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强定定的看着王诗涵，头一次认真的看她。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你还会继续等吗？”
    “等你？”他的话让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是一股黯然淡淡的划过她的嘴角，她自
嘲似的给了他一抹不算大的微笑。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想走了，可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你好象会出现，
所以，又莫名其妙的等了几个钟头……”她低头又塞了一大汤匙的冰淇淋进入自己的口
中，顿时有种心虚的罪恶感。
    “如果我一直不出现，你会在什么时候选择放弃？”这一点他倒是很好奇。
    “放弃？”她抬起头，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会等上好
一会儿吧！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总有超强的忍耐力，我不知道自己还会等上多久？”
    “你们这样的女人？”他不懂她话中的意思。
    她耸耸肩头，“你知道的嘛，就像你所说的啊！‘其貌不扬’的女人……”她自嘲
的扬了嘴角，“我们是非常百折不屈的。”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其貌不扬……
    他这才仔细的端详了她一眼，其实她并不真像他当初所说的那样丑，只不过是跟他
以往所认识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不一样。
    在她的脸上，看不见任何加工的化妆品，她白皙的脸上，总是泛着浅浅的苹果红，
还有，她乌黑亮丽的头发，总是不杂乱的落在颈后，他还清楚记得掌中丝般的触感。
    她虽没有西方人特有的深邃轮廓，却有着东方人特有的神秘面孔。
    她或许没有高窕的身材，但一五０公分的身高配上那不算胖的身材，竟也有着另一
番的娇弱。
    她丑？他低笑了声，好象还差得远呢！
    “你笑的样子……”王诗涵睁大了眼睛，以手指指向他半思索的笑容。“老让人不
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对她所说的话感到一阵好笑，“我为什么要让人知道我在想什么？”
    她耸耸肩，“因为这样别人才可以分享你的情绪啊！”
    说着，她又低头吃了一口冰淇淋，“不像我，脑子裹在想什么，别人都看得一清二
楚。”
    “你知道吗？漂亮的人在想事情，看起来就是有种神秘感，可是，像我们这种人要
故作神秘……”她锁起了眉头，刻意装了一个半思索的表情。“看起来就是很爆笑。”
    强真的笑了，不是因为她的表情真的很爆笑，而是她压根儿不适合这样蹙眉颦额的
表情。
    他伸手抚上她的头顶，也不知道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为什么老有一种受不了的情
绪？
    “你很有趣。”
    “有趣？”她睁大了眼，“Funny这个字也代表我很滑稽吗？”
    他只是一愣，淡淡一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吗？”她半嘟起的嘴巴咕哝一声：“你说的话总有其他的意思。”
    对于这点，他倒是没有回答，或许是习惯了这座城市里，每个人善于伪装自己；所
以，久而久之，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总隐藏了真正的意思。
    而像王诗涵如此坦白的女人，老实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为什么会想要追我？”
    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开口，其实只是好奇她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见她这又对他的问话专注的想着，“为什么？”从没有人这样问过她，“可能是
因为你总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么的遥不可及……”
    “所以你只是对我产生好奇？”他接续她未完成的话。
    她想了一下，摇摇头，“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虽然生活在那个世界，但是你却不
快乐。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让你快乐。”
    她的话让他怔愕了半晌，心里头的思绪在瞬间全被搅乱；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跟他在
一起就为了让他快乐，可是她……
    他不确定的开口：“如果……我一直拒绝你，你什么时候会放弃追我的念头？”他
像是对她的忍耐力开始产生了好奇。
    “什么时候放弃？”她重复着他所说的话。“……中华民国的国父革命了十一次才
成功，我嘛……不知道，二十四次？三十六次？我既然不是伟人，大概得要花上多几倍
的工夫。”
    她的微笑，如阳光般的感染身旁的每一个人；强不自觉的又拧起眉头，不解所谓的
