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所有的恩怨随风而逝,雨过天晴。 常欢和钟灵,甜甜蜜蜜地恢复邦交。 表面上,一切变得相当平静了。 失而复得的爱情,更值得热恋中的人珍惜。因而,钟灵和常欢的眼睛,只看得见心爱的 对方而已,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一个失意的人——何云樵。 事实上,何云樵自从那天怒气冲冲的跑去常家,又满怀期待的把常欢带去见钟灵之后, 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他不该如此草率,如此坦白,尤其如此迅速的向常欢求救。 他太大意了,竟没想到如果常欢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可令钟灵回心转意,那么他在她心中 必然占有相当重的份量。 他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却把常欢找来了,让他们见面,当面澄清了所有恩怨,岂不 是自动替他们牵红线? 唉!笨呀! 现在,人家和好如初,甜蜜得不得了,他只好独尝失意的悲怆滋味。 他能争得过常欢吗?钟灵眼里摆明了只有常欢,当他——只是哥哥吧!从现在开始,他 或者不该再幻想,再期待会有任何奇迹,她背弃了他,投向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还对她留 恋什么? 但是,他仍然放不下,他还是想钟灵,想她现在正和常欢在一起吗? 原以为,常欢帮他留下钟灵,他愿和常欢把以前的仇恨一笔勾销。 但是,就在他对常欢表明自己的心迹后,常欢居然还硬是夺去他一心所爱的人。 这下,他真能让心中的怨恨烟消云散吗?他真能心平气和的祝福他们? 忽然间,他觉得在整个事件里,他实是扮演了个窝囊透了的角色。 鬼迷心窍的复什么仇呢?弄得自己这会儿是身陷深渊里而万劫不复了。 总之,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何云樵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每当一想起那天常欢和钟灵重逢的那一幕,他就觉得失魂落魄,痛心至极。 他根本无法形容内心深处对钟灵是如何的失望…… 她怎么会去爱上常欢呢? 难道她忘了常欢是如何误了敏儿的吗? 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对她一往情深,他一直在等她长大? 一切皆因常欢,他怎能不怨他? 为什么他伤不了常欢?反而一再为他所伤? 常欢真是对女孩子那么有办法?否则,女孩子又怎会个个心甘情愿的对他死心蹋地? 敏儿,为了他离乡背井,流浪异国,连亲情都抛弃了。 钟灵呢?更是荒谬,为了无法忍受常欢不肯原谅她,竟然傻得想要遁入空门。 为什么注定了受伤的总是他?为什么? 他才是受害者,却偏偏落得孑然一身、孤孤单单。 他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小女孩,无怨无悔地等她长大,为什么到头来,她却投入别人的怀 抱? 太不公平了! 一直以来,他对别的女孩子看都不看一眼,心里除了她,就没容纳过别人。虽然,他英 俊出色,但他从不曾真正爱过,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的结果,却是令他跌得粉身碎骨。 也许,这就是命运。 他突然有些明白敏儿当年的心情。 没有失意过的人,不能体会,更不会——明了。 世界在他眼里再也不美丽,一切都失去意义了。 他好累,一直累到内心深处。 他渴望休息,但他不想回家;那里有太多令他触景伤情的景物,只会勾起他无限伤痛的 回忆。他更害怕面对钟灵,他不要她只是把他当成哥哥,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 那么,他该往何处去呢?何处是可供他身心休憩的地方? 他游魂般地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黑沉沉的夜幕和迷蒙的雨丝,沁入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世界模糊了,心也跟着模糊了, 他根本忘了置身何处。 闪着的绿灯转换成黄灯,随即又被禁止通行的红灯所取代。 此刻正值下班时间,忠孝东路上车水马龙,一辆接一辆的车子拥挤不堪,川流不息。 何云樵突然眼睛一亮,发现对街有一个茶艺馆的招牌。心想:大好了!终于找到一个可 以暂时休息的地方。当下顾不得红灯,迫不及待的直奔过去—— 顷刻间,一阵尖锐粗嘎的煞车声纷纷响起,接着一连串的混乱,煞车声、碰撞声、尖叫 声、人声、车声、玻璃破碎声混杂在一起,好几辆车子挤成一堆。在一堆撞得乱七八糟的车 辆碎片中,是何云樵那浑身是血的身子躺在血泊中,雨丝仍飘坠着。 医院里,手术室的门紧闭着,浓烈刺鼻的药水味,紧张、匆忙又显得凝重的医护人员, 不断地从那扇门走进走出。 救命的血浆不断的被送进去。 那扇门,已成了众人目不转睛的焦点。 钟灵和常欢就坐在离手术室门口不远的椅子上。 钟灵呆滞的坐着,眼光直楞楞的瞧着那扇门。 