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一觉醒来我头部感到丝丝阵痛，酒精的威力已经散尽，昨晚的事情却象巨大的乌云笼罩
在我脑海。
    我洗了个脸，然后对着脸盆上发呆，我对着水中的倒影自言自语：“你知道自己在干什
么吗？”
    以前的猜测变成了现实，心蕾明摆着是要“提拔”我了。我在几分酒意中拥抱了她吻了
她，和我的酒后冲动不一样，我明显感觉得到她是非常清醒和投入，这绝对不是那几小瓶喜
力啤酒可以醉出来的，我们早已过了十来岁毛头小伙初恋的那种懵懂岁月，这种动作往往是
思想和感情长时间沉淀的结果。
    我为我的不理智行为感到后悔，这不是个平等的爱。心蕾在我心目中一直都是个纯洁天
真的小妹妹，我对她一切的关怀和照顾都是单纯没有它意的，我真正的意中人是帆，也许正
是帆的影子太重才使得我没有空间对她产生爱意。但心蕾不一样，我知道她是没有男朋友
的，她一个小女孩远走他乡倍感寂寞，碰到能够倾诉的人都不容易，我是她生活的重要元
素，毫无疑问她是对我萌生了爱意。心蕾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一但爱上将是刻骨铭心。我知
道我犯了致命的错误。
    我为什么不早些向她阐明立场呢？我思考起以往的一些片段，我数次要解释的时候却不
知如何开口，因为我和帆一直未能取得实质性的进展。这是理由吗？ 我不知道?
    我们这些“适龄”青年在一起注定就是瓜田李下的“易感人群”，“尽兴晚归舟，误入
藕花深处”，稍不留神就被挤到那条路上。难道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注定会从量变到质变？
“同性为知己者死，异性为爱死”真的要成为定律？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人们自己导演的闹
剧？
    但这不关心蕾的事，这完全是我的错，其实我也早就朦胧感觉到她的意思，但自己却跟
着她一起暧昧地发展，即使昨天不去的厅不喝酒事情迟早也会浮出水面，哎，我这不是在害
人吗？现在更甚，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和她有了亲昵的接触，这实在罪无可恕。
    这天上班我情绪非常低落，思维象是打了结一样无法正常工作，脑子里还是反复着思量
如何面对心蕾。
    我不由自主地拨通了心蕾的办公电话。
    “是我。”
    “大哥找我有事吗？”听到她带点羞涩的声音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不说话了？”
    “我……我……昨天晚上的事真是对不起，我想我是酒喝多了。”
    她慢慢地说：“还有别的事吗？”
    看来她没有领会到我的意思，“我向你道歉，我不应该……”我说不下去，我不应该跟
她一起？我不应该拥她吻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请……小妹……你……不要……误会……昨天……我……”我结结吧吧连自己想说什
么都不知道。
    “你打这电话就是这个目的？”她说得很干脆。
    “我……想……是吧……”
    电话挂了，我额头渗出无数汗珠，我从未试过如此不知所云，哎，她肯定还没明白我的
意思。
    我抱怨起帆来，要是她能早些接纳我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现在这样。
    这也不是个平等的爱，我对帆情真意切，她却对我轻描淡写。老天为什么如此作梗，有
情人难以成眷，错位的爱却说来就来。“自古多情空余恨”真是千古的绝唱。
    我就这样在办公室里辗转反侧，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同事们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反常。
    “怎么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没什么事吧？”同事关心地问。
    我往沙发一坐，“烦得要死，都不知活着是干吗！”
    “这么低靡，是不是又让哪个靓女给飞了？”
    “飞个鸟！现在活得比白开水还平淡无聊，除了房子票子女孩子就没什么可想的，真他
妈没劲。”我拿起一叠报纸往茶几上一扔。“早活50年还可以有个日本鬼子打打，大不了
战死沙场多痛快，现在连个鸟枪都不让藏，真是不知所为！窝窝囊囊成天就折腾这些破事，
哪还象个人？”
    几个同事象看外星人似地看着我，一个向我笑道：“不能战死沙场就来个玩死情场得
了。”
    我感叹道：“情路难，难于上青天啊！”
    我再也不敢主动打电话给心蕾，她也象在闭门修炼一样好几天没有消息。
    最后是到了星期天她一个电话过来打破僵局。
    “你怎么回事，这么多天一点音信也没有？”
    “我……我这几天不停地想那晚的事，连话也不想多说。”
    “你真坏！”
    天啊，她误会了我的意思，一个吻不至于连话都不舍得说口水都不舍得吞吧？
    “你别误会，我只是想了很多我们之间的问题，我觉得有些东西不太好开口。”
    “干吗这样吞吞吐吐的，有话你就直说嘛。”她娇嗔地说道，我一听就知道她又理解错
了我的意思，哎呀，她已经在等着我的求爱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说多错多，我决定尽快结束这个电话。
    “小妹，我们出来见面在谈吧，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当面说清楚。”
    “好啊，要不就今晚吧，刚有一部美国大片《拯救大兵瑞恩》，去哪里看？”
    我几天前才被一帮朋友拉去看了这部片子，但想到要和心蕾坦诚地谈谈心我决定再陪她
看多一次，“去深圳戏院吧。”
    今天心蕾穿着一套淡灰色很典雅的套裙，从她嘴唇的颜色可以判断得出是化了妆的。说
实话心蕾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我一点赞赏她心思都没有，心里就只盘算着如何对她开口。
    在一周内在同一个电影院相差两排的座位上，我重复看了两次这部电影。屏幕上依然腥
风血雨，那个盟军战士被炸弹炸飞了手臂，他还是从容镇定地用另一只手拿起断臂往前
