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邵第九颓然的把车停在一处宁静巷口,用手帕绑住手臂的伤口,脸上依旧刺痛着,
他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脸变成蜘蛛网。
他趴在方向盘上,血液早已凝固。
和平分手?
天……他差点死在她手上!
难道预言骗人,只为了整他?
他想得太天页,太容易相信预言的一派胡言,没有人分手是无血无泪的,尤其像美
云这种女人。
美云……可怕,直到今天他才相信她的可怕杀伤力,她太可怕了,自私、寡情、没
有人性,他不想因为愧疚而否认事实,他竟还有点庆幸提早和她分手,因为她太可怕了,
想吞噬他的生活,却——不爱他。
他笑了,有点凄凉,有点安慰,这段孽缘损失的并非美云一人,他也深受其害。
为什么大家总是同情弱者呢?遭受精神迫害者有时也是男人啊!
在两人的交往过程里,邵第九才是弱者,而他却误以为王美云是弱者而害怕伤害她,
结果变成有理说不清、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
好了,不管是否和平分手,他已达到目的,接下来该全神贯注地注意美云的报复行
动及两人共同朋友的责难,以及葛庭——那个预言失败的女人。
忽然,他归心似箭,想立刻看到她、回到她身边,从她温柔的眼眸里获得安慰,从
她可爱的笑靥里得到满足,不管预言曾差点害死他。
当葛庭看到邵第九,活像看到恐布画面般尖叫起来。
他一边眼镜破了,一只眼睛肿起来,手臂垂挂着,脸上伤痕累累,而且皮外套上有
明显的刀痕,他好象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你发生了什么事?你撞车了吗?还是遭人打劫……到底怎么一回事?”
葛庭吓得口唇发白,乱手乱脚地扶他到沙发上坐好,当他看见她忧心似焚的模样,
心中竟然得到欣慰。
她举起他的手,却看到她摇摇欲坠的几乎晕了过去,于是换他急忙扶住她。
“血……我怕血……”她虚弱的呻吟着。
他看到手臂上伤口的血液从手帕里渗透出来,就像从她身上流下来一样,她比他更
痛苦。
“不小心摔跤了,摔得好惨,就是这样。”
“要不要看医生?”
她急出一头晶莹汗珠,像珍珠、也像水钻。
“不要,只是皮肉擦伤,我自己能处理,放心吧!”他不能告诉她自己就是医生,
只好这么说。
“那你的脸……”她忍不住摸向他的面颊,他战栗着,她急忙收回手,指头有股酸
麻的感觉。
“擦点药就会好,反正我长得不帅,多几道线地无所谓。”他自嘲地说。
“不,你很好看的……”她否认后马上垂下头。
他乘胜追击,不让她躲过逼人的试探。
他抬起她尖尖的小下巴。
“哪里好看?”
她雾气朦胧的眼光巡视着他,黑黑瘦瘦的轮廓在面前放大,她喜欢他几绺短发覆盖
额眉,发亮的眼神无忧无虑,嘴边难以察觉的一颗黑痣,悄悄躲入笑纹里。
“你好年轻。”她幽幽叹息,悄悄从他手劲里脱逃。
又来了,她又打算倚老卖老吓退他,幸好他明白事实真相,否则他怎能轻易放开她。
“你会爱上我吗?”
他忽然冲动地问她,她肩头严重地晃动起来,以严肃不可侵犯的眼光瞪着他……
他心急了,怕冒犯她,就如情宝初开的小毛头向年长女人示爱。而她,只不过大他
三岁。
“你会爱上像我这样年轻的男人吗?”
他只好这么解释。
“我已经爱过了,不可能再有机会。”
她耸耸肩故作轻松,唇边浮上沧桑的笑靥。
他冲动地抓住她的肩,让她看着他迫切的眼眸。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邵第九再年轻一次,你会爱上他吗?”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抓住肩头的手指立刻僵硬,他像被打下十八层地狱般难受,她居然拒绝了他……
“如果他能年轻一次,但是我已经够老了,老得无法再爱他一次,真的,爱他让我
觉得好累。”
“所以,他是个混蛋对不对?”他铁青着脸叫道。
“他……不尽完美。”
他瞪视她,不明白意思,她咬着唇说下去。
“爱情,可能一瞬间即发生,而相知相惜才是永恒。我为了逃避生活不如意,冒然
选择小九,不管我们生活、背景、思想、观念、年龄差距有多大,以为相爱就能够拉近
距离,可是相处以后,才发觉生活并不如想象中完美;他亦是凡人,有他的缺点,而我
只爱上他的优点,不能包容先天缺陷。”
“缺陷?是因为十年后他变成了秃头肥壮,所以你无法容忍了吗?”他气得大叫。
“自私、狭窄、骄傲、善妒,人类无可避免的先天缺陷!”
