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17
张家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出去工作的。曾经和震岳平起平坐,俨然集英副总裁的淑真,
一进了张家的门,还是只能在张家安排安排宴会。
没想到皓华不但外出念书,甚至领了两个公司冲锋,其他女人的恐慌和忿恨,不言而喻。
不仅仅淑真明里暗示的想进集英,连玄玲都这么想。但是震岳全没答应。
纵横商场多年,他了解,皓华是苏家唯一的女儿,苏志辉对这个独生女虽宠爱有加,却
也多年来仔细培育。当他发现皓华居然能讲多国语言,处事进退有守有据,不到七人的出版
社各有所司,纪律严整,不禁佩服苏志辉的教养。
算是白便宜了他张某人。这样的好才华,就算貌似无盐,抢也该连夜抢去,更何况,嫁
给了他,成了张家人,而且容貌…
提到集英集团,谁不想起那个雪白美艳的张氏夫人苏皓华?
年轻,聪明,活力充沛,头脑清晰稳重。比任何明星姿容艳丽,却也是台大法律的高材
生。
这样的形象,让她成为集英集团的代言人。原本因为组织日大,也渐渐结晶迟钝的集
英,因着这个突出光鲜的代言人,注入了企业形象的新活力。
但是这些考量,不在张家那些女人的眼底。她们睁大了眼睛,等着抓她的错处。虽然
说,皓华自愿的去除了生育能力,但是光凭她频频介入公司运作,其他的人自然还是既忧且
惧。
所以,当织文软体营运经年,没有丝毫收入,反而亏损了将近六千多万,淑真和玄玲的
冷嘲热讽,只能用无有已时来形容。然而,皓华只是沈默而已。
“你怎么说?皓华。邵晰想管织文铺。”震岳淡淡的说着,皓华将脸一抬,随即低下
头,“织文铺我已经找到人选管了。”
震岳挑了眉毛,有些愠怒皓华居然没有先知会他。
“谁?”
皓华笑着说了个名字。震岳惊愕了半晌,笑着摇摇头,这个鬼灵精!
在震岳没开口前,看着那两个女人日夜聒噪,她知道,织文铺或织文软体,她只能选一
个。
长考之后,她找了文鸢的唯一孩子,也是这个企业的未来二代。
张哲平。
从国外回来的哲平,听凭父亲的安排,在新竹园区管理半导体厂。原本对于企业经营兴
趣远不如传媒的哲平,总觉得自己被流放了。
父亲年纪一把,放着满屋子的小妾,还娶了个年纪比他轻的美丽女孩,他已经觉得相当
的颓堕了,居然还听凭着那个小女孩子胡搅瞎搅的在公司兴风作浪。
大约季常匡助着,要不,岂不是倒了一千次不止?
从小,文弱的母亲居然得仰邱淑真的鼻息过活,他不但觉得愤怒,也觉得相当没有安全
感。
为了母亲,他在家里忍耐,尽力护卫着母亲不让这些贱女人欺凌。
他对于父亲的所有女人,全怀着绝对的敌意。
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子,居然来拜访他。让她枯等了四个钟头,以为会挥泪而去,没想
到她居然在会客室,打开笔记型电脑,运指如飞的打足了四个钟头。
当他进来的时候,皓华将刚印出来的企划书和展望,递给了哲平。
“这四个钟头…你都在构思这份?”他抬起头来,迷惘着。
“不。这只花了我半个钟头。”她露出美丽的微笑,指了指头,“因为都在这里,所以
只要打出来就好。其他三个半钟头,除了想织文软体的未来,还有…我该如何说服你,消除
彼此的敌意。”
这是份相当完整的行销企划书,对于皓华玩弄媒体的手法惊异,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
女孩子,不过二十一岁。
当中居然包含侵权的伪装和炒作,包括法律程序和和解,伪装成从善如流的模样,藉此
加深“织文铺”在社会的印象。
“织文铺不是出版社而已,也不会只出版书籍。多媒体不算什么,现在是超媒体的时
代。”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但是…囿于所学,我相信,交到你的手上,会比在我手
上,格局可以更大。”
出版…电视…电影…网路…周边产品…广播…这些野心,哲平不晓得在心里规划多久,
但是不想仰父亲的脸色,他没有表示过。
现在皓华…辈分上他得称呼“妈”的继母…却将她苦心经营的良好开端,这样的送到他
的手上,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当然有。就情理来说,你是我的继子,也是震岳的长子。到现在,淑真和玄玲的孩
子,名义上是张家的远亲认养了,可见震岳没打算让他们真正的进张家的门。”
皓华喝了口香片,雪白的手衬着艳蓝的瓷杯,“我只是希望,和你和平相处。毕竟我已
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对你,当然没有威胁性了,是吗?”
