旋桨转动的响声。
三个人缩进车里,关死车门,考虑下一步行动计划。
吴久夫追杀陈红时,本来还不知道钻石的真正下落,当他在希尔顿门外见到李
冲、范才良挟持陈红时,终于明白了谁是真正的贼王。
当他明白了的一刹那,心底涌起了一股透骨的寒意:这贼王太可怕了,居然将
天下人欺骗了……甚至自己追杀陈红的行动都是在贼王的圈套里。由此,他才真正
理解了“天外天,人外人”的深刻含意。
现在,他不再替贼王当杀手,然而,贼王却利用别人来杀他了,多歹毒用心呀!
直升飞机见两部小车里的人不愿出来,从悬梯上放下一个人及两条带钧的钢绳,
分别挂在两部小车的车尾环上……
直升飞机升高了,两部车一时悬空起来。吴久夫、李冲动作快,在升到十米高
处开车窗下跳。
李冲先在栅栏那边的公路上着地,一个“地滚龙”翻身起来,举枪向吴久夫射
击。
吴久夫落地后再也没有起来。此时,范才良正手攀车门,悬在三百米的高空荡
来荡去。
特警翻过栅栏向这边奔跑,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李冲一个跌撞走在路中间,
刚好拦截一辆飞奔而来的皇冠轿车。
皇冠车一个急刹停下,司机吓得面如土色,见并没撞死人,将惊吓转换成怒火,
走下车,抓住李冲的腰身怒道:
“你想死啦!”
李冲:“对不起。”话声未落,一枪击中了司机的心脏。
司机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便睁眼死去。
李冲拖起吴久夫肥胖的身体扔在车内,关好门,便见范才良一边喊叫一边从四
百米高处往下坠……
“救命阿——”范才良在空中绝望地惨叫。
李冲一咬牙,将车启动,对准向她冲来的特警撞去。特警一边躲闪,一边开枪
射击,李冲留下一道青烟远去了。
李冲此时劫得的皇冠车还没有引起警方注意,很快混入车流里,脱离了一切危
险。
李冲将车一直开出闹市,直到一个偏僻的海滩,方停下来,注意躺着不动的吴
久夫。
吴久夫被击中肺部,胸部都是血,正处在昏迷状态。
李冲干咳了一声,她估计钻石就在吴久夫身上,因为,这么贵重的东西,吴久
夫得到后会马上带在身上潜逃,从此在江湖上消失。
李冲从上至下,从外到内将吴久夫的外衣、防弹衣、内衣、外裤、裤权全部脱
光,认真、细致地搜查一遍——没有钻石!
李冲失望了,用手摸吴久夫的脉,见还有博动,欲俯身做人工呼吸,转而又想:
不行,这是一头虎,只要他醒过来,随时都有可能伤人。
李冲想罢,将吴久夫的一件内衣撕成条,搓成绳,把吴久夫的一双手反绑了,
再翻过身,对着吴久夫的嘴巴做人工呼吸。
吴久夫醒来了,正欲发作,见自己不仅赤身裸体,一双手还反绑了,于是懊丧
地垂下了头。
李冲见吴久夫醒来了,用一件外衣盖住其不雅处,道:
“钻石在哪里?只要你招出来,我就放了你。”
吴久夫苦笑一下,大有虎落平川被大欺的悲哀。
吴久夫道:“我说出钻石的去处你就放我?”
李冲道:“是的,我说话算数。”
吴久夫道:“我不是孩子,你骗不了我。一放了我,等于给你找一条死路,因
为我们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关系。”
李冲道:“你如果你不告诉我钻石的去处,我就把你一小块肉、一小块肉地刚
死。”
吴久夫道:“说了呢,有什么好处?”
李冲道:“用枪对着你的心脏打进去,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吴久夫道:“只要是死,不管是什么死法都是一样。我是在刀尖上走了一辈子
的人,只要你有耐心,并不在乎你一小块肉一小块肉的把我剐死。这一生什么味道
都尝了,偏偏就没有尝过被剐的滋味,这回倒要仰仗你成全。”
李冲道:“那么,你就是不肯说出钻石下落罗!”