她觉得内心有种几近崩溃的惊悸在泛滥,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失去比亲哥哥都还 要亲的何云樵。 她的脑海里,就只是反复的呐喊着一句话: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 她恐惧的抓紧了常欢的手,所有的意识都贯注在此一焦点上——不要死,云樵! 何云樵的父母都赶来了,罗天培也在,整个等待室里凝窒着一股沉闷的气氛。何云樵的 母亲黄心茹哭得眼睛红红肿肿的。何父则是神色木然的坐在妻子身旁,不停地抽着烟。 常欢脸色苍白的在一旁沉默着,他出神的在想,事情怎么发生的呢? 上帝为什么待何云樵这么严酷? 他犯过什么错吗? 或者——整个意外与上帝无关,是人为的? 人为!常欢猛地打了个寒噤,何云樵是自杀? 做笔录的警察不就说是何云樵蓄意闯红灯、冲入车阵里的吗? 天,他真是自杀吗?那么,他若真有不测,谁该负责?谁? 何云樵他自己吗?还是…… 不,不,他摇摇头。 何云樵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是那种骄傲又自负的男人啊!他的人生前程似锦,他不像 是那种颓废得会自杀的人,那又是为什么呢? 常欢也想不通,他只想快点知道何云樵的消息,何云樵在手术室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怎 么会一点消息也没?他在施什么手术?为什么要那么长的时间?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天!救救他,让他活下去,否则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常欢忍不住发抖,心好冷,他不禁有 些害怕。 紧握着他手的钟灵忽然震动了一下,意识在刹那间闪现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她感觉到常 欢的颤动,不禁紧张地问—— “常欢,告诉我,云樵——会有事吗?会吗?”钟灵颤着声音问。 常欢摇头,他也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的呢?一个生命力那么旺盛的人,怎么会突然躺在手术台上,要别人去抢 救他的生命呢?”钟灵的眼中满是泪水,她咬紧唇不让眼泪落下来。 “我——也不知道!”常欢的声音变得嘶哑。“我们只能——等待和祈祷。” “等待和祈祷?”钟灵的视线回到手术室门上依然亮着的红灯上,神色更加凄黯。这么 做,真能挽救云樵? “你要他活下去,他一定会活下去。”常欢语带深意。“为什么这么说?”钟灵皱眉, 她觉得常欢似乎话中有话。 常欢沉默了,他不想说出实情,却又不愿说谎,见钟灵一脸等他做出合理解释的模样, 他真恨自己口无遮拦!钟灵——哎!教他怎么说呢?一切都只愿何云樵没事吧! “你怎么不说话?”钟灵叫起来。 “难道你不希望他能活下去?”常欢只好这么反问。“哦!”钟灵年轻的脸上有一抹祈 求的虔诚。“我当然希望,只要能让他活过来,我愿意替他死!我的命是何家改造的,我要 报答他们,我宁愿代替云樵受过。”钟灵喃喃的说。 常欢诧异极了,正要开口询问——手术门上的红灯突然熄了,全部的人冲向手术室的门 边,紧张使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 好半天,医生们才走了出来,两个护士推了何云樵出来,何父何母及罗天培钟灵全奔向 何云樵,只有常欢不失冷静的迎向其中一个神色严肃且疲乏的中年医师。 “医生——”常欢迎上去。“他怎么样?有危险吗?” “情况不是最坏,不过——他的左腿伤势较严重,以后,恐怕无法完全跟正常人一样— —走起路来,会一跛一跛的……” 一跛一跛的?常欢傻了,那么骄傲、出色的云樵,能接受身体有了缺陷?不过,他立刻 恢复镇定,感激的握了握医生的手。 “谢谢你,医生。我相信你们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 “他必须在医院待上好一段日子,至少等伤势复原后才能回家。”医生正色说:“还 有,一时之间他恐怕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希望你们能多多开导他,不要让他受刺激。” “我们会的。”常欢点头。“再一次谢谢你。” 医生摇摇头,疲惫不堪的往走廊的一端走了。 常欢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他看见依然昏迷着、苍白得吓人的何云樵,他英俊的脸上并没 有伤,甚至不见他有痛苦的表情。 “云樵——”钟灵首先沉不住气叫了起来,明知他昏迷着听不见,却是控制不住心情的 激动,她哭得好伤心。 看见常欢,她心焦的转向他,抽噎的问: “常欢——”她屏息以待。“他……他会好起来吧?” 常欢犹豫了会儿,一把拉过钟灵,低声说: “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医生说……他的左腿伤势严重,以后……以后走路可能会…… 一跛一跛的……” “啊!怎么会呢?”钟灵无法接受的叫着:“太残忍了,云樵无法接受的,他那么出 色、那么要面子,他——他怎么—— 怎么受得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人希望这样。可是,事实如此,医生已经尽力了。”