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染坊 第二章 由于寿亭的能干,通和染坊的生意兴隆起来,占据了整个周村染布业的一半, 甚至超过了老牌的染布大户大昌染坊。谁知,刘师傅又趁机提出要把工钱从80斤 小米加到100斤小米。周掌柜面软心善,就顺了他的意思。转眼到了晚秋,有一 天,周掌柜正在算账,寿亭走进来,郑重地要求把刘师傅辞了。周掌柜奇怪地问为 什么,寿亭摆出了理由:“刘师傅虽是个手艺人,但心眼不正当,再说,他的手艺 我已经都学会了。”周掌柜闻此言一惊,又觉得于心不忍。寿亭又说:“爹,周家 没什么地方对不起刘师傅,可他的谱儿也摆得太大了!俗话说‘慈不带兵,义不养 财’,没了他,咱们照样干得好!这善与狠,咱也要分对谁。” 周掌柜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望着寿亭关门时的背影,他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说 :“才十五岁呀!” 十年后,寿亭长成了一个英俊的大小伙子,采芹一转眼也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 的大姑娘。她和寿亭情深意浓,但都不好意思把话挑明了。秋后的一个早上,通和 染坊被粉刷得焕然一新,门板的黑漆熠熠有光,旧招牌也换了金字。今天开张,人 来人往,异常火爆。周掌柜和寿亭红光满面,衣着光鲜,高兴地招呼客人。柱子在 染坊里指挥生产。街对面,一干看热闹的闲人对此光景品头论足,一致认为寿亭是 个人物,人聪明,又知道感恩图报。周村人都知道,寿亭喝水不忘掘井人。锁子叔 年纪大了,干不动杂役,寿亭就给他家租了房子,让他老两口快快乐乐享清福,每 月还孝敬他5斤白面,比亲儿子还亲。 大昌染坊的王掌柜眼看着自己的生意被通和染坊挤对得半死不活,急得像热锅 上的蚂蚁。他亲自在家摆酒席宴请寿亭。酒过三巡,王掌柜暗示,只要寿亭提高布 价,少用高质量的德国染料,年终大昌的利润里就有寿亭的二成。寿亭惊异地摇摇 头,然后眉毛渐竖:“叔,我陈六子不过是个要饭的,但人快饿死了,也没偷人家 一个棒子,冬天脚烂了,别人放在阳台的棉鞋我也不动,我活得就是个直立,吃里 扒外的事我不干!”说完,寿亭不理王掌柜,拂袖而去。寿亭走后,王掌柜一计不 成,便和他的妻弟密谋,商量着要绑架寿亭。 早晨,寿亭收拾利索,准备外 出收账。他和采芹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径自来到了广源粮号,为锁子叔称上了白面, 又来到广济药铺,为锁子叔买了治咳嗽的药。寿亭买完东西,就大步流星地赶到锁 子叔家里。锁子叔租的房子,原本是姓李的大户人家,可这家的后代不成器,只知 道吸大烟,家就败了,只好靠出租房屋为生。锁子叔夫妇见到寿亭来了,高兴得不 得了,房东却趁机索要明年的房钱去吸大烟,被寿亭怒斥了一顿。为了更好地照顾 锁子叔老两口,寿亭以每月两块大洋的价钱,雇房东的老婆给老人做饭、洗衣。 天色渐晚,一切安排停当后,寿亭急着出城收账。在城外的一片庄稼地里,突 然跳出两个蒙面大汉,将寿亭打翻在地,并把他押到了一个破旧的关帝庙里。庙内 火光通明,几个土匪兀自站立,面目狰狞可怕,可寿亭却神情自若,微笑不语,并 不把这几个土匪放在眼中。领头的土匪,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光头浓眉,冷冷地问 道:“兄弟知道这是为什么?”寿亭笑着说,肯定是大昌染坊的事,有话请直说。 土匪挺高兴,自报家门为邹平长山柳子帮,就把大昌要求通和降价和少用德国染料 的事情照直说了。寿亭推说自己是伙计,做不了主。土匪威胁要给寿亭放血,寿亭 却丝毫不惧怕,主动要求土匪捅他两刀交差。土匪扒开寿亭的衣服,要给他身上 “点香头”。谁知寿亭推开众人,对着关帝神像,主动把一把烧得正旺的香头摁在 了胸上。一股黄烟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