吴久夫道:“那倒未必。反正我是一死,钻石对一个死去的人来说是没有实际
意义的。我的意思是你太嚣张了,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李冲道:“你不会要我给你磕头吧。”
吴久夫道:“那是你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不要把我当小孩戏耍。”
李冲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吴久夫道:“你给我记住,我告诉你钻石的去处,第一不是讨好你,第二不是
交换什么,第三更不是怕你对我怎么
样。你很能干,很有本领,我告诉你钻石的去处是相信你可以替我出口气,杀
死真正的贼王……”
李冲将耳朵附过去,当听到吴久夫道出钻石的去处时,惊得目瞪口呆,然后一
枪结果了吴久夫的性命。
尤其聪在一个环形交叉路口,甩掉李冲、范才良和吴久夫,将车开往另一条路
上。
车很快进入了中环路,来到一幢豪华的写字大楼前停下。
这里是恒源集团的总办事处,尤其聪下车后一招手,便有几个侍者毕恭毕敬前
来。
龙其聪指指车内,对手下道:“把她扶去医疗室,叫我的私人医生想尽一切办
法救活。”
侍者道:“是!”七手八脚上车抬陈红。
龙其聪回到董事室,把自己埋在超豪华老板椅子上,按动电扭,使自己随椅子
一边转动,一边摇摆。
龙其聪跟李冲一样,也是很能沉得住气的,同时,也是舍得花血本的。
当初,他出资三千万策动范才良来香港举办世纪之展,说的是让张劲灵钻圈套,
在展出之际,由范才良把钻石盗走,这样,张劲灵赔偿三亿美元,一辈子也就抬不
起头来。
其实,尤其聪远远不止那些心思,他和张劲灵结怨已深,想挤垮张劲灵是一个
方面,但更主要还是为了获得这三枚钻石。
事前,尤其聪和范才良有约,盗得钻石时必须让他过目,因为,他不能糊里糊
涂就把三千万抛出去。这条要求,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尤其聪设想,就趁这个时
候把范才良干掉,独吞钻石……
真个是天有不测风云。计划得好好的,范才良竟失手了,钻石不翼而飞。
龙其聪阴险中透有一股精明,从钻石失盗这桩事上,他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
有人的道理。于是,做出了不露声色,隔山观望的计划。
果不出所料,钻石失盗,一时间群雄出洞,江湖上一派腥风血雨、刀光剑影。
龙其聪根本猜测不到到底鹿死谁手,直至五月二日《雪梨日报》刊登记者陈红
的报道,才记起已经到了该他登场的时候了。
当时,龙其聪对钻石是否在吴久夫手里半信半疑,但他认定,只有找到吴久夫,
才能找到钻石。
人海茫茫,逍遍山庄亦人亡庄毁,何处找吴久夫呢?
《雪梨日报》就是寻找吴久夫的唯一线索。因为根据吴久夫过去的为人与脾性,
谁得罪他,是非报复不可的。他肯定会去杀害陈红。
在希尔顿酒店电梯里,尤其聪救了陈红。与吴久夫较量过后,外面又传来陈红
的呼救。到酒店门外,却是李冲、范才良在挟持陈红。由此可见,李范两人也是冲
吴久夫来的。按常理,吴久夫若是得到钻石,明知道这么多人追杀他,他应立即逃
离,可事实上,他却一直盯住陈红不放。
不用猜,陈红是关键的关键。而且关键的焦点就在那篇
《湾仔遗恨》的报道里。
尤其聪又重读了《湾仔遗恨》,终于,从文章里读出了文章:这简报道明显有
一定针对性,即肯定吴久夫就是贼王。
吴久夫就是赋王吗?
那么,他既是拥有钻石的贼王,为何会那样苦苦地拼杀?
不,吴久失绝对不是贼王。
又回到这篇报道上,开头就有一句“据不愿公开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对了,
这个不愿公开姓名的知情人士才是真正的贼王!他好高明、好阴险,一直不露声色,
在暗地里操纵一切,让所有的人都替他充当杀手——甚至,连他尤其聪去追杀吴久
夫都在这个贼王的圈套里。
龙其聪想到此处时,才决定退出对吴久夫的追杀。他相情,只要把陈红救活,
钻石之谜也就揭底了。
有了明确的目标,余下的就不会白费劲,更不会被利用。
尤其聪拨通了医疗室的电话,向私人医生询问伤员情况。
医生道:“伤员是由手枪子弹从右肩射人,再偏几个厘米就会击中心脏。
龙其聪明白,吴久失是想射击陈红心脏的,这里有两重意思:一、报私仇;二、
杀人灭口担心她向外界提供线索。
当时,因特殊的场所、特殊的地形,吴久夫只能反手打枪,这样,就大大削弱
了准确率。
医生在电话里道:“伤员伤势很严重,因失血过多,需要补充新鲜血液。
龙其聪指示,只要对血型,恒源集团每一个成得包括他自己都有义务献血,总
之,必须尽快将陈红救醒,不惜一切代价地救醒。
医师道:只要输了血,打几针强心剂可以醒来。
龙其聪道:“少废话,越快越好,醒来后立即通知我!
