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纯平与钟浣站在“仰龙集团”办公大楼外的一棵行道树下。
“这里可以了吧?你快点说,我老爸到底怎么了?”安纯平捉着钟浣的手臂激
动的问。
在电梯里时,无论她怎么哀求,钟秘书就是不说,非得等到离开大楼后才肯说。
短短的几分钟,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
“我跟你保证,董事长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不要着急,更不可以大叫,
知道吗?”钟浣叮嘱着。
安纯平听到“病情”两个字,整颗心都沉了。
“好好,我不叫,你快点告诉我,我老爸到底怎么了?”她乞盼的眼中已溢满
泪水,一颗心仿佛被只怪手紧紧揪住,让她无法喘息。
钟浣拉下她的手,阻止她继续摇晃,
“上个礼拜三,你父亲突然脑溢血,幸好发现得早,紧急送医后已经没事了,
现在正在慢慢复原中。”
安纯平倒抽了口冷气,脸色惨白,一下子方寸大乱。
“脑溢血?那不就是中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不早告诉我呢?不,不能怪
你,是我,我要是不跟他呕气、不离家出走就好了……,我现在马上回去照顾他,
快,我们走……”她茫然的往前走,像是想到什么又停下脚步,“不行,我不能这
样离开,聂霁还在等我,我得跟他说一声。”她又往回走。
听她要回去找聂霁,钟浣立刻拉住她的手臂。
“不行。你不能回去找他,从现在开始,你不能跟‘仰龙集团’里的任何一个
人接触,听到没有!”她严声警告。
不能跟“仰龙集团”里的任何一个人接触?
“为什么?”安纯平脑子里一片混乱,
“因为他们现在是‘安雄企业’的竞争对手,你父亲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倒下
的,所以从现在起,你不能再跟他们有任何接触,懂了吗?”
竞争对手?那么聂霁呢?聂霁也是“仰龙集团”的一分子啊……
安纯平完全呆住了,无法思考也无法言语。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不见了!
安纯平说她马上回来,所以聂霁便在办公室里等到夕阳落、月儿升,却依然不
见她的踪影。
以为她早已回家,没想到回家一看,连个影子都没有,唯一让他不致往“她义
人了”的方向去臆测的,是她房里原封不动的衣服和那只黑色旅行袋。
一夜无眠,只为了等她回来,结果人没等到,反而增添了两只熊猫眼。
聂霁开始怀疑她是否被她父亲给抓回去了?以至于连电话都不及跟他联络。
他逼自已沉住气,然后打电话到“安雄企业”找钟浣,昨天是她跟安安一起离
开他的视线外的。
报上身分后,经过几次转接,钟浣的声音终于在话筒那头响起。
度过了最长的一夜,聂霁已没有心情与钟浣寒暄。
“钟浣,安纯平在哪里?”他劈头就问。
钟浣沉默不语,聂霁更加肯定她知道安纯平的去向了。
他站了起来,忧心如焚。“你知道对不对?她是不是被她父亲带走了?”
“她自己主动回去的。”钟浣平静的说。
“不可能!”聂霁立刻否决,“她父亲逼她工作,还逼她嫁人,她就是因为这
样才逃出来的,怎么可能还会主动回去?”他烦躁的对着话筒吼叫。
“你说得没错,她父亲对她是不好,可是再怎么不好,他还是她父亲,是她惟
一的亲人,父亲病了,她便自动回去了。她虽然回去了,不过你可以放心,她父亲
不会再逼她工作或嫁人了。
聂霁想大声抗议,那他呢?她曾经坚决的笑说会等他厘清感情的,经过昨晚,
他厘清了,可是她却走了!这算什么?
他没说话,钟浣又接着说:“聂霁,我不知道你跟纯平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我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找她了,她也不会再去找你,你就当从没遇见过她,这样以后你
再见到她,就不会太惊讶,今天过后,她将不再是你知道的那名青春烂漫的小女孩
了。”钟浣寓意深远的说。
聂霁全身绷得紧紧的,体内燃起了怒焰。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不再是我知道的那名青春烂漫的小女孩?你们到
底对她做了什么!”他咆哮。
“不是我们,而是你们。”钟浣沉重的说,
“难道你不知道纯平是‘安雄企业’董事长的掌上明珠吗?她父亲中风了,身
为独生女, 纯平自然得负责扛起公司里的一切事务,她迟早会知道D工程的事、知
道公司正面临危机的事、知道‘仰龙集团’打压‘安雄企业’的事……”钟浣顿了
顿,“聂霁,你应该可以想像得到她现在所承受的压力有多大,所以,别再找她了,
她也不会再去找你的。”说完,她收了线。
聂霁放下电话,久久无法言语。
安纯平是安雄的女儿?她居然是安雄的女儿?