失败，在她的口中为什么说来如此的简单？
    是她习惯了失败的滋味？还是她真的有着比一般人更超强的耐力？
    不管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的确跟他以往所认识的女人不一样！
    “啊！”
    王诗涵的一声大叫再度拉回了他所有的思绪，他回过神，就见她满脸惋惜的望着他
眼前的冰淇淋。“只顾着讲话，冰淇淋都溶化掉了啦！”
    他低头望了眼桌上的冰淇淋，只见原本凝结的冰，此时早已化成一滩的糖水；忍不
住又扬声大笑了起来。
    她的确跟其它的女人不一样！
                  ※               ※                 ※
    “好舒服！”
    夏天的夜晚，在曼哈顿总是到处散布着微凉的晚风，熬过了白天的酷热，晚上清凉
的风让人感到格外的清爽。
    王诗涵跳跃着自己的步伐，愉快的情绪让她娇小的身材看起来像夏天贪玩的精灵般，
到处散布着快乐。
    她跳了一步之后，又跳了另一步……好奇怪，怎么觉得今天的她好象怎么也静不下
来。
    强只是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事实上，从他开始约会到现在，还没
有看过哪一个女人走路像在跳舞一样。
    一般的女人，总是尽可能的在他面前表现出她们最淑女的一面。可是，这个小女人，
不但不能以淑女这个字眼来形容，有时候就连她的一举一动，也像小孩子一样的天真无
邪。
    就像他那天在博物馆看到她的那个模样！他笑了。眼前这个女人，大概真的不能用
正常人的标准来评断吧！
    “一步、二步、三步……”踩着眼前的台阶，王诗涵一格一格的数着，在跳到第四
阶的时候，她兴奋的转身望向身后的强。
    她朝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望了望脚下的台阶，在一阵沉默之后，嘴角上不自觉
的盈上抹得意的笑。
    “四阶台阶！”她伸出四根手指，“我整整要站在四个台阶上，才可以跟你面对
面。”
    强低头望了眼她脚下的台阶，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一向只知道她很矮，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矮到站在台阶上两人才可以面对面；他
掩不住那抹性感的笑容，她的思考逻辑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不一会儿，她的脸色黯然下来。“……真要跟你在一起，大概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为什么？”听她这么说，他反而觉得好奇。
    她不是对凡事都极度乐观的吗？怎么这会儿竟想打退堂鼓了？
    只见王诗涵脸上慢慢泛出一抹苦笑。“为什么？”她重复着他所说的话，不自觉的
伸出自己一双不太长的手臂。“人家电视上的情侣们总会热情的拥吻。可是……我不要
站在四个台阶上才可以跟你面对面，就连一双手都还短得勾不到你的颈子。”她很委屈
的看看自己的手。
    她又挥挥自己的一双手，怎么看也还离他有段距离。“这个样子，大概会老是跟你
挥手道别才对。”
    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是……她的胸口真的有种百感交集的混乱。
明明就看不见两人的未来，为什么她的心里头仍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唉！”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再度面向身后的台阶。“我们是那么的不同，不但长
相不同，就连生活方式也不同。你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也难怪我总是在你的身后追逐
了。”
    “你累了吗？”突然，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听她这么说。
    她无法解释心头的那种感觉。“累？”她像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字，“怎么可能呢？
望着你的背影习惯了，开始喜欢那种宽厚的感觉；其实看久了，会觉得自己其实是很幸
福的。”
    “幸福？”换他觉得迷惑了，没有人会喜欢一辈子看着别人的背影。
    像他这样的男人，大概永远不会懂那种滋味到底是什么吧！
    “发现自己原来有所期待，其实是件很幸福的事。而你……大概就是让我发现，自
己原来也是有所期待的……”
    她说罢，便想转头望向他，但才一转身，他温柔的双唇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的嘴唇之
上。
    剎那间，她呆住了，他怎么会……不！他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样的反应，该逃离如此的突然？还是响应他温柔的吻？
    她只是睁大自己的双眼，愣愕在原地，感受到他的唇传来的灼热。
    她这种反应，令强实在诧异。要不是对她还有一点点的认识，强铁定会以为自己失
去了原有的魅力，像她这样愣怔在原地与他接吻的女人，全世界大概只有她一个。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情