尤其聪重重地挂下电话,又在老板椅上摇晃起来。
龙其聪此时的心情很不平静,他得尽快知道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幕后人具
体是谁。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李冲、吴久夫已经在向“不愿透露姓名”的幕后人发起了
攻击,再晚几步,恐怕将会是另外一种局势。
龙其聪又坐了半个钟头,因按捺不住,又拨通了医疗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护士,她告诉龙其聪,说医生正在手术台上紧张工作。目前一切正
常,血浆已取好正在输送中,等有情况再及时汇报。
龙其聪道:“不要等有情况才汇报,必须十分钟汇报一次。
十分钟后,电话铃响了。
那边仍是那位护士。护士道:“幸亏备的血浆充足,伤员不仅失血太多,而且
手术中消耗大得惊人。”
龙其聪道:“子弹取出来没有?”
护士道:“正在寻找中。”
尤其聪道:“混帐,笨蛋。子弹没找出来,病人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转告医
生,若救不活伤员,拿他的命顶!”
护士道:“知道了”正欲放电话,龙其聪又喝道:“这一次不许随便打搅我,
一定等取出子弹才能来电话。”
护士道:“知道了。”
龙其聪放下电话,心开始处在熬煎中,如果救不活陈红,就等于丢了开启钻石
密库的钥匙,等于这十四天的等待是一场虚幻。
这条线不能断!
联成集团后来居上,压住了恒源集团,张劲灵成了港九保险业的龙头老大,龙
其聪一直耿耿于怀,因此,每年春节祭祖,龙其聪都要在祖宗神位前自责无能,发
警要不惜余力搞垮联成。
尤其聪也是个江湖的汉子,言必行,行必果,不亲眼看到联成灰飞烟灭,他这
辈子就绝不甘心。
无奈联成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又与港府及各界都交谊非浅,进行公开竞争,
龙其聪无异于以卵击石。于是,他曾秘密与业内几家公司洽商,要秘密抵制联成,
以集体的力量与联成争业务抢饭碗,许诺一旦搞垮联成,几家平分港九保险业天下。
一开始,几家公司也曾答应与之结盟,共同对付张劲灵,当恒源开出低价保单与联
成竟保时,那几家公司全都偃旗息鼓作壁上观,待得尤其聪赶去责难时,都说:如
此低价,保险没有赚头,还会亏本,说那样的结果倒不如自己先把公司倒闭了。
事实上,不是那几家公司怕亏本,而实则是对龙其聪多了一种防范心,他们怕
在搞垮联成的前头,尤其聪先把他们的公司合并了。人们有了这种戒心,尤其聪的
联盟便不攻自破,几桩低价位保的结果,恒源损失了上亿元港币,联成更是声威势
赫了。
尤其聪吃了哑巴亏,便想到如何去暗算张劲灵。
小算也是算计,大算也是算计。而且小算计对联成可能秋毫无损,反过来还会
损了恒源,前几次的较量,已经屡试不爽,龙其聪决定弄个大算计,而且要弄得愈
惊天动地愈好。
尤其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大算计,只是一时没有瞅准目标,才没有做出大动作
来。
这一次,范才良从美国来港,拜望这个曾与自己父辈有过交往的恒源老板,谈
论起香港的保险业,才知道龙老板有如此诸多的心事,有如此远大的报复,于是顿
生一计,决意把美国三大钻石弄来香港展示,在联成投保三亿美元,然后窃走大钻,
替尤其聪出一口恶气,帮助龙其聪登上香港保险业王座。
尤其聪觉得此方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既窃得了稀世之宝,又嫁祸于联成,联
成一倒,恒源自然成了香港保险业界的巨无霸,一举三得,实为大计。
尤其聪的三千万港币划到逍遥山庄吴久夫的帐上后,就一直等着范才良拿钻石
来给他验看,谁知,钻石失窃,闹了个全香港血雨腥风,连吴久夫这位当今香港的
第一黑道人物,也只落得个形单影只,东躲西藏的凄惶下场。
现在,已经过14天,如果明日仍不见钻石出现,联成必垮无疑。然而,尤其聪
知道张劲灵绝不会俯首认输的,要不,张劲灵就不是张劲灵了。
可是,钻石失窃之后,张劲灵并没有动作。或许,张劲灵像尤其聪一样在坐山
观虎斗,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对窃宝贼痛施辣手。湾仔火并后,只剩下了一个吴久
夫、范才良、李冲,以联成之实力,这三个即是联手,也会被张劲灵一举擒获。然
而,今天张劲灵仍未露面,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似的。张劲灵在沉寂,会不会
是个大阴谋呢?