她冷漠的打断他的莫名气焰。
“你不会懂的,你太年轻……”
“你到底以为你几岁?”他气得涨红脸。
她静静地看着他。
“大得……足够告诉你成长过程。”
片刻沉寂,宁静空气里传着他粗重的呼吸。
邵第九气得心肺绞痛,真受不了她自以为是的老气,要不是那些先天性,人类无可
避免的缺陷迫使,他要让真相大白,告诉她时光倒回了十年,她年轻了十岁,别再对他
说些可笑的倚老卖老的言语;顺便告诉她,她面前站立之人便是鼎鼎有名、让她又爱又
恨的邵第九。
但是他不能。
因为自私、狭窄、厉傲、善妒的先天缺陷,他不愿就此失去她……
她静静看着他,那眼眸迷雾重重,看不到未来和过去。
“告诉我,你朋友怎么了?”
她换成了温柔语调,想使僵局缓和下来。毕竟她与他没有深仇大恨,只是萍水相逢
的陌路人。
“什么朋友?”他颓然倒进沙发上,不断揉着眉际。
“想和女朋友分手的那个人,他怎么了,成功了吗?”她带着笑意问他。
他惊慌地坐直身子,毫不犹豫地开始编织谎言。
“和平理性地坐下来谈判,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热泪盈眶,就像我们现在的情形,
坐着和平谈判。”
他猛然停住嘴,心脏可怕地收缩起来,原来……,他懂了,原来他是个大说谎家,
所有预言乃是他一手造成,事实本来就不是这样,他想安慰她而欺骗她,同时也欺骗了
自己,原来预言没有错,她说的没有错,是自己害了自己……
很简单的道理,任何男人都不会面对他心爱的人,告诉她如何被前任女友迫害,这
样他可能会同时失去两个女人。
而且,对方又是杀无赦的恐布份子,他不想造成她心理负担,一切后果由男人承担,
她只管躲在他背后就好。
所以,即使他是个天大说谎家,但是心肠还算不坏嘛!
“结果呢?”
她歪着头看着他,发现他额前蓄满热汗。
“轻易解决了问题,他把她留下的东西折现给她,她乐意带走,就这样。”
他继续扯谎,脸不红心不跳,反正后果已经造成,就照着她所预言的走下去吧!
“就这样?和你受伤的理由相同?”
她眨动着眼皮。
他猛然跳起来,心烦气躁的在她面前打绕。
“你怀疑我吗?我没有理由骗你!”
她转动眼波,随着他来去不已。
“我甚至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她平淡地说。
他停下来,站在她面前,她必须昂起头才能看到他,他似乎放松了心情。
“你对我产生兴趣了?”他挑起眉头。
“不,我对你产生敌意。我只知道你从事心理研究,今年二十六岁,其它一无所知。”
“好吧,我告诉你。”他在她身边坐下,她警觉性的往旁边挪开一些。
“我叫……阿奇。”他终于想出一个名字。
“姓什么?”
“吴。”
“那可真是无奇不有了,吴奇先生。”
他下意识红了脸,自己可真会取名字呵!
“好了,吴奇先生,你还要知道些什么事?”
他盯着她的眼睛忘了反应,发现她的睫毛好长,像黑色绢布,半盖住黝黑潭水,那
双深不见底的黑潭。
“什么事?”他呆呆地说。
她眨一下眼,睫毛轻拍潭水,激动得眼波如流水荡漾,他猛然想起他的目的,又回
到那个胆小自私的男人。
“有,有,我还有好多事要知道,关于你丈夫的一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当你完全了解男人心之后,等于战胜了他。”
近似粉红色的小嘴轻颤着,提起她的丈夫,弦月般的眉挂上忧愁。
“我不想战胜他,只想战胜自己……”
说着,她晶盈的黑眼眸闪动哀愁,令他不禁怦然心动。
“我只想……努力做好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她坚强地说。
听着她轻柔如丝般的声音,他的眼神暗淡下来,能得如此红粉知己,夫复何求?
她被他看得乱了,想找个东西逃避视线,于是抓起茶几上放着的电话……
他可清醒过来,火速抢过她手上的电话。
“你想干什么?”
“打电话给我妈啊,她知道我不在,可能急死了!”