她不是被欺负凌虐的小女孩吗?怎会在一夕之间成为安雄的女儿?
手用力一挥,整座电话摔到了墙上,发出一声巨响,并落到地面毁坏了。
聂霁面色铁青、牙关紧扣。
她在玩他吗?不,他不会让这场由她起头的游戏再由她决定落幕的,她可以起
头,但结束游戏的人,必须是他!
钟浣要他不要去出找她?事情没那么简单的,他会去找安纯平,他会让她知道,
聂霁不是她眼中耍着好玩的猴子!
安纯平坐在父亲床边,小心翼翼的喂父亲吃着稀饭,请来的特别护士正在帮他
收起点滴。
这次中风,让安雄右半边的身体瘫痪了,手脚变得不听他唤,连嘴巴也不听使
唤,安纯平喂进他嘴里的稀饭,个一会儿便又从他右嘴角流了出来,但安纯平仍然
耐心的擦干父亲嘴角后,再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着他,如此重复。
回家已经一个礼拜了,而她的睡眠时间,七天加起来不到十个小时,原本在聂
霁那里好不容易养胖的身子,又急速消瘦下去,整个人。瞧怦不堪。
她一肩扛起了整个“安雄企业”,早上六点就到公司,在钟浣的指导下学习看
报表和一些资料,努力想弄清楚公司目前的营运状况,而等到她真的弄清楚时,整
颗心立刻陷人绝望的谷底。
前几个投资已经让“安雄企业”亏损连连,再加上上个工程的失败,更是雪上
加霜, 后来安雄将起死回生的希望全放在D工程上,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工程,没
想到却闯出了“仰龙集团”横在前方,而稍具经验的人均明白,只要“仰龙集团”
想要的案子,没有他们想不到的。安雄不认输,投入更多金钱以求扳回劣势,不料
却被一个内线消息给击垮了,D工程早已内定由“仰龙集团”得标。
现什他卧病在床,无法处理公事,整个公司人心惶惶。有人觉得“安雄企业”
撑不下去,纷纷求去。安纯平出面安抚员工情绪,表示绝不会让公司就这么倒下去,
员工流失的情形才趋于缓和,大家虽然对她这个才二十岁的黄毛丫头没什么信心,
但却也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她也许能创造出奇迹,再加上现在经济不景气,工作难
觅,留在公司里至少能过一天算一天。
每个人全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在工作,说不上积极也谈不上消极。
安纯平更拼命了,用来睡觉的时间更少了。
确定口工程夺标的机率微乎其微后,她便毅然的抽回剩余的资金,开源节流;
她一方面开发新的客源,另一方面则勤跑银行、金融机构、及合作过的公司寻求金
援,希望能解决负债与资金短缺的问题。
钟浣写了张列着银行、金融机构。往来公司的纸张给她,要她—一去拜访,结
果半天下来是四处碰壁,令她的信心与尊严全失。从第十家银行出来后,她颓然的
靠在墙壁上,用尽全身力气告诉自己不要哭。
安纯平连做几个深呼吸,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打电话回去给钟浣,告诉她目前
的挫败,并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没让钟浣跟她一起出来。现在她所能信任的只有钟浣,而公司又不能没人作
主,所以她让钟浣留在公司,自己出来跑,一方面她能安心,二方面她亲自出来拜
访则能表现出诚意,但结果却一无所获。
钟浣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毕竟安纯平是生面孔,又那么年轻,公司又处在摇
摇欲坠的状态,现实的银行是不会借款给她的。
钟浣要安纯平不要那么灰心,去拜访纸条上列的公司,说不定他们会同情“安
雄企业”的处境,愿意借钱给他们周转。
短短几句话就燃起了安纯平的斗志。是呀,她还有公司还没去拜访呢,怎么能
这样就认输?她可是身负两百多位“安雄企业”员工的希望啊!