想到张劲灵,想到那个人外之人,天外之天,尤其聪有些毛骨惊然起来。他不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两个人连在一起,可是,他的思维却偏偏要他把这两个联系
在一起。
这就是直觉的判断。
这就是半夜鬼打门。
这就是尤其聪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这是尤其聪最害怕看到的事实。
这个谜,只要女记者一醒过来就解开了。
这当儿,尤其聪既害怕陈红醒不来,又害怕陈红醒过来。
两种结局,一样的残酷。
尤其聪不再在老板椅上转动,一双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电话上。
尤其聪知道,电话响得越迟,等于伤员死亡的可能性越大。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尤其聪的心一直提着,额上冒出大颗大颗汗珠……
电话响了。
尤其聪却不敢抓了,他害怕听到不幸的消息,直到电话铃响了三遍,才用发抖
的手抓起。
护士道:“子弹取出来了。”
尤其聪算松了口气。
护士道:“很深,医生取得很吃力。”
龙其聪道:“代我谢谢他。”
护士道:“病人已转危为安,但若苏醒的话,还需要一点时间。”
龙其聪道:“必须想办法让她尽快苏醒。”
护士道:“这样做对病人以后的身体大有害处,董事长这么关心她,请问是您
什么人?”
龙其聪道:“是一条暂时我极需要她活着的狗。只要她能苏醒能跟我说几句话,
哪怕她说完话后马上死去也没关系。”
护士道:“我明白了。”
龙其聪道:“还有。她醒来后,请多说些我如何关心她、爱护她的话。”
护士道:“明白了。”
龙其聪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护士问了医生,转告尤其聪道:“五分钟。”
龙其聪道:“我马上过来。”说罢,放下电话。
尤其聪并没有马上过去,他估计陈红醒来后,护士要向她说尤其聪如何好的言
辞。尤其聪说他马上过去的目的,是让护士时刻都想着董事长过来了,必须全力表
现。
十五分钟后,尤其聪才来到医疗室,此时,陈红正泪水婆娑地看着龙其聪。
尤其聪面带慈祥地坐在陈红的床沿上,温和地说:“陈小姐,好好休息,身体
要紧。”
陈红已经听了护士说她们董事长舍命救她、又输血给她的动人事迹。所以,见
尤其聪就像见到再生父母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喉咙哽咽。
陈红一下趴在尤其聪传怀里,很久很久才说出句话来:
“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尤其聪道:“我读过你的文章,很欣赏你的才华。”说到这里,尤其聪觉得很
难自圆其说,又随口编了一个谎言,“还有,我有一位女儿,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我这一生一世的感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陈红道:“她在哪里,能不能让我认识?”
龙其聪假装沉思很久,又假装抹泪水:“她死了,得白血病死的。”
陈红被感染了,又一次流泪,喃喃道:“太可惜了。”
尤其聪叹道:“所以,在希尔顿酒店,我一眼看到你,就把你当成我的女儿,
又见一个胖胖的家伙对你不怀好意,出手救你。从希尔顿酒店出来,我放心不下,
一直紧紧地跟着……我,我再也不能……可是,你会认我吗?”
陈红听到此处,失声哭叫着,再一次扑在尤其聪怀里,失声叫道:“嗲地,从
今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嗲地!”
尤其聪将陈红紧紧地搂住。
陈红激动够了以后,从尤其聪怀里出来,道:“嗲地!
谢谢你救我几次。”
龙其聪:“既然是嗲地救你.你说句谢谢不就见外了吗?”
陈红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尤其聪见时机已经成熟,插入正题:“女儿,那个胖子是谁?你跟他有什么深
仇大恨,他怎么会非杀你不可?”
陈红叹道:“一言难尽啦,说出来也许让嗲地吃惊,那胖子就是香港最大的黑
老大吴久夫。”
尤其聪点点头,装做终于明白了的样子,道:“文章我看了,这黑道上的事是
捅不得的,女儿你怎么这般冒失,难道一点不知道会引火烧身?”
陈红摇头道:“当时确实也不曾去想这点。”
尤其聪道:“那么,你是怎么想起写那篇报道的呢?那些材料又来源于何处?”