常欢 耐着性子,冷静的解释。 “……可是……可是,他那么优秀,他怎么可以有缺陷……”钟灵失声哭叫。 “如果失去了生命,再优秀,再出色都没有用。”常欢认真的说:“最重要的是他保住 了命,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是这样的。”钟灵依旧无法冷静下来,仿佛受伤、将要跛着脚走路的人是自己。 “你不明白,有些人是宁可死了好,也不要身体有缺陷,我知道,他醒来后若知道这事实, 一定没办法接受的。” “钟灵,冷静下来。”常欢深深吸一口气。“你不是一直祈祷云樵不要死吗?现在他活 下来了,你该庆幸了。你想想,云樵醒来,若看见你这样,他是不是更难过、更绝望,你明 白吗?你一定要冷静,因为——等他醒来后,你必须去帮他重建信心,知道吗?” “我?”钟灵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常欢。 “对啊!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何家?”常欢故意说:“他发现自己的腿伤后,一定 无法接受,甚至痛苦,但……你会帮他度过的,是不是?” 钟灵呆住了,她的激动只为云樵遭逢意外,有了缺陷,她根本不敢去想云樵醒来后的情 形,她…… “我……会尽力。”钟灵嗫嚅的:“我……很害怕,常欢。毕竟她还太年轻,而她面临 的却是重得令她无法想象的重担。 “虔诚的佛教徒怎么忘了求你的佛祖?”常欢说。 钟灵含泪凝视常欢半晌。 “常欢,你会帮我的吧?”她稚气又真诚地问。“放心,钟灵。”常欢温柔诚挚的拍拍 她。“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随时赶到你身边,陪你度过一切难关。” “常欢——”钟灵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么好的常欢,她何其幸运能得到他的爱, 但……云樵……?她心里隐隐有着迷茫的不安,总觉此后的生活,将因为云樵的意外,有重 大的转变。 “云樵还会有好长一段时间才会醒来,我先带你回去休息一下。” “不!”钟灵似乎真有了信心,那是从常欢而来的信心和勇气。“我要一直陪他,不管 他理不理我,不管他怎么生气,我都要陪着他,直到他振作起来。” 常欢露出赞许的笑容,但眼中似乎又隐藏着一丝不安。“让我陪你等吧!”他了解而温 柔的说:“我说过要陪你度过一切难关的。” 这个黑夜,显得更凄沉而漫长。 黎明时分。 何云樵在麻醉剂和止痛药的效力下挣扎,一阵迷惘,一阵茫然,四分五裂的意识逐渐地 在聚拢,他努力想要让自己清醒:在周身撕裂般的痛楚中,何云樵终于醒来,那已是十二个 小时之后了。 睁开眼睛,视线所及的是一片陌生的白,白得令人有不真实、梦幻之感。他挣扎着想移 动身体,奇怪的是身体竟然那般笨重和刺痛。他呻吟着,怎么回事?他躺在什么地方? 看到他张开眼睛,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何太太早已哭得柔肠寸断。她扶着床边,望着 那脸色惨白,尚不知自己有了缺陷的儿子,她忍不住抽噎着说: “云樵,你疼吗?怎么那么不小心,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想吓死妈妈呀!家里就你 一个男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和你爸怎么办?呜……”她用手帕捂着脸,忍不住 又痛哭起来。 “心茹!”何仲民把太太拉开。“你别老是哭呀!也不问问他要什么。云樵。”他望着 儿子,鼻子也禁不住酸酸的。“你要什么?想吃什么?疼不疼?你说说话!想要什么吗?” 何云樵的眼光从一脸关切的父母脸上移开,他的思想仍然有些恍惚。他内心有股强烈的 渴望在烧灼着他,使他的心发狂般的绞扭起来。 小灵!你在哪里?仁慈一点,小灵!让我见到你吧! 我要小灵!小灵!小灵!他心里在疯狂般的呐喊:你太残忍了!居然不在这儿! 小灵,难道你连我的死活都不顾,还跟常欢那个王八蛋在一块儿! 他脑子里的意识又有些混乱,眼前的人影又变得重重叠叠的,只是,这些重叠的影像里 没有钟灵。 小灵,我不要你离开我……小灵,我爱你……小灵,你难道不明白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吗?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小灵,你在哪里?你在哪里?让我见到你吧!我再也不要鬼迷心 窍的要你假扮什么鬼盈盈去迷惑常欢、去报复常欢!回到我身边吧!我不要失去你,小灵— —他奋力挣扎的低吼出声: “小灵!小灵!我要见小灵!”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个人迅速的冲到床边。 “你醒了,云樵?”朝思暮想的一张小脸儿,温温柔柔的,但是脸上怎么残存着泪痕? 是因为他吗? “小灵?我以为你——”何云樵松了一口气,总算她还有良心,这时候没和常欢在一 起,事情也许会有转机。 “你说什么?”钟灵的俏颜,展开一抹比水更柔的笑容。 “小灵,我——我怎么……”何云樵狐疑的问。“云樵,你……你吓坏了所有的人。” 钟灵顾左右而言他。 “你昏迷了十二个小时。” “什么十二个小时?你说清楚。”何云樵的声音依然微弱,却清晰多了。“我究竟怎么 了?