她鼓起意志力,再度迈开酸痛的脚,朝下一站出发。
夕阳西沉时,安纯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公司。
一整大都在打电话交涉的钟浣一看到她回来,两三句就结束掉这通无结果的电
话,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三明治和奶茶递给她。
“我想你大概又没吃东西了,所以就帮你准备了这些,你就将就点吃吧,先别
管那些烦人的事了。”
安纯平的确快饿扁了,早上她只喝了杯咖啡就出门了,接着就是马不停蹄的拜
防银行、金融机构、往来公司,忙得连早、午餐都投吃,一回来就看到善体人意的
钟浣帮她准备了三明治和奶茶,她真的感动极了,抓起三明治,两三口就解决了。
肚子不再饿得发慌后,她立刻从皮包里拿出两张支票。
“这两张支票一共一百万,我只借到这样。”她沮丧的说。
钟浣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只要我们支持下去,总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的。”
安纯平放下喝了半杯的奶茶,“钟浣,我们不能向‘仰龙集团’求援吗?我认
识聂霁,他一定会很愿意帮助我们的,以前他就常帮我。”她小心翼翼的提议。
因为D工程的事, 钟浣曾警告过她别再跟聂霁来往,她一直没放在心上,但是
却再也没去找过他,原因是因为她自从回来后就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连想念
他都成了一种奢望,她甚至几乎忘了他,现在一提起聂霁,她竟有一种强烈的渴盼,
渴望能见到他,就算一眼也好。
聂霁为什么不来找她呢?那天他看到她与钟浣一起离开,她虽然没回去但也留
下了如此大的线索,都一个礼拜了,他怎么没来找她呢?
天呀,即使曾做过挖马路的粗活,她也从未觉得身心如此惫疲过。
钟浣坐下来,叹了口气。
“我跟聂雩也曾是朋友,他还是一样拒绝了我的要求,你不是也知道的吗?”
她提醒着,依然保留了与聂雩曾是恋人的过往。
“这是不一样的,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要人家半途退出竞标的,你在他们已经投
入人力与金钱时做这个无理的要求,他当然不会答应呀,换成找,我也不会做这种
傻事。”
钟浣只是望着她,又叹了口气。
“看来你真的不适合走这条路。”她说,“以‘仰龙集团’目前在政经界的地
位,取得一个工程可说是易如反掌的事,只要有他们介人,招标作业便沦为一种形
式,作给外人看的、这样你懂了吗?”政经界的许多事都是在台面下完成的,其中
的黑暗乃是初为商业新鲜人的安纯平无法了解的。
安纯平想了几分钟才想明白钟浣的话,这才有些明白了“仰龙集团”的不简单,
两眼更加闪亮了。
“既然他们这么罩得住,那我们更应该去找他们帮忙呀,你去找聂雩,我去找
聂霁,大家都是朋友,他们会帮助我们的。”尤其聂霁还是爱她的哩,他定会帮她
拯救老爸的公司。
“他们也许会帮助我们,也许不会,不过我可以肯定董事长如果知道是他最深
恶痛绝的‘仰龙集团’帮他解决了公司的财务危机,一定会受不了刺激。”
安纯平白了脸。是呀,照老爸的个性,要是他知道公司会起死回生是因为聂霁
他们的帮忙,他会当成是施舍,说不定会气得二度中风。
他无法接受“仰龙集团”可能是唯一可以帮助“安雄企业”的救星,更无法接
受公司即将倒闭的消息,因为任何一件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安纯平沮丧的用手覆住发红的眼眶。
“天呀,我从未觉得这么无助过……我该怎么办?”她觉得自己快被肩膀上庞
大的沉重给压垮了。
钟浣抽了张面纸给她。
“别担心了,事情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如果真的撑不下去了,那我们再去求聂
家兄弟吧,董事长就算不服气,也不会放着员工们的生计不管的。”当她这么说时,
便隐隐觉得跟聂雩求援,似乎是誓在必行。
听了她的话,安纯平立刻停止了啜泣。
“是呀,你说得对。老爸会这么拼命的想挽救公司,主要也是为了公司的员工,
为了员工们向‘仰龙集团’求援,他虽然会生气,但还是会想通的。”她泪湿的眼
眸里又闪出了光彩。
“嗯。”钟浣拍拍她的肩膀,“好了,虽然最后的退路想好了,但这是到最后
关头才能用的,明天还得继续努力。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后,探视过已经入眠的父亲后,她便直接进到书房里,研究分析值得投
资的事物。