就这样,在尤其聪的层层引诱下,陈红毫无顾忌、毫无防备地将张劲灵约她并
透露一些内幕的事原原本本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当尤其聪听到张劲灵就是幕后操作者时,他咬牙——因为,这结果和他心中猜
想的一个样。
陈红谈完话,感到很累,打着呵欠想休息,见龙其聪未走,又不便下逐客令。
原来陈红是在药物的刺激下被迫醒来的,现在药物的作用过去了,她又将回到
昏迷状态去。她心里想着嗲地会让她好好休息的。
果然,尤其聪对医疗室所有人道:“你们出去!”
陈红感激地望了一眼尤其聪,因怕一不留神睡过去,在尤其聪面前显得不礼貌,
抠了一把自己的人中,坐了起来。
尤其聪一直到医疗室最后一个人离去,才把门上的暗锁关上,站立了半分钟,
回过头向陈红走来,此时,他脸上的慈祥、微笑都消失了。
陈红叫道:“嗲地,坐。”
龙其聪并没有坐,而是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并迅速推拉几下,把那个东西顶
到了陈红太阳穴处。
陈红不看犹可一看吃了一惊——是一把枪,尤其聪刚才推拉几下,是将子弹压
上胜。
陈红万万想不通刚才还是慈父的人一转脸就变成这付恶魔样。
陈红心一下转不过弯来,无法接受这事实,道:“爹地,你这是——”
尤其聪狞笑道:“女儿,你听爹地向你解释。”
陈红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以为这是龙其聪为了给她寻开心故意开的玩笑。
尤其聪道:“本来我也不是好人,甚至比吴久夫坏一百倍。我救你的目的并非
出自什么好心,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女儿,我一直在骗你。”
陈红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置我?”
尤其聪道:“很简单,对我来说,你已经失去意义了。
更有,你是这场世纪之展唯一最知情的局外人,你的存在,对我是一种威力,
所以我要杀了你。”
陈红道:“你想杀我也得趁我睡觉以后才下手呀,你也好留下一个美好的形象
在我心里。”
尤其聪道:“不,我本来是全世界最罪恶的魔鬼,却在你心中留下好形象,这
不是明摆着欺骗你吗?”
陈红道:“我情愿被欺骗。”
龙其聪道:“还有,人生在世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这是一种悲哀。我
本来也想让你在睡熟以后送你走的,可我突然良心发现,让你死个明白。”
陈红道。“你太残酷了!”
尤其聪道:“女儿,时间不早了,去吧,明年的今天是你的忌日。”说罢,枪
响了。
陈红的太阳穴打开了花,血糊糊地尸体倒垂在床上。
尤其聪把保险定在“连发”上,将枪内余下的子弹全部射在陈红身上……
五月三日早晨。
这一天,全香港的市民一大早就去报摊报亭上买报纸,看当天新闻。
几乎每家报纸的头版头条,都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
世纪之展,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在今天二十四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之前钻石
仍未露面,世纪之展的投保人“联成集团”将赔偿三亿美金。请关心这件事的审民
们注意收看当天的电视新闻。
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小报,刊登了联成集团董事长张劲
灵的巨幅像片,用充足的版面介绍张劲灵的个人爱好、隐私、行为习惯,然后
总结张劲灵将采取何种自杀方式。
《雪梨日报》想得更绝,为了招来读者,举办了一次全港性的猜奖活动,他们
拉了几个全港最有实力的企业投资设奖,凡猜中张劲灵的结局者,将获得十万港元
的奖励。
《雪梨日报》在报头套红刊登获奖内容:
你认为钻石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出现吗?
你认为张劲灵会自杀吗?那么他将采取何种方式自杀——开抢?(射击心脏?
太阳穴?或其他部位?)
服毒?(安眠药?白粉?氟液铣胺?或其他什么?)
