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九、茫茫情路
筱红左等不见卫东回来,右等不见卫东回来,便先上床休息。睡到十二点左右时,
她醒了,睁开眼睛床上还是空荡荡的,她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坐了起来。
大约等到一点半钟,她才听见走廊响起了脚步声,是卫东!她听见了钥匙开锁的声
音。
“你上哪里去了?这么晚才回来?”筱红见卫东醉醺醺地回来了,气不打一处来。
“同学那里去了。”
卫东说罢连衣服也没脱就往床上倒。
“什么同学那里,你骗人,沛钧他们还打电话来找你呢!你说,你上哪里去了?”
筱红道,“不说清楚,今天你别想睡!”
筱红揪住卫东的头发,把卫东揪疼了,卫东怒从心起,跳起来吼道:“我愿去哪里
就去哪里,你管得着吗!”
“好啊,我看你八成是出去嫖娼去了,你跟我说清楚,今晚跟谁在一起?”
“我愿跟谁就跟谁!”卫东说。
“啊,你果真有了女人,她,她是谁?”筱红大哭起来,要来抓卫东。
卫东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躲开,坐到沙发上。
“这个家要钱没钱,你还没有工作,我养不活你,从明天起,咱们就分开过吧!”
卫东道。
“好吧,好吧,你要和我分开,我当初瞎了眼跟你跑到美国!”
“你回去,回去,谁让你跟我来的,现在,你回去吧!”卫东说。
“我现在还有什么脸回去,别人都以为我到美国开了洋荤、发了财,现在,就我这
个样子,你叫我怎么回去?”
“那我不管,我管不了!”卫东说。
“好,好,你走吧,我就不相信我离了男人就过不了,我要活得精精神神的给你看!”
筱红说。
“筱红,不是我不要你,是我没办法呀!谁叫咱们穷呢,人穷志短,你先让我出去
想想办法,等我发了财,我会来帮助你的。”卫东道。
“别说了,睡觉吧,太晚了!”筱红说。
卫东要到床上与筱红共枕,被筱红拒绝了:“你就在沙发上睡吧,何必呢?”筱红
说。卫东只好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卫东乘筱红给焘焘寄玩具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溜到了凌燕家。
筱红一回到家就明白卫东再也不会回到这间屋子了,他们几百天的情爱转眼化为云
烟,她不禁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筱红明白,在美国这个社会里,生存是第一位的,她不能就这么回国,就是
洗碗,也要多挣些,回国也有个交待。筱红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出门找了两份洗碗工,
全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
卫东很快和凌燕结了婚,出入社交场合,岳父也把旅馆交给他管理。
沛钧知道卫东出走的消息,大骂他会“遭到报应的”!筱红反而安慰他说:“没事,
让他去找他的幸福去吧。没有他我一样能过好,我现在有两份工作,生活不成问题,还
有你们这些朋友,完全能够活下去!”
不久,房东太太送来了一封信,她好生奇怪,拆开一看,是嘉伟的离婚起诉书,捧
着纸的手直发抖,大滴大滴的泪珠叭嗒叭嗒地滴在纸上,她不知道签同意还是签不同意,
拿着《起诉书》哭倒在床上。她想去死,没有了卫东又没有了嘉伟,她还活着干什么?
但是,她在死之前必须见见嘉伟,向他诉说她的后悔,她不该抛下他和孩子跟别人走了!
可是他会原谅我吗?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误。会的,会的,他一定会的。她哭累了,她想,
自己和卫东已经断了,一年的签证期也快满了,便决定先签不同意,等她回国后再说这
件事,于是,她把自己的要求写信寄给了法院和嘉伟。
嘉伟接到筱红的信十分惊讶,但他拿筱红无可奈何,因为她毕竟是他的前妻,焘焘
的妈妈,他只好等筱红期满回来再说。让郑律师去法院撤回起诉。
筱红出国深造的幻想被现实击得粉碎,现在,她终于认清了自己,这辈子可能只是
个家庭妇女。声乐界的竞争是残酷的,多数人只能当个中学声乐老师,能够出人头地的
少之又少。她拼命地打工赚钱,准备将来回国时给儿子和嘉伟一个惊喜。嘉伟太辛苦了,
一人带着孩子,不管他过去怎么样对不住自己,他没有功劳有苦劳,他一人在拉扯焘焘!
他现在一定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真让人于心不忍。不过,也许他又重新找了个女朋友,
正等着要结婚呢!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和我办手续?不管怎样,回去看看再说吧。他是
那么爱我,他不会爱上别人的。筱红想。
筱红心里充满了对嘉伟和焘焘相聚的渴望,常常在心里与他们对话,还到学校去听
儿童心理学,准备回北京时能够用上。她从报纸上发现有合唱队招女高音歌手,但是她
放弃了,觉得不如先挣些钱,回家时贴补家用。
二十、天下父母心
秀芬一进门,就到书房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姜教授问她:“这是干什么?”
