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序:真实和本质
谢鲁渤
当我们打算为几位青年小说家出版一套丛书的时候,这一代人的写作早已被许
多“新”字号的旗帜所反覆组合。旗帜不是他们自己竖起来的,各类组合对于他们,
也没有人多的实际意义,李冯认为他做的“还仍是具体个人的事”,作为写作人,
王彪发出的是“面向灵魂的说话声”,东西则更喜欢“飞翔的姿态”。我们没有什
么标新立异的旗号,也无意组合他们,我们只是作为文学编辑,更多地倾听了他们
的声音,注意了他们的飞翔,然后接受了朱文的一种说法,即所谓“木质性作家”。
他认为,一个好的小说家讲述的每一个故事首先对他自己而言必须是必要的,来源
于他诚实敏锐的心灵。我们为这样的写作所感动,体会着李冯通过他的故事所散发
出来的那种“独特,但又源于普通情感及现实的呼吸”,面对市场经济中的大众文
化,情不自禁要为这种艺术的个人性和独特性推波助澜。
关于九十年代中国小说的变化,评论家们已经作了许多理论的回顾和思考,他
们信手拈来地例举出作家和作品,那些洋洋洒洒的大篇文字闪现着真知灼见。也许
只有文学编辑是他们最忠实的听众了,希望不断地从中结识自己的工作对象,搜读
散见的作品,文学编辑当然也随之成了变化的一个方面。
朱文曾经说到一个名叫吴展骏的人(也是一个青年作家,这套书里暂时未能列
入,是个人遗憾),写过一篇《郁达夫论》,但令人吃惊的是他只读过一篇郁达夫
的小说,还是书读中学的时候,连小说篇名也不记得了,在朱文的帮助下,才最终
回忆起那个小说叫《沉沦》。尽管朱文相信吴的《郁达夫论》会是郁达大研究的最
有趣的文献之一,但恐怕不会有评论家认为这也是一种文化。而我们正是从朱义的
叙述中得知,吴忽然有一天辞去了公职,退掉了单位的房子,拖家带口,到城郊租
了间农民的房子开始埋头写起小说来。只写的当然是九十年代的中国小说,当评论
家津津乐道这类小说的变化时,朱文却告诉我们,又就该是这个样子,吴只是回到
他命定的生活中来了。这足不是变化的一种依据呢?
我们由此会想到王彪说过的一句话,“心灵的可能就是人的存在,也就是人所
经历的实在。”王彪是这套从书的作者中最为我们所熟悉的一个人,和他的交往,
使我们有可能接触到这一代写作者的内心真实,从而面向灵魂。他说,“几十年的
小说制作,带来了一大堆人物,但其中可能没有一个真正的灵魂。”为之震颤的,
该不仅仅是小说写作者吧?还应该有小说的编辑者、评论者、阅读者。小说的“声
音”就这样出来了,像刀子在骨头上碰掉时所发出的。东西说。“刀于和骨头的碰
撞,才是我最愿意想抓住的。”
从写作者的片言只语去感觉他们的真实和本质,也许是文学编辑的基本素养,
我们不可能在稿签上写出连篇累牍的意见。这一代小说家各自的精神流域是显而易
见的,这和他们身居何地几乎没有关系。刁斗认为,“没有比我在小说写作状态时
的精神更为真实了,日常生活的本质发现,使我无法遏制自己。”当我们随着习一
斗的理论“往返”或“延续”的时候,完全是一种近距离的感受,就好像从与他遥
遥相对的李冯那里(他们一个在辽宁,一个在广西)所感受的,“为具体的写作和
写作中的具体问题不安思索”,他们的作品是留在世纪之交的边缘地带的精神印记,
构成了雷蒙德·威廉斯所说的一种创生的文化形态。
这样的一代小说写作者,一定会拥有相对的小说阅读者,新生代读者中的许多
人或许正是缘此而出入文学领域,寻找着自己的日常遭遇、精神处境。情感内容和
生存秘密。有评论家认为,新一代作家的创作正越来越交织成一种独特的书写景观,
只是还未被特别地、带着应有的尊重的情怀而感知。现在我们这样做了,我们也因
此体会了工作的意义。
如果说对这一套丛书的策划还需要有所明确的话,那便是它的每一部专集都是
由作者自己精选的,充分体现了他们各自的精神特征和艺术魅力,甚至有几位还是
第一部,因此它们本身就是一种真实和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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