没有生育能力?他猛然的抬头,为什么?
“你有情报网吧?可以去探查一番。不管怎样,我希望在这个家里面,有我真正的盟
友。好让我…”她露出凄楚的神情,“不觉得腹背受敌。”
腹背…在那个家里的苦楚,哲平也算是尝尽了。
沈默良久。看着这样雪白娇弱的皓华,大老远的从台北跑来,在那个家里,受了多少说
不出的欺凌;当初哲平为了受不了那种欺凌,每天在图书馆用功到很晚很晚。
不是他爱念书,只是念书比这些零零星星的气来说,念书舒服多了。
但是无处去的母亲,却常常含泪,还不敢真的流下泪来。
凄楚的皓华…凄楚的母亲…两个人的形象渐渐重叠。
“好。继母。”哲平开了口,“只要父亲同意,我会接下织文铺。”
她笑了。就像牡丹无辜的绽放。
摆平了哲平。这是很简单的事情。等哲平接下了织文铺,她就可以将心力投注在织文软
体身上,这一年,她透过汶莱,在骇客小站发布消息,已经吸引了不少高超的骇客来织文软
体工作。
这是缓慢的,平静的革命。将织文原本的人马慢慢调到集英,剩下的,几乎都是皓华募
征来的伙伴。
她都是这样称呼他们,伙伴。
网路风行,同时也让病毒肆虐的情形日趋严重。所以,织文软体放弃利润微薄的影像处
理软体和驱动程式,专注在解毒软体的撰写上。
病毒不够肆虐?怎么会呢?如果不够肆虐,晚娘病毒会非常的活跃,活跃的让人惊讶。
累积这些年来的经验,加上在织文软体学习来的功力,晚娘病毒也越发刁钻难解。
但是,难解却不是无解。永远的,会被“长江一号”清除而消灭。
每次被消灭了一只病毒,皓华总会静静的笑很久。和你卯上了,长江。
若是过往写的病毒,只是为了发泄情绪,现在的功能就包括攻击和稳固自己的脚步。
还有,对于长江,永恒的好强。
总有一天,我会攻破你的防毒软体,长驱直入。
键盘敲击的声音,大珠小珠落玉盘。她在2001年的元旦,和哲平会过面的那一天,写
下了JavaApplet形态的晚娘病毒,编号2001.01.01。
侧着柔焦美丽的女子脸庞,却在你不经意时,用另一边,巨大而丑恶的爪子撕裂萤幕上
浮着的,“长江一号”四个大字。
胡狼神经质的笑声中,皓华,向恺轩,正式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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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哲平正式的成为织文铺的负责人,季常才知道。
原本皓华每件事情都会先跟他商量过,最近却常常自己做主张。季常叹了口气。
是的,皓华长大了。越来越不依赖人,眼光也越发森冷。别人看不出来,他看得出来。
芙蓉仍旧是芙蓉,只不过被雪冻了几年,沾着霜花而僵硬。
感伤?是的,他很感伤。
“我不能事事依赖你呀。”察觉了季常的不悦,皓华在骇客小站相逢时,轻轻的对他说。
沈默许久,“我只是不习惯而已。”
但是原本的亲蜜就淡然了。
每天一次的网路talk,渐渐被别的事情取代,以致于取消。刚好震岳正热衷于矽谷设
厂的事情,季常也跟着飞去美国,到骇客小站的时间,大大的减少了。
反而皓华在骇客小站成为独树一帜的女user,也因为她写的晚娘病毒,让这群恃才傲
物的骇客们服气,加上她在日记版的冷冽文章,心生爱慕。
站内的大老知道织文软体和flower渊源颇深,一干爱慕者也乾脆到织文工作,看到光
艳的老板娘,心下也有点谱。
几乎是老板娘想学什么,就会有人一涌热心的教导。下次出版的晚娘病毒就会更凶猛难
解。
有人爱上了晚娘病毒精巧的发作画面,开始收集晚娘病毒,拔去毒性后,代替保护萤幕
装置。
听到这种传闻,皓华只是笑了笑。
拔得乾净么?