“河北哪个地方受灾了,单位要我们捐钱捐旧衣,他们有的当场就掏了钱,我想了
想,还是捐几件旧衣服吧。”
秀芬从衣柜里找出两件雯雯小时候穿的衣服,自己的衣物却不舍得拿出来,又去翻
丈夫的衣物,她拎出一件姜教授穿过的旧中山装说:“把这件衣服捐给他们吧?”
“不行不行,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重新找一件吧!”姜教授道。
“哪里找去,都破成这样了,还不舍得捐出去?”秀芬道,举起衣服向后一缩,生
怕丈夫就把这衣服夺走了。
“不行,这件衣服我穿了多年,我不舍得捐出去,要捐,你找件新衣服捐。”姜教
授道,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新的茄克衫说:“捐这件吧。”
秀芬一看丈夫要捐新衣服,急了,一把夺过丈夫手中的衣服说:“这哪行,这是去
年春节刚买的新衣服,留着穿吧。”说罢,她硬是抢走了那件旧中山装,气得姜教授直
摇头。
“要捐,就捐好的嘛。”姜教授嘟哝道。
“好的、好的,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好?一个补丁也没有,哪里不好了!”秀芬说。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姜教授说。
雯雯妈把手中的旧衣服往沙发上一甩,说:“随你便吧。”
“好、好、好,你做饭去吧,你一回来,把我的思路都给打乱了。”姜教授说。
“装疯!哎,老头子,我听一个老太太说,今年是闰八月,50岁以上的人要穿红裤
头才能避邪,你看,我都穿上了。”秀芬说,撩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白肚皮来,“我
给你也买一条。”
“哎哟,得了,得了吧,那么粗的水桶腰,那么大的将军肚,赶快把衣服放下来吧。”
姜教授惊叫道,捂住了两眼。
“你这个老东西,想当年你是怎么夸我的腰来着,说像杨柳,现在,你嫌我了!”
秀芬一边说一边捶姜教授的肩,姜教授赶紧躲开。
“你别跟我这么闹,别让雯雯回来撞见,她看见了又该不高兴了!”姜教授道。
“这孩子心真狠,出去这么久了,也不想咱们,不回来看看!”秀芬说,眼泪又涌
了出来,“都怪你这个老头子,谁叫你打她呢?!她记仇,她一定跟咱们记仇了,哎—”
“我打她?我是打她了,谁叫她那么不自重,干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来呢?再说,
我打她时,也不知道她真会这么记仇,跑出去就不回来了。”姜教授道,“嗨,不回来
就不回来,她早晚有一天会想家的!”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秀芬哭喊道。
“要不,咱们给她捎个信,说父母同意她跟嘉伟好了,不再打骂她了?”姜教授道。
“从前吃过饭,咱们总是一家三口出去散步,现在好了,就咱们两个老家伙……”
秀芬说。
“把她叫回来吧,没准她也很想咱们。”姜教授道。
“可是,是咱们把她打出去的,怎么叫她呢?你去叫吧。”秀芬说。
“哎,这就不对了,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女儿跟谁最亲?肯定是妈妈,还是你去叫
吧。”姜教授道。
秀芬觉得丈夫言之有理,决定礼拜天把雯雯和嘉伟一起叫回来,认了这门亲,她毕
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啊!时间久了,气消了,彼此还是会想念的。
第二天一大早,姜教授就出门送稿子去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回家的路上,姜教授正想着女儿的事,一辆中型货车自西向东
迎面开来,姜教授吓了一跳,本能地一躲,却正好躲错了方向,被车撞倒在地。
待姜教授醒来时,已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他的左小腿骨折,打着石膏动弹不了。
当医生问他家在哪里,电话号码是多少时,他这才知道自己被撞了,躺在医院已有
十八个小时。
秀芬一夜没见丈夫回来,第二天一大早接到医院的电话,才知丈夫出了事。她火速
赶到医院,见到自己的丈夫,伤心地哭起来,边哭边问道:“你怎么撞成这个样子?我
怎么办?谁干的?”
“没事,医生说只是小腿骨折,躺三个月就好了。司机他跑了,你去我们学校医务
室要支票去吧。”姜教授说。
“什么,司机他撞人还跑了?这可怎么办呀?可真够倒霉的!”秀芬说罢哭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你把雯雯叫回来吧。”姜教授道,“也好给你帮帮手。”
“我知道了。”秀芬道。
秀芬擦干眼角,出去给雯雯打电话,她已顾不得面子了,老头子躺下了,她一人忙
不过来,她要让雯雯回来帮忙。
“雯雯,我是妈妈。”秀芬说。
“噢,妈妈,你们好吗?”雯雯有些激动。
“你爸爸他被人撞伤了,司机逃跑了,现在在医院躺着呢。你回来看看他吧!”秀
芬说。
“好,妈妈,我一定来!”