愫。
    可是，也就是那么一剎那间，让他想轻尝吻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更好奇，该会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老实说，她的吻带点甜甜的滋味，好象要将她过于旺盛的快乐因子，透过一个接吻，
快速的传到他所有的感官神经！就像……HaagenDazs一样。
    他笑了，从来不知道接个吻也可以让人有如此的不同感受。
    他松开她的唇，以他动人的双眸凝望她乌黑的眼睛，嘴边的笑容总有一种杀人不偿
命的魅力。“其实，即使你需要站上四个台阶，以我一九０的身高，还是可以亲得到
你。”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感觉眼眶好象又莫名其妙的湿润了起来；她还是不知道
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好象所有的话全哽在喉间。
    “我……”
    几乎还不待她做任何的反应，他温柔的吻再度覆上她半张的红唇；而他过分温柔的
吻，好似要在瞬间将她融化。
    一股感动的情绪不断的在她的喉间作祟，而心中那种空虚竟在剎那间获得了满足？！
    接吻就是这样的吗？
    她不知道！在他的吻之下，竟有种天昏地暗的紊乱，而四肢仿佛也在这一刻开始感
受到酥麻的感觉。
    他张开一双结实的手臂，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这份满足，就连他自己也未曾感受
过。“即使你摸不到我，我还是抱得到你。”
    她的眼睛又湿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的心里并不难过，为什么还是有种
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她硬是挤了一抹微笑，“为什么今天的眼泪好象特别多？”
    强只是停顿了会儿，笑容便快速的占据他脸上所有的表情。这样的女人……
    唉！他一声轻叹，果然是跟其他的女人不一样！
                  ※               ※                 ※
    “他吻我了耶！”王诗涵的语气中还是抑不住那股兴奋的情绪，那个景象至今还清
晰的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伸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你相信吗？他吻我了耶！”
    这句话，她整整说了一个上午。
    每次她一有什么事情发生，张翡珊的耳朵就像是要让她强奸个数次似的，同样的事
要听上好几百次。
    事实上，强会赴约，她已经觉得有点希奇了，现在竟然还听到他吻了诗涵？！
    她做个鬼脸，心想，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听到了啦！”她翻个白眼，“真是
死脑筋。都跟你说过几百次了，像强那种花花公子，一张烂嘴不知道吻过几百个女人了，
他这样戏弄你，你竟然还高兴半天。”
    “他才不是那种人呢！”王诗涵急忙为他辩解。此刻她的脑子里，好象听不进任何
有关强的坏话。
    她还记得那天他看着她说话的样子，还记得他的吻，有种让人融化的温柔；他的眼
里好似有一种真诚。
    不！她摇头，他才不是张翡珊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他才不是那种人？！”张翡珊不屑的口气又照她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长这么大，
还没看过有谁的脑子比王诗涵还简单的。
    “他是什么人，你可以随便捉一个女人来问都知道。不对！”张翡珊纠正自己的话，
“应该说他睡过的女人都知道！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他没睡过的女人，可能用手指
都数得出来。”
    “他才没有那样！”王诗涵涨红了脸，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生气，还是觉得丢脸，
可是……他应该没有睡过那么多的女人吧！
    “懒得理你了啦！”张翡珊拿起自己的课本站起身，嘴里还是抑不住地咕哝：“每
次有人谈恋爱，只要对方是个烂人，好朋友一定第一个受害！现在讲什么你也听不进去，
到最后说不定还为了他跟我反目成仇呢！”
    望着她离开，王诗涵急忙追上她的脚步，“我才不是那种人呢！”
    张翡珊回头调侃似的说道：“‘那种人’到底是什么人？超人？变蝇人？还是钟楼
怪人？”她一声轻笑，“难怪所有的人都不是‘那种人’！”
    “喂！”王诗涵抗议了，“你不要老挑我的语病好不好？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
思。”
    “不知道！不知道！”张翡珊死也不承认，“死脑筋就是死脑筋！我懒得理你。”
    “喂！”王诗涵伸出手想打张翡珊，没想到却让她一闪而落了个空，整个人也直直
的朝地面的方向扑倒而去。
    突地，一股力量及时将她拉住，轻而易举的将她整个人拎了起来；王诗涵虽然免于
跌得灰头土面的厄运，却反而整个人悬在半空晃来晃去的。
    她转过头，望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却在看见强性感的脸庞时，脸上自然而然的漾起