她还有妈呵……他真是对她一无所知。
“不行,你不能打电话给她!因为……没缴电话费,电话当然被切掉了,而且,你
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为什么?”她自然要问。
因为……他可要想破头了。
“因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你想想,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别人突然发现你失
踪,亲朋好友认为你勇敢出走了,这样会改变什么?让别人深深发觉你的重要性,让他
们更珍惜你给他们的一切,包括你丈夫。我相信如果他知道你失踪了,相信你不再需要
他时,他便会认真思考你给了他什么,以及他给了你什么。”
“我发觉你好会说话。”
她的眼光飘飘然,如痴如醉。
“当然,要看我学什么了。”他自信的挺起胸膛。
“现在你比较信任我了吧?”
她柔顺地点点头。
“可以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吗?”
她又温柔地点头。
“我想知道……”
他想知道的可多呢!股票趋势,地皮涨幅,物价升降等等,可是他要慢慢来……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他最后开口。
“妈妈和外婆。”
“没有兄弟姊妹?”
“没有。”
“她们喜不喜欢你老公?”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问。
“乐意接受。”
这么简单,他追求她的过程可真是一帆风顺。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时他问到她如何和女友分手之事,她说他中午出门,晚上
归来,难道认识后他们便同居了?
“你和你老公……嗯……结婚以前就住在一起了?”
“嗯,他的思想很开放,以前曾和他女友同居过。”
不对,那是美云自动要来“住几天”的,他很想告诉她事实如此。
“还有什么问题?”
“嗯……”他认真想了想,“现在最赚钱的地点在哪里?增加了几个闹区?计算机
业发展如何?股票指数多少?”
“这和我的心理状况有关系?”她露出怀疑目光。
“有关系,经济发展动脉和你丈夫对理财方面的能力有必然关系,而男人的事业必
定也会影响到婚姻关系。”
“我丈夫只是个医师……”她为难地说。
“对啊,他一定不甘心于只是一名医师,男人的事业总会从多方面发展,你丈夫也
不例外,他一定另外有投资事业。”
这样的解释合情合理,她没有不相信的道理。于是她认真思索起来,他则紧张得全
身发抖,好象最新的财经消息就要到手。
“股票……”
她略停一下,他竖起两只耳朵倾听……
“地皮……”
他两只耳朵几乎贴在她身上……
“我不知道。”她泄气的说道。
“真的不知道,坦白说,嫁给他我等于脱离了社会,在家专心做个家庭主妇,每天
送他出门、迎他归来;我怎么知道外面世界变得如何?偶尔逛逛街,也选在熟悉地点,
不然就是由他接送……”
“看报呵,难道你都不看报?”他尖声打断她的话。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我很少看报,就是看了,也都看些艺文消息,不然就是连载的漫画笑话,这对你
有帮助吗?我可以一口气说出三个笑话。”
谢了!他暗自大叫。
天!他居然娶了个不看报纸的女人,多可怕,她像象牙塔里的青蛙,只为他活着!
她忧郁万分的看着他,难道他已找到她无法吸引男人之处了?
他闷不哼气,自己和自己生气。
不好吗?娶到这样女人不好吗?他不是总认为女人该守在家里;守着灯光、守着餐
盘,不应该到外面打拚,和男人争地盘。果然他真遇到这种女人,却气她断了财路。
“你不问了吗?”她悄悄开口,怕又激怒他。
“我几乎无话可说。”他憋着气。
她的眼眸暗淡下来,两手放到膝上互搅着,显示她内心极度不安。
“我是不是很愚蠢……”
她说着,眼眶闪动着盈盈泪光。
他于心不忍,他的话可能伤了她,他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小九……一定也这么认为,除了外表骗人的成熟稳健外,我一无所有,一无是处……”
她眼眶渐渐红起来。
“在社会上我无法和人争长短,在家里连老公的心都握不住,我也希望自己坚强起
来,像女强人一样有独立自主的空间,但是我什么都做不来,我只想紧紧依赖他,不管
外面风雨多大,只想靠着他,就是我最大的满足了。”
那平缓悲凄的语调阵阵拍打他的胸膛,他觉得胸口热病而羞惭,经历三十年岁月,
从没有女人如此真心对待他,连电影演的,他都怀疑其可信程度,他以为在明争暗斗的
现实杜会中,只有爱自己最为可靠,而她爱他甚过自己,不惜以生命交换。
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管碰触间闪电般的感觉会刺痛彼此心房,他突然把她拉近
自己,让她靠着他的肩,享受热泪烫湿衣襟的美好感受。
“我……我好傻对不对,不该认识你的,不该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个陌生人,
不可能改变我的命运……”
他用指头接住她的嘴,轻颤的花瓣触痛他指尖,连同刺痛他的灵魂底处。
“我不是陌生人,我说过,相识就是缘分,谁也挡不了。”他认真地说。
“多好笑……”
她轻轻移开他的肩,脸颊羞成桃红色。
“你只是个小弟弟……”
“我不是小弟弟。”他执意摇头。
“十年后我就不是小弟弟了。”
“十年……”
她的眼光飘向远方。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很久?