二十一、成人之美
雯雯拦了一辆“面的”,直奔积水潭医院。
“妈妈,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们生气啊!”雯雯见了母亲,忙自责说,“爸爸要
紧吗?”
“没事。”母亲道,“他只是小腿骨折,打着石膏,其他地方都没伤着。”
“妈,我太对不起你们了!”雯雯道,抱着母亲哭了起来。
“没事,你别哭了,孩子。”母亲说,那么仁慈、宽厚。
这时,姜教授从小寐中睁开了双眼,看见女儿天使般的脸,他笑了。
“爸爸,你醒来啦?你还疼吗?”雯雯道。
“不疼了,孩子!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我就不疼了。”姜教授道,两眼闪着泪光。
“爸爸,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对,辜负了父母对我的期望,你原谅我吗?”雯雯说。
“不对的是我们,孩子,是我们把你逼出去的,你过得好吗?”姜教授说。
“好。”雯雯道,有些羞怯。
“如果你同意,我把嘉伟也叫来。”雯雯说。
“他在上班,不必了。”姜教授道。
“那我留下来照顾你吧?”雯雯说。
“你和你妈轮着来。行不行?”姜教授道。
“好的。妈,你先回去吧,我陪爸爸聊聊天。”雯雯道。
“那我回家熬一锅排骨汤吧,呆会儿送来,还要去校医院拿支票,幸好这医院离家
还不太远。”杨秀芬唠唠叨叨,关键时候幸好有雯雯,否则,她肯定手足无措。
秀芬出了房门,屋里只剩下姜教授父女和其他病友。
“告诉我,孩子,他对你好不好?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揍他!”姜教授说道。
“挺好的,爸爸,你别操心,养好病再说。”
“我看你比过去懂事多了。”姜教授道。
“是吗?”雯雯道,歉意地笑着。“你以后还得上大学才好。”姜教授道。
一句话刺伤到雯雯的自尊心,她早就觉得自己没上大学似乎就比人低一等,忙连声
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啦,爸爸。”
“电大、函授、自学考试都成,总之,不要荒废了时间。”姜教授又说。
“好的。”雯雯说,她希望父亲别说了。
下午,雯雯打电话给嘉伟,告诉他这个不幸的消息,嘉伟立即赶到医院。雯雯站在
医院门口等他,不一会,嘉伟捧着一大束康乃馨走了过来。
“把它交给你爸爸。”
“好的。”
雯雯接过嘉伟手中的花,进了医院。
“你给我买花了?太漂亮啦!”姜教授捧着鲜花,边嗅边惊喜地问。
“是嘉伟给您买的。”雯雯说。
“太谢谢啦!他跟你一起儿来了吗?”
“他在医院门口等我。”雯雯道。
“把他叫上来吧,我要见见他。”姜教授说。
“嗯,好的。”雯雯战战兢兢地说。
“去吧,你爸让你去你就去吧!”秀芬补充说。
雯雯一溜烟跑出病房。见嘉伟还在医院门口站着,道:“跟我一起上楼去吧,我爸
爸想见你。”
“这行吗?”嘉伟问。
“行,是他让我来叫你的。”
雯雯说罢,挽住了嘉伟的胳膊,两人一起进了医院。
“坐吧。”姜教授躺在床上慢悠悠说道,“公司现在情况怎样?”
“还好,”嘉伟说。“我扶您起来坐坐?”
姜教授点点头,嘉伟将他扶起来坐好。
“养女儿划不来的!长大了不听话。你要好好地待雯雯啊!她可是个任性的孩子。”
姜教授道。
雯雯脸上一阵一阵地发烧、发红。
“不,不是这样!”嘉伟打断姜教授的话说,“她挺温柔的。”
“那是你改变了她。”
姜教授摇摇头,陷入了深思,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爱情能改变一个人的喜好,一
个人的性格。雯雯和嘉伟已经分不开、折不散,还不如成全他们了。姜教授默认了他们
的关系。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在爱人面前,一个桀骜不驯的人甘愿做仆役,
人们不得不称赞爱情的力量。
嘉伟看看雯雯说:“快了。”
“也不好太着急,多了解了解对方,我和雯雯她妈妈就是谈了四年才结的婚。”姜
教授道。
“你跟我求婚时,我爸爸还不想答应呢!”秀芬故意打趣丈夫说。
“可是你坚决要嫁给我,缠着我,非我不嫁。”
姜教授一句话逗得嘉伟和雯雯都笑了,只有秀芬在那里狠狠地瞪了丈夫一眼,道: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没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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