收集者通常付出很惨痛的代价,就像那精巧的发作画面一样,表面看来如此美丽精致,
但是里面含着全体损毁的毒液。最后某些收集者,只好购入486的老电脑,当成晚娘病毒的
温床,好在不同的时间,欣赏病毒发作时的光景。
但是凶猛的晚娘病毒,即使可以逃过市面上大部分的防毒软体的检查,却怎么也逃不过
江恺轩所写的“长江一号”的眼睛。
她凝视着第二十二只病毒的失败,决定作一件事情。
在凤凰花火红的季节,穿着学士服的皓华,穿过了整个校园,寻找江恺轩。
在池畔,杨柳低垂,半遮着恺轩清秀的脸庞。早上刚和邵晰吵过架,他的神情,郁郁。
看见她慢慢的踱过来,不知名的花瓣拂了她一身,带着莫名的香气。
“恺轩。”在张家出没了好些年,从来没有跟邵晰的继母当面交谈过,皓华突然叫他,
让他有点错愕。
“来织文软体吧。我听说你考上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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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一号居然进入了织文软体,在骇客小站引起热烈的讨论。
撰写晚娘病毒的flower与织文软体的渊源,外界不知道,骇客小站的核心成员倒是略
知一二。
虽然一开始,几乎都疑心是织文软体的老板娘苏皓华,但是晚娘病毒居然主动攻击整个
织文软体,弄得天下大乱,皓华的电脑也被波及的很惨,原本预计要上市股票的织文软体,
因此延后上市,几个在织文的骇客网友,手忙脚乱的弄了个通宵,才在长江--江恺轩的领
军下,屠杀了整个病毒--这解除了对于皓华的疑虑。
他们推测,或许flower是苏皓华的好友或爱慕者。也许彼此闹了些意气。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个失误不是刻意的结果,皓华不慎将闲暇时写的病毒引爆,沿着
内部网路线焚烧了整个网路系统,威力始料非及。
这个意外的失误,却让皓华发现了网路是病毒感染的最佳途径。每个网页的读取,都是
download的结果。不将网页收到电脑的某个暂存空间,是看不到homepage的。
一个站一个站的感染?太慢了。除了寄生在互相转寄的小程式外,皓华将触角,指向提
供留言版或聊天室的ISP。留言版可以夹图和网址,有些聊天室也行。
还有接受上传的某些软体站台。晚娘病毒通常可以轻易的骗过那些扫毒程式。
但是长江一号除外。
皓华将失误引爆的病毒,仔细的重新改写过,修饰的更为娇小与复杂,并且将不可控制
的病毒修改到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
跳过重重的管道,用mail的形态寄进织文。却在门口就被挡了下来。江恺轩使用了自
己的名字,将防毒软体取名为“长江一号”,并且制作解毒画面。
在解毒的过程中,会出现两个铁甲武士,不停的吆喝和战斗,直到代表病毒的武士倒
下,解毒才算完成。
晚娘病毒有特别的解毒画面。代表晚娘病毒的武士,是女性。戴着看不见面目的面具,
一头乌鸦鸦的浓厚长发,袅娜的骑在马上娇喝着,挥着沈重的斧头。
总是被刺杀在城墙之前,战胜的武士却哀伤的抱着晚娘病毒的尸体。
这个有着强烈电玩味道的防毒解毒软体,一下子切中了Y世代的喜好。姑且不论软体的
好坏,光为了这个奇特的开机和战斗画面,甚至有人到处去搜集病毒,放进电脑里,好观赏
奇特的解毒画面。
这在软体界引起侧目,咸认这不过是噱头而已。但是别人眼中耍噱头的“长江一号”,
却用事实证明,这个防毒软体,是唯一防得住任何病毒的软体,“包括晚娘病毒。”这是织
文软体的广告词。
因着这个防毒软体的成功,织文又花了许多工夫将“长江一号”的bug修正后,发表了
长江一号的第一个商业版。
公元两千零二年十一月六日,织文软体的主力产品,“长江一号”正式对外发表。
扬弃花下两年多的心血和人力撰写的“织文防毒”,改采用江恺轩领军的“长江一
号”,在集团会议里引起波涛。但是在哲平和季常的联手护航下,轻骑过关。
也因为织文铺打下的多年的行销基础,先将试用版用极低的价格散布出去,并且赠送晚
娘病毒的拔毒后的发作画面与长江一号的解毒画面。
这让长江一号,一炮而红。
日后,替集英集团为书立传的邵容,这样描写织文软体的盛况。
“……长江一号的成功,不仅仅代表织文软体的成功,也代表了集英集团进入了另一个
网路的世纪…正式跨入21世纪的交接点…织文软体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几乎扼住了六成的
防毒软体市场…包括三成国外的市场…而这些比率,随着时日不断的上升…”
在集团联合尾牙的宴会上,皓华和恺轩联袂出席。意外的,震岳却缺席了。
虽然纳罕,皓华却没有表现出来,她一迳浅笑,轻轻搭着恺轩的臂弯,将他介绍给数百
人的集团内经理级以上的成员。底下一片赞叹,如雷的掌声。
这就像是织文软体的庆功宴,恺轩涨红了脸,心里却像是乘风破浪的帆一般。
身穿纯黑洋装,露出美丽的肩膀和臂膀,挽着一头乌黑的头发,四年的光阴过去,原本
粉嫩的少女,如今蜕变成艳丽不可逼视的少妇,伴着斯文清秀的恺轩,有人低声说,“好一
对金童玉女。”
听在邵晰耳底,分外不是滋味。幸好恺轩一下来,就急着转头,四下寻找邵晰,这才让
她心里甜了甜。
“掉了啥?”她重重朝着恺轩背上一拍。
发现邵晰在他后面,松了口气,笑了,“掉了你。”
真喜欢看邵晰这样含羞微笑的样子,虽然只有一瞬间。
“奇怪…”恺轩垫了垫脚尖,“怎没看到伯父?今天是集团干部的联合尾牙…怎不见他
的踪影呢?”