浑身都没力气?” “我是说,你——”钟灵不经意的瞄一眼被单下左腿部位。 “昨天你在忠孝东路过马路时——出了意外。” 何云樵苍白的脸上掠过一抹恐惧的神色,他怔怔的思索着。 “我昏迷十二个小时了吗?”他的眉头深锁。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似乎都很凝重,他隐约 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我怎么了?你告诉我。” 钟灵下意识后退一步,云樵能坦然接受事实?她突然感到十分恐惧。 钟灵的神情引起了云樵的不安和怀疑。 “告诉我!”云樵的声音急促起来。“你快说,我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敢说?快告 诉我啊!” 钟灵又慌又乱,不知如何启口。 “你说!”云樵大声吼了起来,似乎他已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却又怕去面对它。 “你快说,我怎么了?快说啊!” “不要这样,云樵——”云樵那又急又怒的表情,吓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钟灵又慌 又乱,同情却又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你——冷静一点。” “冷静,为什么?”云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她。“为什么要我冷静?你认为我是会 被轻易击倒的人?你告诉我真相,我什么都不怕。” “不,云樵。”钟灵拚命摇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你不要想那么多,你要好 好休息,才能早日康复,我们都会给你打气的。” “谁希罕什么打气!”云樵的火气突然间大得吓人。“我不要任何人来同情我,可怜 我。我活得好好的,又不是残废——” 云樵忽然自动住了口,残废?他刚刚可是说了这两个字吗?为什么所有的人一听见这两 个字不约而同的都流露出恐惧、同情的神色,偌大的病房里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 为什么?残废? 一刹那间,何云樵明白了一切,他变成了残废,这就是钟灵所谓的——意外? “我成了残废,是不是?”他说。自卑又恐慌的口吻嚷得好激动、好大声,令整室的人 屏息。“你为什么不敢说?我是少了手、脚?还是身体瘫痪?你为什么不敢讲,同情我吗? 我根本就不在乎,也不要别人的同情,你快说啊!” “你……不要那么激动嘛!”钟灵有些不知所措,被云樵激烈的态度吓哭了。“事情没 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真的,你不过……不过是……以后,走起路……会……有一点点不一 样而已。”她小心翼翼的措词。“真的,生命比一切都重要,一点点的缺——陷,不会改变 什么的,请你不要这么激动!在所有人的眼中,你还是从前的你,没有两样,一样的出色, 一样的优秀。”钟灵十分努力使自己平静、理智的说出这些话,说完,她已泣不成声。 谁知云樵并不领情,或者真如钟灵所说:他就是那种宁死也不愿完美的外表有了缺陷的 人。他的眼光变得凌厉,脸上的肌肉气得扭曲、抽搐。 “你是说,我成了跛脚的——”他气疯了,声音好尖锐,怒不可遏的嚷着。“我变成一 个跛子——我以后走路会一跛一跛的,让人笑话的跛子,是不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可笑? ……你说啊!……” “云樵——”钟灵掩着脸哭,她被云樵狂乱的神色所震慑,她从来没看过云樵这般,他 一直都很冷静的,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何云樵用尽全身的力量迸出了这么一句话。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消失了,他的头侧向了一旁。满屋子的人都因这句话而惊住,一看到他昏过去,何 太太就呼天抢地的大叫起来: “云樵,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别吓妈呀!” 医生立刻赶来,看了看。 “哦!不碍事!我帮他打个镇定剂,让他好好的睡一觉就好。不要再刺激病人了,你们 先回家休息吧,反正这里有特别护士照顾他。” “不!”何太太和钟灵两人竟异口同声:“我要在这里守着他。” “心茹!”何仲民说:“医生的话没错,我们到外面坐坐,休息一下吧!还有,天培, 这儿没事了,你和这位常先生先回去好了!反正大抵上云樵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这是特等病房,另辟有一间休息室。大家走进会客室,只有钟灵坚持和特别护士留在那 儿陪云樵。 常欢看钟灵一眼,再看看云樵一眼。而现在钟灵的眼中只有那紧闭双眸的云樵。他无言 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的退出,带着种难言的失落,无可奈何的随天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