阳光般的笑容。
    “Hello。”她挥挥手，一时忘记自己悬在半空。
    强朝她望了一眼，嘴角上带着浅浅的笑；虽然他一向知道她的个子很娇小，却从来
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单手拎起她，而且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我……”
    王诗涵的支吾随即拉回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定神注视她。
    “……可以……你可以……放我下来了。”她嗫嚅地道。
    他反射性的望向她的脚，才发现她的一双脚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离地面还有好一
段距离。
    他笑了，真的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将她缓缓的放至地面，心中仍掩不去那股愉快的情绪；但他什么话也没说，静静
的望着她做下一步的反应。
    每次在面对他的时候，她的世界好象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她抿抿自己一双干涩
的嘴唇。总要花上好一阵子，她才记得自己该怎么开口。
    “我……”她抬头望向他，在瞄见他一双性感的嘴唇时，那天的事好象立即呈现在
她的眼前；红晕迅速的盖过她所有的思绪，她又一时迷惑了。“我……你好吗？”
    他点点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但，也就因为他的沉默，才更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我……”她还是支支吾吾，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诗涵。”张翡珊拉住她的手臂，急忙插嘴：“我们走！”她再不快点将诗涵从他
的魔掌里拯救出来，这个没什么大脑的诗涵，铁定又会让他的眼睛电得晕头转向。
    “张翡珊——”王诗涵还来不及阻止，她娇小的身躯便让张翡珊这个高个子拖离强
的身边。
    可是……她在心里低吟一声，她连一句话都还没有和他说到啊！
    她不断的回头，眼神盈满了不舍，就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视线之中。
    望着她逐渐被拉远的身影，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稍稍的轻蹙起眉头；不知道自己
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苦涩情绪，就这样让人给隔离，似乎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
    他忆起了王诗涵临走前的表情，不自禁的荡起一抹微笑。
    他轻叹了声，这个女人……表情总是明显的说出她的情绪。
    他忆起了那个吻，嘴巴上好象淡淡的划过HaagenDazs那种甜甜的味道；一个连吻尝
起来都甜甜的女人。
    他笑了，没有理会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只感觉自己似乎对她愈来愈有兴趣。
    她，真的跟其他的女人不太一样！
    “喂！在想什么？”艾瑞克轻拍他的肩。
    强从愣愕中回过神，盈着笑容摇摇头轻道：“没什么。”
    “没什么？”艾瑞克一脸不相信，“第一次看你发呆。”他左顾右盼，突然望见远
方那娇小的身影。“咦？那不是那个要追你的女人吗？”
    “怎么？”他挑高了眉头，“她又做了什么事吗？”
    强摇头，“没有，什么事也没做。”他说罢，拿着自己的课本，转身朝教室的方向
走去。
    什么事也没做？艾瑞克紧跟上他的脚步，这个连说话都有点脱线的女人会什么事也
没做？！
    “不会吧……”他不怎么相信，“她不是挺会耍宝的吗？啊！还有，你们不是约上
个礼拜六见面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有没有去？”
    “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理会他的追问，强下意识的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才想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抹冰
淇淋似的吻，竟悄悄的划过他的嘴角。
    他笑了，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事也没发生？！怎么今天的强，尽是讲些模棱两可的否定句，这可不是强一贯
的作风！
    艾瑞克硬是勾上强的颈项，“说！还不快点招来，你那天是不是赴约了？”
    “谁说我赴约了？”强再也掩不住脸上那抹逐渐扩张的笑容。
    夏日的校园里，再度充满了欢笑声；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笑
过。
    或许，隐藏在曼哈顿的疯狂因子，真的在鼓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