(小注:奇怪的是,他们对本报记者陈红的失踪只字未提。)
就在这一天的凌晨X点, 两部神秘的小车驶往中环路,停在联成集团门口,时
间相差不到十分钟。
先下车的是一位瘦男人,径直去了董事局;后下车的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小姐,
也直奔董事局而去。
先下车的瘦男人在董事局与人发生枪战,前后不到五分钟,除了瘦男人和一个
老头,其余全部成了尸体。
瘦男人抓住了那个发抖的老者时,后下车的小姐恰好也到。
瘦男人就是尤其聪,后来者正是李冲。
李冲来到一个僻静的海滩,吴久夫告诉他,真正的贼王谁也不是,就是张劲灵。
李冲很震惊,自己就在他眼皮底下,居然也给骗了,于是,她对张劲灵又有了
新的认识。
李冲结果了吴久夫,又把尸体拖下来,扔在海滩上。一个巨大的浪头打过来,
潮退后,也将吴久夫的尸体卷下了大海。这时。李冲才放心地回到车上,趴在方向
盘上思考。
李冲第一个想到就是尤其聪。
希尔顿酒店出来,半路上这家伙就开溜了。李冲估计,尤其聪也是知道了张劲
灵后才放弃追吴久夫的。至于他是通过什么方式知道这秘密,李冲没有太多心思、
更没必要去追究细思。现在是非常时候,考虑的是怎样找到钻石的藏身之处——最
主要是如何对付最后的敌了。
最后的敌人,第一位是张劲灵,第二位是尤其聪。经验告诉她,她不能同时对
付两个,最好的办法仍然是隔山观虎斗。为了能及时知道“龙虎斗”的战况,李冲
采取了盯梢尤其聪的办法。
从海滩驱车到中环路已傍晚,李冲将车在恒源集团公司对面一家酒店的车场上,
人并未下车,死死地盯住恒源门口的动静。
等了几个钟头,没没有动静,担心尤其聪已出门行动,走下来,去尤其聪车库
查看车辆情况。
李冲在希尔顿酒店已经住了尤其聪的车牌号码。经查,尤其聪的车还在。这证
明他人在公司。
李冲思考了片刻,想出个计策来。
她用万能钥匙打开尤其聪旁边一辆车的门,钻进去,拉上车帘透过隙缝注视龙
其聪的车。一直等到五月三日凌晨。
时,才见尤其聪来用车。
为了安全,不引起尤其聪怀疑,待车开出十分钟后,李冲才把车开出车库,直
奔联成集团。
一路上,李冲想,尤其聪对联成集团内部情况不是非常了解,这一去必须先抓
个带路的,寻找目标也一定是张劲灵。
李冲到后,龙其聪果然将联成集团董事局的夜班人员用消音枪杀了,只留下一
个老者。
李冲躲在门外不动,静静偷听。
尤其聪用枪顶住老者道:“告诉我,张劲灵在哪里?”
老者结巴道:“在在……睡觉。”
尤其聪道:“废话,这个时候夜不知道他在睡觉?我问你他的卧室在哪里!”
老者说了张劲灵的卧室去处,尤其聪不依,非要老者亲自领他去。
李冲见尤其聪和老者要出来,敏捷地躲在一个门后,待尤其聪走了一段路,才
跟了上去。
张劲灵的卧室在大楼里的X间,一般的人只知道地方,根本没有进去的机会。
卧室里,安有先进的防盗门、防弹窗,且有道道机关,就算一等一的高手也难
进得去。
尤其聪到达后,将领他来的老者一枪结果了,便站在门外观察了一阵。
尤其聪终于看出了卧室的破绽——也是唯一的破绽:有一面临街。
尤其聪知道:除了从临街那面的空中下手,其余三个方向都无法进入室内。
龙其聪脸上掠过一丝奸笑,又上了一层楼,在临街过道外的窗口上探了一下身
子,看见张劲灵的卧室有灯光。
联成大厦九十六层,临街的墙负都装饰了银色玻璃,说准确点,其是就是由一
块块光滑的镜拼成的。张劲灵的卧室约在五十层处。
尤其聪是梁上君子出身,这辈子他爬过水磨石墙、水泥墙,爬这烊现代化的镜
子墙也在几年前就学会。
尤其聪从内衣里取出一封圆圆的橡皮吸盘——这就是当今利用真空吸气的原理
制作的爬玻璃墙的专用工具。
尤其聪翻身爬出了楼,用吸盘一厘米一厘米地在五十层高处的玻璃墙上滑行。
龙其聪爬到了张劲灵卧室的窗柜处。
他看到了张劲灵室内亮着柔和的白炽灯,看到了室内豪华的摆设,看到张劲灵
侧卧在星港牌席梦思上,盖一条深绿色毛毯。
龙其聪咬着牙,慢慢地推开玻璃窗……
此时,李冲也正好在上层的过道顶上寻得一处过了时的、装风扇的铁环,系牢
一条绳子,沿着绳子向下滑……
尤其聪终于推开了窗玻璃,从内衣处摸出了那把麻醉枪,向床上的张劲灵射击,
然后,跃进室内。
李冲随后下滑到窗台。她没有急着进去,而是躲在外面观看。
她看到尤其聪进人卧室后,一手提枪,一手从腰上解下一条绳子。
刚才李冲已经听到了枪声,知道那是尤其聪用麻醉弹将张劲灵击昏了。接下来,
他会用绳子绑他,待他醒来后再严刑逼供。
李冲已经计划好了,待尤其聪绑了张劲灵,再来他个“黄雀在后”,从窗口将
尤其聪击毙,挟持张劲灵。
尤其聪推开了席梦思上的罗帐,恰在这时——停电了,到处一片漆黑。
龙其聪怀疑是有人捣蛋,将头向下探出窗口,见全楼停电,方放心地缩回了。
好险啦,尤其聪若再细心一点,向上探望,她李冲就暴露了。尤其聪一向办事
严谨,这也算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尤其聪等了一会,见电仍未来,等不及了,用绳子三五下将张劲灵的手反绑了。
恰在这时,电来了,卧室内明如白昼。
这回轮到尤其聪吃惊了:被他绑了的人,竟是刚才领他来的那位老者……
李冲也看到了,这位老者和她很熟,他刚才不是被尤其聪打死了么?