“喔,他今天在我表姊那里。”邵晰坏坏的笑了起来,“表姊刚生了个小女孩,我不是
家里最小的孩子了。”
“表姊?孩子?”恺轩有点摸不着头脑,那跟震岳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罗!那个孩子,是我的妹妹呀!我父亲的孩子…”她看着还浅笑答礼的皓
华,“她还不知道说…”
即使皓华不想知道,也有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争先的告诉她。
震岳…又有小孩了!?
她表面的神情,一点点改变也没有,仍是愉悦的,温柔的,“是吗?”
尽管心里波涛汹涌。
到了晚上,见到了震岳,她只闲闲的提起了句,“爱音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震岳不看她,“也是我的孩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
“生下来就喜欢了。”
皓华没有说什么。难堪的沈默着。轻轻的道了扰,皓华出去了。
为了要怎样告诉皓华,想把爱音母女带回来住,震岳居然踌躇了起来。
当年为了想留住皓华少女般的美貌,半鼓励的让她节扎了,现在爱音却生下了当年他不
要的孩子。
也许是心境改变吧。他接近六十岁了。老年的威胁一天近似一天。所有的新生的生命在
他看起来,变得这么可爱,这么值得珍惜。
这些年过去,他仍然爱着皓华。爱她的温驯懂事,也爱她的冷和自制。但是…皓华总是
隔着层距离,不肯贴近他,这让日渐年老的震岳,日渐感伤。
爱音就不同了。她是温热的,柔软而没有目的的。爱音是玄玲的侄女,自幼家庭破碎的
她,常常来张家作客,等于是震岳看着长大的。
没想到…青春年少的爱音…居然爱上了他。这让习于用金钱或名分交换所需的震岳,非
常感动。
而且…爱音跟皓华眉目有些相似…虽然容貌高下相差甚远。
但是爱音爱他。宁可单独住在外面,也不肯让他的姑姑玄玲和震岳为难,这样暗暗的住
者,为震岳每次的来临狂喜。
三年多了…这女孩子。只比皓华邵晰小半岁,却单纯的像小孩似的。抱着小婴儿的她,
就像洋娃娃抱着洋娃娃。
这孩子…大约是我临死前最后一个小孩吧?生命的旅程感,让他格外的疼爱这个取名叫
做织锦的小女孩。
不能让她们母女沦落在外。震岳暗暗的下了决定。
他打电话给季常。
沈默的听完电话,季常看着眼前美丽眼神迷茫的女客,“是的,张先生。”
“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张先生,对吧?”她的声音仍然平稳。
季常仍然沈默。
“我做过一些调查。发现当年的我,真的只是杯弓蛇影。”将脸埋在两掌间,她的笑容
疲惫,“舅妈家的小孩子,是先天肺功能失调,呼吸窘迫而死的。不是什么人害死的,对
吧?”