由于她非常的投入,所以当门铃响起时,她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跑出书房时她瞄了眼墙上的钟,时针指着数字十一。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当她打开大门,看到位立在门外的那抹人影时,她愣了几秒后,他不顾一切的
扑了上去。
“聂霁,我好想你呀!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了,……”她
兴奋得泣不成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被快乐给塞得满满的。
隔了一个礼拜,再见到她的聂霁却是心疼与愤怒的。他心疼她的消瘦与憔悴,
却愤恨自已的心疼。
不能再对她心软了,他告诉自己。她习惯说谎,他已经被她耍过一次,不能再
有第二次,她变得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她是那么的高兴,以至于没注意到他并未伸手抱住她,脸上也没有久别重逢的
喜悦。
安纯平感动又激动的放开他,看到他淡漠又疏离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了,她抹抹眼泪,再看他时,仍是相同的表情,她立时不解又害怕起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在生气我没跟你联络?你不要生气了,我回到家以后就一
直很忙,你看我的黑眼圈就知道我没睡过一天好觉,可是我真的的很想……”
聂霁开口了,声音冷得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他说,转身走向银灰色跑车,从车厢里拿出一个
篮于,里头的小花猫不停的喵喵叫,他将篮子交到她手上,接着又拿出她的黑色旅
行袋,手一扔,旅行袋落在她脚边。
安纯平颤抖一笑,不愿去想他的举动所代表的涵义。
“喵喵太吵了是不是?”他的表情让她硬挤出来的笑容又消失了,“你这是什
么意思?”她的心有些发凉。
聂霁仍然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深黝黑眸里,毫无温度。
“你回到自己的家了,找的同情和怜悯也该告一段落,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
养一只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照顾流浪的人或流浪猫我已经没兴趣了,你好好过
你自己的日子吧。”他说。
女纯平的脸白了一片,紧抓住篮子担把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同情和怜悯?”她呆呆的重复。
“没错,!同情和怜悯。”聂霁想着她的谎言与欺骗,神情更加阴鸷,“你不
在的这几天,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也厘清了自己对你的感觉。”
今晚月光明亮阴柔,落映在聂霁修长的身子上,却显得冷峻绝然。
安纯平抽了口气,发红的大眼睛紧盯着他,闷热的夏夜里她却觉得寒意逼人。
她沉默着,等着他的答案。
“我以为自己喜欢你,但那完全是问情和怜悯所衍生出来的假象,事实上我对
你根本就没有感觉。”聂霁平静的说。
安纯平脚下一阵踉跄,手里的篮子落到了地卜,小花猫嘶叫了声。
她无意识的摇头,“不,不会的……你说过你不会吻不喜欢的女人……”
“我不那么说,你会跟我回去吗?我是无法看一个孤独无依的女孩子三更半夜
还在外面游荡。”
安纯平冲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哭叫。
“不要说这种话!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知道你生气我
没打电话给你报平安,那是因为我爸病了,他的公司需要我呀……我很想你,真的
很想你,你没看到我瘦了吗?求求你,公司跟爸爸的事已经让我很无助了,除了钟
浣,我只有你可以依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说你不喜欢我,我会受不了的……”
聂霁警告自己不可以心软,但是当她泪流满面、憔悴愁苦的向他求助时,他如
何还能无动于衷?
他忍不住抻手去擦她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但安纯平却看到了昔日温柔的聂霁,她忍不住心痛,
扑进他怀里,踮起脚尖,生涩却热切的吻住他。
这次聂霁不再只是冷漠的站着,他伸出手臂环抱住她的肩膀。
她就知道,他刚说的完全只是话,他个会不理她的,他一直对她那么好,怎么
可能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弃她于不顾呢?