不久的,他真怕他哪天一觉醒来,竟然变成十年后的景象。
他的心情在瞬间跌落谷底,坐在岁月的火箭中,永远望不见地平线。既然,她不能
预卜发财快捷方式,那么十年前后依旧如故,他不知道留下她来做什么,大可以放她走
人,抑或让她知道真相,管她吓得鸡飞狗跳,就让命运顺其自然往下走吧!他不必装做
不是自己而装得辛苦,大可以自由自在的照做自己。
但是,为何他心神不宁,为何他神经未梢阵痛不已,为何他不愿就此失去她,为何……,
他忽然不想揭穿事情真相。
如果会爱上她,但这份神秘来得凑巧,他宁愿保持对待陌生人的神秘感,不愿依她
所知往下发展。
想想,如果他企图采取何等惊人的动作,而她早能预知企图结果,请问,生活还有
何乐趣可言?就好象他要摘下一朵花,而那朵花自动连根拔起说:何劳您费心——那般
乏味。
患得气躁,他习惯性地摸出烟来抽,忽生奇想,想奔向窗外变做彩云飞……
“你的健康状况如何?”他望向窗口。
“比我老公好,他因为抽烟过多,后来有肝硬化现象。”她瞪着他的烟。
他转过头,看着她,看着烟,瘪瘪嘴,然后用力按熄烟。
起码预知命运能让他变得健康吧!他想。或者他能戒掉恶习,变成完美情人或完美
丈夫也说不定。
“既然你身体状况不错,走,我带你去爬山!”
他猛力将她拉起,不管她喉头哽咽。
“不行,我只有一双高跟鞋。”
她指着门槛斜放的细跟鞋,他看到了,心想,谁管呢?或者一开始他先爱上这双鞋
呢!
于是,她真的穿上两寸高跟鞋爬山,就在附近叠叠山峦间,邵第九卯足力往上攀登,
她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等等,你走慢点……”她叫唤他,体力不堪负荷地倒在树边拚命喘息。
“别忘记,我已是四十岁的中年妇女。”
他停下脚步,掉头朝她走来,胸腔中燃烧着莫名火气。
原来很多人都在自欺欺人,她以为自己超过四十,身体老了,思想老了,感情冲动
也跟着老了,她会像十年前那样冲动地爱上他吗?
她面对的是同一个人,但他面对的是不同年纪的女人,二十岁的爱和三十岁的爱不
同,三十岁的爱又跟四十岁的大不相同,或着到四十岁时,她才后悔三十岁时太滥情……
瞥见他眼中升起的火种,她摇摇头,任细软发梢在肩头晃动,他仍是个陌生人。
“四十岁?你何以认为你已是中年妇人?体力不支,筋骨萎缩,记忆力减退,还是
眼角出现皱纹、皮肉松弛?”
“岁月告诉我的,今年我就要满四十二岁了!”她气愤的叫道。
哈哈哈,他在心里大笑三声。
想不到世界上最会骗人的就是岁月了,日落日升,每日一致,人们何以认为岁月流
失了?岁月——心智老化之代用词。
“好吧,老太太,可不可以暂时忘记你四十岁的年纪,和我这年轻小伙子共踏……
嗯……青山一游。”他差点说溜嘴,把青山说成巫山,幸好望见她严肃的表情,霎时让
调侃吃进肚子里去。
天上飘过一朵白云,轻风掠开她的细柔发丝,葛庭双颊隐约浮起笑靥,态度从容不
迫。
“小伙子,你知道吗?有时候人类潜能并无年龄之限。”
于是,她拋开他,大步地迈向前方。
他略略吃了一惊,继而追上她。
然后,他只能望见她的背影,如何加快脚步都无法跟上她。
她的长发随风飘送,像条冗长黑幕困住他,他无法置信四十岁的女人能健步如飞,
且每个脚步强劲而有力,别说三十二岁,恐怕二十二岁的女人都没她的好体力。
他们一路奔波,经过长长针叶林,穿过丛丛如荫绿草,他们竟然爬到出的顶端,面
对霭霭白云,山峦美色尽收眼底,他却颓然倒地。
“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笑着俯视他,他从白云堆里望见她,洁净宛如天使,他在作梦了……
“念书时,我是田径队员;毕业时,我是个未婚妈妈;结婚前,我夹在宿命与非宿
命之间;认识邵第九,我重新塑造生命;认识你——天才说谎家,让我变成……”说着,
半空雷电乍现,洁净白脸顿成黑脸,变成张牙舞爪的王美云……
她忽然张开手臂扑向他,指爪用力拍住他的脖子,他惊恐万分地瞪着她。
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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