季常沈默如故。
“的确是淑真将我推下去没错…但只是临时起意。张先生的第二任妻子…有毒瘾,对不
对?那是你的妹妹…你一直不承认是她吸毒后,失足坠楼…而且,她还没怀孕…”
季常这才动容。
“你制造一个恐怖的假象给我,让没有安全感的我,愿意顺从的,剥夺了生育的能力…
为什么?”皓华自问自答,“因为这个家的男孩子已经不少了…已经有均衡的势态…我若生
育了任何男孩子,将来可能让这个家族纷争不断,对不对?分家产就是个大问题,震岳又有
偌大的家产…”
“这些家产我宁可都不要,我要自己的孩子。”皓华惨白着脸,看着季常。
“生小孩会让你失去美貌的优势。”季常终于开口了。
“为了这优势…你设计让我甘心被剥夺。”皓华终于落下泪,“你何不把我剥制成木乃
伊?我永远不会失去美貌的优势。”
“皓华…”季常心如刀割。
“不要靠近我。”她将颊上的泪拭去,“到此为止。我真正伤心失去生育能力吗?我更
伤心被无条件信赖的人背弃。”
调整呼吸,重新浮现冷漠而温和的疏离,“不过,我有什么条件能让你为我效力?没有
的。所以背弃是应该的。谢谢你这些年来的帮助。”
想呼唤她,声音却梗在喉咙里。她说得对,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张先生…震岳。
看着她背转着离去,他知道,皓华,将就此离开他的羽翼了。
20
离开了季常,泪眼朦胧的皓华,在街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将眼泪咽下,打了电话回张
家,她回娘家去。
母亲父亲都外出,只剩下妹妹和保姆在家。
远远的看到姊姊,小小的粉嫩的小女生,张开双臂,“姊姊姊姊姊姊…”的跑过来。
紧紧拥住她,和母亲同时怀孕的小孩子,现在已经三岁多了…开始上幼稚园,开始会用
稚嫩的声音念童诗。
如果他还在…
忍不住的眼泪落下,继之嚎啕起来。怕吓着了妹妹,她泪如雨下的将妹妹交给保姆,她
却像小小的无尾熊,顽强的缠在皓华身上,“不要不要?姊姊?达达要姊姊?”
撅起小小的嘴巴,吹着皓华的眼泪,“呼呼,不痛不痛,姊姊不痛,痛痛吹跑了…达达
把痛痛吹跑…”
抱着她,皓华透过眼泪,凝视着她。总要保卫她到成年,不让她经历自己深受的苦楚。
“皓华?”母亲看见她眉头深锁,不禁担心的坐到她的身边,“怎么了?”
皓华自从出嫁后,鲜少回到家里来抱怨。一方面忙功课,又要打理事业,来去总是匆匆。
自从三年前流产后,也没再听说她怀孕,应芬一直很担忧。
现在居然面有泪痕,可见受到的委屈,着实不小。
“没什么…只是…我的孩子…”抱着妹妹,皓华声音哽咽,呜呜咽咽起来,小小的妹妹
拿了面纸替姊姊拭泪。
“别难过了…”看她这么多年,居然对那个失去的孩子念念不忘,应芬只能长叹一声,
“你还年轻…总还会有小孩的…”
终究要回到张家,在外已经眼泪流尽。
和哲平擦身,他喊皓华:“继母。”
皓华停下来看着他。讷讷的,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才好。
听说了自己家里又添了个妹妹,对于无法生育的继母,不知道是怎样的刺激。
月光雪片般,跟着如飞的云明灭。看着美丽的,年纪比自己还小的继母,居然慌了心肠。
接掌织文铺两年余,他没辜负继母的托付,将织文铺的名声和发展推到了另个高峰。很
少注意到继母的容貌如何,急着在这个家出头的哲平,只来得及和她商量如何推展织文铺。
在这雪片般的冬天月光下,宝蓝色,含着满满水气的夜间,突然,让某种情绪重重的敲
击了心脏。
察觉他神色有异,皓华倒是垂了头。对于哲平,她一直是欣赏的。哲平认真。对于认真
的人,皓华都很喜欢。
身为他的继母,不是她回避哲平的原因。实在皓华不知道什么叫恋爱。还来不及知道恋
爱的滋味,她嫁给震岳。在张家受季常的照顾,这种曾有的亲昵,却也跟爱情无关。即使一
个礼拜要在站上碰到好几次的汶莱,她也感受不到一丝丝网恋的甜蜜。
别人对她总能轻易的点燃爱恋的火焰,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如此回应?
她不解,也无意解。
对他笑笑,进屋。
哲平站在月色下,寒气侵袖,只是独立。
皓华没有心思想到哲平,震岳知会她,周日爱音和她的小孩子将来到张家居住。
幸好有三楼,要不,怎住得下这么多的人口?
累了一天,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期的天下采访了织文软体,翻过自己的照片,迎面居然
是恺轩的,霎那间,她感到窒息。
换她的心脏,受到莫名的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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