冲……电影上的诺曼底更象是一个屠宰场，鲜红的海水映出了人类自身血腥的罪恶，当看到
肉博战中一个盟军士兵由于碗力比不上对手，眼睁睁看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刺进自己的
心脏，最后在恐惧和绝望中死去的情景，我的心也跟着停顿了，我为人性这相互倾轧嘶咬的
画面所震撼。*
    心蕾也被这血肉横飞的场面所恫吓，她不敢正视一些血淋淋的镜头，有时候低下头，有
时候恐慌地侧头靠在我肩膀上。
    “开场那段真是太暴力太血腥了，太残忍了……”当我们走在戏院旁边人民公园的小路
时，心蕾还在重温刚才的恐惧。“你觉得这部片怎么样？”她问。
    这部片逼真的效果虽然令我在感官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和满足，但坦白地说，我却感到传
奇人物著名导演斯皮尔伯格已经在走下坡路。在《大白鲨》《侏罗纪公园》《辛德拉的名
单》等划时代的巨献之后，斯皮尔伯格找不到什么突破口，于是干脆大肆玩弄技巧，一开片
就大幅度大比例地沉醉在画面场景等技术性制作，极“真实”地重现了诺曼底登陆的宏大而
血腥的场面，然后再利用“一个和八个”这种数字游戏来歌颂人道主义的伟大，使人们在战
争的冷酷中感受到人道的温馨，为了让片子看起来更具内涵，他反复通过汤汉斯颤抖的双手
进行人性命运的心理揭示，但作用似乎不太理想。虽然这是个真实感人的故事，但纯技巧的
过分依赖和平淡无奇的叙述视角无法让人看到斯皮尔伯格往日的风
    采。
    “大哥怪不得你整天说睡眠不好，看场电影你也考虑这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这又何必
呢？”心蕾听了我的评论责怪起我来，“看你这样真是活得累。”
    “对，大哥我就是天生命苦的人，别人看来快活的东西也许在我眼里就是痛苦的。小
妹，你以后还是少和大哥这种不懂生活的人在一起吧，你应该得到更多的快乐和幸福。”
    她停了下来，看着我然后低下头用很细的声音说道：“我愿意为大哥分担痛苦，我会尽
力使大哥你更快乐更幸福。”
    我浑身冷汗叠出，“大哥……大哥要是能看见小妹你找个好丈夫有个好归宿，那大哥我
就会感到无比的快乐和幸福。”
    “这时候你还说这种话？”她含羞地转过身，“你还当我是小妹妹？”
    我真是叫苦连天恨无地洞可钻，原来早已准备好的话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我问你呢，怎么不出声？”她回过头，用深情的眼睛看着我。
    我逃跑似的避开她的目光，“小妹……小妹你是我的好妹妹……”
    “当初第一次约我的时候脸皮比木板还厚，现在却比小姑娘还害羞。我喜欢上你这个傻
乎乎的大哥真是不走运。”
    我知道已经走到了死胡同，不说清楚也不行了，“可你不应该喜欢上大哥啊，你条件这
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你，你可以找到更理想的对象啊。”
    “难道你不喜欢我？”心蕾语气突变。
    “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妹妹，但大哥真的没想过其它的意思。”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她冷冰冰地问道。
    我还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神，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凄凉的声音令我好不难受，但我已无路可退。
    “好多次我想说但是……你不问我也不好说啊。那天晚上的事完全是因为我喝多了，我
今天再次向你道歉。”
    “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太过分了！”她哭了起来，掩面向公园深处跑去。
    我追了上去，“小妹，小妹……”
    “我不是你小妹，我没有你这大哥……”
    “小妹你别这样，大哥对不起你，你原谅大哥一次好不好。”
    她回过头，红红的眼睛湿湿的脸，“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小妹，我不认识你，你滚开别
缠着我。”说完她转身继续往前跑。
    我象木偶般呆呆地站在路上半响不能动弹。怎么会弄成这样？我问自己。事情总是朝着
不如人愿的方向发展，但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居然会以这样伤害她的方式结束。本来我应该抢
在她之前说明的，而且机会也很多，譬如不经意地表示上个星期和女朋友也看了一场电影什
么的，这样至少她的自尊心好受一些。但是却……
    我连续几天象失了魂一样恍惚，我打了数次电话给心蕾但她一听我的声音就把电话给挂
了。我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反倒是她那个叫李真的同事打了好几次电话向我兴师问罪，质问我为何把心蕾害得整天
哭，我想通过她向心蕾问候一下就对她说明了事情的大概，她一听就暴跳如雷，象轰炸机一
样向我狂轰乱炸，“雷烽可是我们支行的行花啊，人家哪一点不比你强几十倍？你知道周围
有多少人在追她？看你那竹竿一般的呆样，雷烽能看上你实在是老天没长眼……”
    我不断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并说她讲的这一切我都想过也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我的爱在
心蕾之前已经另有所属，现在是不能强求的。希望她能转告心蕾希望能够继续做好她大哥。
    “你没有资格做人家大哥！”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坐在沙发上苦笑，肥皂剧的情节居然出现在我身上，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子欢上一个
几乎一无是处的穷书生，可是他却不识好歹，偏偏对另外一个“无情无意”的女孩子一片痴
情。人世间就是这样令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