很快,李冲明白了一切,很快,尤其聪也明白了一切,正欲从窗户逃走,李冲
急忙把窗玻关了,并死死顶住。
尤其聪看到了李冲,但隔着一层防弹玻璃,他无可奈何。
正茫然无计之机,一股股喷泉般的水自顶上一个小洞里向他身上射来。
尤其聪闻到浓烈的汽油味,等他意识到什么时,卧室着火了,他一下子被大火
吞没了。
十几分钟后,卧室内一切能烧的东西都已烧了,尤其聪变成了一具焦黑的骨头
……
李冲正欲逃离现场,然而,已经有人在顶端操作了绳子。
李冲在空中荡来荡去。
李冲随时有可能摔下楼去。她想着自己的结局,不禁悲从中来,两颗清泪从眼
里出来。
她不是怕死,不是怕自己从这五十多层楼上的高空摔得粉身碎骨,——她是想
自己的命太苦了。
这一辈子,自小跟舅舅在美国过日子,没少受舅母的虐待。只要舅舅不在家,
舅母会变着法子修理她:不给吃,罚她洗碗碟、扫地板,还不许告状……那时候,
她多么羡慕有父母的孩子,他们是多么幸福啊。可是李冲的妈妈不要她,爸爸不知
道是何人……
因受的欺侮太多,从小,她就立下了要出人头地的志向,并刻苦练功。学成后,
由人介绍来到张劲灵的麾下,她只知道是一个不愿公开身份的人与张劲灵有一种难
以说清楚的私人关系,这个人把她托付给张劲灵,希望得到照顾。虽然,这些年张
劲灵待她不薄,但离她所需要的还相差很远。
她要的是像张劲灵这样的身家、这样的气派……想要得到这些,唯一的机会是
盗得这三枚钻石……
正想着,李冲被人从窗口拖进了过道,并被几个大汉拥着带她去董事局办公室。
办公室在几小时前曾有过一次流血事件。李冲再次来到时,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尸体和血迹自然已被清除,沙发、茶几经过了认真的拭擦。
李冲到此时为止已彻底认输:自认不是张劲灵的对手。
张劲灵从开始到现在,像一位伟大的设计师,一直控制了这一场闹剧。
公司所有的人都在场,听张劲灵的吩咐。
张劲灵道:“世纪之展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早晨七点,我们在这里举行全港记
者招待会。”
墙上的壁钟已敲响了六下,随着大门的开启,宽大的董事办公厅立即闪烁着上
百名记者的摄像机闪光灯,镜头一齐对准张劲灵。
李冲被人带来后一直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再也没有谁理她。
她的心情很复杂,手在兜里弄那把子弹上了膛的左轮手枪。她一下想逃离现场,
一下又想一枪干掉张劲灵。
但这两样都没有做。逃离显得掉格;杀死张劲灵,在这公众场合未免太鲁莽,
而且钻石照样得不到。
很快,李冲想起了一个计划,先不管张劲灵会怎样处置她,沉住气,不到紧要
关头千万不露声色,到最后,三颗钻石是要非露面不可的,到时候再——李冲把左
轮枪的保险关上了。
张劲灵打着拱手,红光满面地向新闻界各位朋友问好。
记者连珠炮似地提问:
钻石能如期展出吗?
钻石现在何处?
这次邀请我们来日的何在?是宣布赔偿三亿美金抑或还有别的节外生枝的事情?
张劲灵笑而不答,频频挥手致意。
这时候,《雪梨日报》的主编突然用几张椅子叠起,站在高处,用半导体向众
人喊叫:“女士们、先生们,张先生把我们叫来,一定是有爆炸性新闻公布的,静
一静,静一静吧!”