虽然聂霁的吻仍有所保留,但他没有推开她已经够让安纯平安心了。一吻过后,
她虚软的身子偎进他温暖的胸膛。
“聂霁,不要不理我,我已经快崩溃了……你一定想不到我回到家以后过的是
什么日子;我要照顾我爸、照顾我爸的公司、学着了解公司的营运状况和资产负债
的情形……
“公司的情况很糟, 老爸之前的几个投资都赔了钱,加上不可能拿到D工程…
…我今天跑了一整天的银行,没有人愿意借钱给我们周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才好了,公司是我老爸辛苦了半辈子才建立起来的,我不能让它就这么倒了,更何
况还有那么多员工靠它吃饭。
“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虽然钟浣说因为D工程和老爸中风的事,所以我不应该
再跟你们有所接触,但是我觉得那是两回事呀,不该混为一谈的,我也不会因为这
样就忘了你。我甚至还跟钟浣提出找你跟聂雩帮忙的点子,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
因为你不忍心让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烦恼的,是不是?”她将这一个礼拜以来
的心事与委屈全说了出来,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
她说这些的目的只是想让聂霁知道她并没有忘记他,而是太多事牵绊住她了,
还有她有多想他、依赖着他。
但她毕竟还是太生嫩了,不知道在这敏感时刻说这些话会造成什么后果。
说着无意,听者却有心,她这一番话听在聂霁耳里,全成了她的工于心计。
他铁青着脸,用力将她推离自己,望着她的目光仿佛她是什么毒物般。
骤失温暖的安纯平,茫然又不解的望着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看我?”他的眼神让她又不寒而栗了起来。
聂霁眉头是紧皱的,眼眸像是从未见过她般的陌生。
“我本来还以为你只是擅长撒谎,没想到你的心机居然会这么重。”他咬牙,
“你要是以为我会一而再的让你耍弄的话,那你可就错了。”
“什么心机?我说错什么了吗?我从来就没有耍弄你呀!”安纯平本能的为自
己辩驳。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刚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他的态度在瞬间就又转变了呢?
“没有吗?你知道照‘安雄企业’目前的财务状况,没有人会伸出援手的,所
以你便将脑筋动到我大哥和我身上,因为照以往的经验,老是像个白痴大善人的我,
一定禁不起你的眼泪和哀求,会乖乖的拿钱出来帮助‘安雄企业’渡过难关。”
聂霁阴沉的眯起眼,“不错,你还懂得提起D工程,想要引发我大善人的愧疚,
但是你错算了一点,那就是我早就明白了你有多爱说谎,现在更看清了你的城府有
多深沉,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对你百般呵护、忍让你的聂霁吗?那你可要失望了。”
他话中的每个字就像利箭般,毫不留情的射在安纯平的心口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她的脑子里闹烘烘的,整个人宛如要被
撕碎般的难受。
聂霁冷冷的挑起眉。
“你明白也好,不做也罢,都不关我的事。还有,‘仰龙集团’不是慈善事业,
更不是笨蛋,不会花钱去救一家已经毫无希望的公司,你还是认命吧。”残忍的说
完后,他转身走向跑车。
不!他不能这样就走掉,安纯平冲上前去抱住他的手臂,硬要让他停下脚步。
“你爱我吗?你爱我吗?你是爱我的,是不是?”她用那已碎成片片的尊严乞
求他的回答。
聂霁半回过身,冷酷的黑眸睨视着她,安纯平的心开始沉人了冰冷的谷底。
她放开他。不用开口,他的眼睛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聂霁再次背对她,在他打开车门时,她心碎却平静的声音穿过停滞的夜色,传
人他耳中。
“我爱你,无论你相不相信。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今后就算‘安雄企业’面
临怎样的困境,我也不会向‘仰龙集团’求援。感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从现在起,
我们冉也没有关系。”她心已经凉了,死了。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给她最深痛击的却是他,她更没想到在他心里面,自己
居然是那么恶毒的女人。
她木然的走向不知何时已从猫篮里跑出来的小花猫,弯身抱起它,走了几步,
提起沉重的旅行袋,再默默的走向大门。
聂霁站在车旁。那只旅行袋将她的纤瘦的身子衬得更加瘦弱,她的身子微倾,
像背负了世界般的踩着沉重脚步。
有那么一瞬间,聂霁想冲上前去为她扛起一切,但他终究没有。
一咬牙,他坐进车里,发动车子,银灰色跑车犹如颗子弹般疾飞而去。
同时,安纯平关上了大门,落锁的声响在暗黑的暗夜里,幽幽的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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