果然,全场鸦雀无声,一齐将目光投向张劲灵。
张劲灵见时机成熟了,挥了挥手道:“请诸位坐下。”
人们这才注意到,大厅里早就摆满了椅子。众人落座。
张劲灵走到主席台上,开了麦克风,吹了几口气,只听全厅的每一个角落充满
了他的吹气声,于是开始说话。
张劲灵:“女士位、先生们、朋友们,今天我要向大家公布几件诸位感兴趣的
重大新闻!”
众人立刻洗耳。
张劲灵道:“在公布重大新闻之前,请允许我首先说一个小故事。”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又把目光移向张劲灵。
张劲灵道:“二十年前,我还是湖南乡下的一文不名的
种田人,到今天成为了拥有几十亿港元身家的富人。这中间的坎坷与磨难,我
不想细说。要说的是,能拥有今天全依赖两个人。”
记者们全都打开了采访本准备记录。
张劲灵道:“第一个是我的远房表哥武开希,没有他我来不了香港;第二位是
香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方兴叔叔,没有他,我就学不会本领,也就无法在香港立
足!”
记者将这两个名字记上。
张劲灵道:“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一辈子,各种滋味都尝
透了,对什么都厌倦了,都不在乎了。我想退出江湖。在引退前,我有两个心愿。”
记者们又支起了耳朵。
张劲灵道:“我前面已经说过了,之所以有今天,全依赖武开希和方兴。如今,
这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做人,不欠别人是一生最大的幸事。为了了却这两个
心愿,我将宣布两件事。第一,和方兴的女儿谭菲菲结婚,婚礼今天举行,多谢各
位捧场!”
张劲灵的话音未落,联成集团的人热烈地鼓掌,厅堂里立即播放一首《婚礼进
行曲》。在欢快的乐曲中,身着豪华婚纱的谭菲菲在仆人拥簇下来到张劲灵身边,
并一块儿向来宾鞠躬。
此刻,李冲从暗处已走近主席台,她估计钻石很快就会露面了。
张劲灵和谭菲菲行完婚礼,见李冲来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张劲灵道:“第二,从今天起,联成集团的董事长就是这位李冲小姐,希望各
位多多关照!”
众人愕然。
李冲愕然。
张劲灵从主席台抽屉里拿出早准备好的机密文件及账号、财务印章、保险柜密
码递给李冲道:“从今天起,你就是联成集团唯一的主人。引退后,一切以后的事
务与我无关,我给你的只是这几十亿港元资产。”
李冲道:“为什么?”
张劲灵道:“我会向你解释的。”
李冲用衣兜里的手把左轮手枪里的子弹一颗颗抠出来,抠完后,把手掏出来,
接过代表几十亿港元身家的文件。
张劲灵接着宣布道:“可能诸位已等不及了,现在,我来公布全港关心的钻石
失踪的结果。”
张劲灵道:“自钻石运来香港之后所发生的一切这里就不赘述。我只想表明我
的个人态度。我作为一个中国人,代表中华民族来接受这项保险,我就得为我的民
族争光,绝不让它落在任何人的手里,这就是我的宗旨。”
张劲灵顿了顿道:“现在,这件事总算平息了,保险也满了,趁新闻界朋友都
在场,我把钻石取出来让大家观看。”
这时,《雪梨日报》的主编在坐位上用半导体发言道:
“张先生,请问一个问题:据不完全统计,为这三颗钻石,黑道上死亡人数在
五百以上。那么,你是采取什么保险措施让它安全无恙的?”
张劲灵道:“很简单,我仅仅从《孙子兵法》里选用了
一条计谋: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说罢,张劲灵顺手从台上拿起一个笔筒,手一倒,便滚出三颗晶莹夺目的巨大
钻石来……
众人嘘唏……
张劲灵道:“什么保险装置、电脑密码,全都是烟幕弹!”
“哗——”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
张劲灵在众人的掌声里,将三颗钻石慎重地交到威斯敦国际派来的全权代表手
里,然后握手,祝贺展出的成功……
此时,李冲感到张劲灵的举动太不可思议,走上前来:“灵叔,请你必须马上
告诉我,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劲灵盯着李冲,见她一脸疑惑和执着,知道不说是不行的了,道:“因为你
是我表兄武开希唯一的私生女!”
李冲终于明白了,只缠住张劲灵道:“灵叔,你能不能够告诉我更详细点?”
张劲灵道:“当然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李冲道:“什么条件?”
张劲灵道:“除非你想写一本关于这个故事的书。”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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