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为了成为你还不是的那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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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小北开始计划怎样和陈言分手,当然不是现在。她自认为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要等待适当的时机。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什么都无所顾忌了,表面上尽可能和陈言像往常一样地过日子,虽然两个人都知道实际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 医院里,朱久学在一点点地恢复知觉,眼睛睁开了,手能动了,脑袋会转了,嘴里能发出声音了。现在儿子儿媳妇孙女他们都管得少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只有张茹像一只辛劳的小蜜蜂在医院和家之间飞来飞去。她简直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到晚上躺下就睡,睡得很沉,而且开始打起呼噜来。一天夜里她做了个奇怪的梦,到了医院,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趴在床边把自己的梦讲给朱久学听。这样的事在以前是不能想象的,而现在朱久学躺在那儿,睁着眼睛安静地听着她讲话,这平和的感觉让张茹微感新奇,内心很满足。 在家里,陈言总是不由自主地观察朱小北,揣摩她的心思。他发现朱小北对他经常视而不见,这样一个淡漠的朱小北使陈言感觉陌生而心寒。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的冷淡说明了什么?当然,说明她身体里有个魔鬼,那就是果青。那天她说她错了,对不起他,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当时他相信那些话是真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言越来越怀疑了。朱小北变了许多,没变的是爱照镜子的习惯,当她照镜子的时候陈言就觉得有个声音在对她小声说:“看,你多漂亮啊,谁也不能抵御你的魅力……”有时朱小北会突然转过脸来问他:“看我的额头,是发出一种光吗?”陈言立刻想到一定是果青说过这样的话,朱小北把他当成果青了。 他的心被苦闷压着,像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可他尽量不让别人感觉到什么,极力显得正常,这样他的心情就更压抑了。 而凭着女人的直觉,汪丽琴已经明确地知道陈言和朱小北的关系出了问题,还知道问题出在朱小北身上。陈言虽然不说,可那些没来头的叹气、发呆都说明问题。聊天时陈言甚至说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他就选择单身。 “一辈子吗?”汪丽琴问他。 “一辈子也行啊。” “那朱小北怎么办?” “她呀……”陈言不往下说了。那天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汪丽琴忍不住问:“陈言,你和朱小北,你们俩怎么了?” 陈言默默地注视着汪丽琴:“你想知道什么?”他的语气里隐含敌意。 “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想帮助你。” “你。”他毫不掩饰地嘲讽地一笑,“你帮不了。” 可汪丽琴根本不计较他的态度:“是感情方面的问题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瞧,我有什么心事儿什么难处都和你说,你就不能吗?说吧,说出来心里会好过点儿。” 汪丽琴关切地看着他,目光里露出温和的忧伤,这样的表情是她常有的表情,陈言有点感动了,不想伤她的心,想和她说点什么。可他发觉自己实在不想说出果青的名字,那会使他非常难堪。 马尔福一如既往心怀叵测,背着陈言时不时地透出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暗示着什么,引得汪丽琴几乎想向他打听,最终还是忍住了,她觉得那样的话就是背叛了陈言。 一天早上汪丽琴提着暖壶走进办公室,陈言坐在桌前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她走过去,拿起他桌上的杯子,放好茶叶,沏上开水,把杯子放到他手边,陈言似乎没有觉察。可她刚一转身,陈言端起杯子就喝,茶烫极了,他的手一松,茶泼到地上,杯子掉到水泥地上摔成几瓣。 “他妈的,混蛋王八蛋!”陈言大骂一声。 汪丽琴怔住了,眼里不由汪了一泡泪水。陈言非常不好意思,一个劲向她道歉。汪丽琴拿了扫帚想收拾一下,陈言过来和她抢。“我来,我来吧,”汪丽琴就松手了。 陈言把地上的碎片扫到簸箕里,汪丽琴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簸箕转身要去倒掉,忽然听到陈言叫她:“等等。” 她回过头。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咱们聊聊,吃顿饭,好不好?” 快到下班的时候陈言让汪丽琴先走,在约好的地方等他,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他有些尴尬又有点兴奋。 他们一路走回汪丽琴家,在离她家不远的一家饭馆找了个僻静角落。为了放松自己,陈言要了白酒,两小杯下肚,他的眼皮就红了,透出一股年轻人的娇嫩。 他摇晃着脑袋,自嘲地笑着:“我这个人真傻呀!” “怎么傻?”汪丽琴的眼神充满怜爱,好像他是个孩子。 “酒真是好东西,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 “不知道。” “我觉得,我觉得我什么也不在乎,真的,我为什么要在乎果青呢!” “果青?”汪丽琴一怔。 “对,就是果青。他就是朱小北的男朋友,情人,相好……怎么了,嘿,你听不懂我说的吗?!”陈言“啪”地一拍桌子,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汪丽琴一下子全明白了。天哪,她想,那个果青,不过在出版社干了几天,她就和他勾搭上了,真够恶心的。然而在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她觉终还是忍住了,她觉得那样的话就是背叛了陈言。 一天早上汪丽琴提着暖壶走进办公室,陈言坐在桌前冲她淡淡地笑了笑。她走过去,拿起他桌上的杯子,放好茶叶,沏上开水,把杯子放到他手边,陈言似乎没有觉察。可她刚一转身,陈言端起杯子就喝,茶烫极了,他的手一松,茶泼到地上,杯子掉到水泥地上摔成几瓣。 “他妈的,混蛋王八蛋!”陈言大骂一声。 汪丽琴怔住了,眼里不由汪了一泡泪水。陈言非常不好意思,一个劲向她道歉。汪丽琴拿了扫帚想收拾一下,陈言过来和她抢。“我来,我来吧,”汪丽琴就松手了。 陈言把地上的碎片扫到簸箕里,汪丽琴站在屋子中间看着他,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簸箕转身要去倒掉,忽然听到陈言叫她:“等等。” 她回过头。 “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咱们聊聊,吃顿饭,好不好?” 快到下班的时候陈言让汪丽琴先走,在约好的地方等他,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让他有些尴尬又有点兴奋。 他们一路走回汪丽琴家,在离她家不远的一家饭馆找了个僻静角落。为了放松自己,陈言要了白酒,两小杯下肚,他的眼皮就红了,透出一股年轻人的娇嫩。 他摇晃着脑袋,自嘲地笑着:“我这个人真傻呀!” “怎么傻?”汪丽琴的眼神充满怜爱,好像他是个孩子。 “酒真是好东西,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你知道我现在的感觉吗?” “不知道。” “我觉得,我觉得我什么也不在乎,真的,我为什么要在得自己在偷偷窃笑。 她赶紧压下这种见不得人的情绪,难过地望着陈言:“我真不明白,果青,他怎么能和你比呢?朱小北是不是疯了?” 汪丽琴的话让陈言感到欣慰,满心感激。这个女人多么会讨好他,不,她说的是真心话,这就更让他感动了。 “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跟你说,可我怕你误会。”汪丽琴顿了一下:“你和朱小北,你们俩不合适。我是说,她配不上你。当然她长得好看,比一般人漂亮,可人不能光凭长相,更重要的是……” “性格。我知道。”陈言笑着说。 汪丽琴高兴得脸都红了:“你同意我说的?” 本来陈言很可能会对汪丽琴的话产生什么想法,有所猜忌,因为这太像是打击朱小北抬高她自己,可酒精使他的头脑发晕,思维变得迟钝。再说和一个温顺的极力讨好他的女人在一起使他感觉极好,几乎感到幸福。 也不知怎么回事陈言的手就放到了汪丽琴的手上,那只手冰凉冰凉,她的脸却涨红了,有些木然,过了一会儿两只手分开了。这时候汪丽琴向陈言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她已经和丈夫提出离婚,而杜震也同意,人已经搬到外面去住了。 这消息来得实在太突兀,显得非常奇怪。主要是它产生的影响非常之奇怪,好像这件事本身并没有意义,意义只在于今天晚上。此刻,汪丽琴的家里没有别人,是安全的。结果呢,他们很快就稀里糊涂地结了账,离开了饭馆。 在汪丽琴家黑黢黢的楼道里,陈言的手在黑暗中摸索,抓住了对方的手,紧紧攥住。 开门以后汪丽琴没有开灯,房间里也同样黑黢黢的,静极了,只有一种嗡嗡的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在一片晕眩之中,陈言拥抱着汪丽琴躺到床上。 汪丽琴的态度非常顺从,可她不清楚该怎么做,满心害羞,结果弄得两个人都不大舒服。陈言让她打开灯。“你、你好吗?”她有些心虚地问。 灯光照亮汪丽琴那张诚恳的方脸,那略显粗重的黑眉毛……忽然间陈言对怀里抱着的这个女人充满无限爱意,觉得自己像躺在爱的云团里。他轻轻地亲着她的面颊,她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有一会儿他想起朱小北,可她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不爱他又算得了什么,见她的鬼去吧,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陈言高兴起来,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一些可笑想法,就轻声笑了。汪丽琴问他笑什么,他就告诉她自己居然想过让她给朱小北打电话,冒充果青的女朋友,情人,他真这么想过。“你会帮我打电话吗?”他开玩笑地问。 汪丽琴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那样不好,你说呢?” 陈言仍然拥抱着汪丽琴,可心里的感觉仿佛有点变了。她说不好,她有什么权利说不好。胃有些不舒服,头也昏昏沉沉,他感到精神萎顿,周身瘫软。 醉意渐渐过去了,欺骗自己的欲望也随之而去。陈言看清了眼前的现实,幸福压根儿没有来,恐怕那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吧。心情仍然和原先一样沉重,有一点已经十分清楚了,他并不爱汪丽琴,她无法顶替朱小北在他生活里的位置。 办公室里一切照常,丝毫闻不出偷情的气味。但是有一个事实却抹杀不掉,那就是汪丽琴已经提出离婚了。这件事像一根刺,刺进陈言的肉里,让他无法释怀。 为什么?他想,汪丽琴都有勇气做的事我却不能,这是为什么?就算我爱朱小北可她不爱我了呀!我干吗还要欺骗自己,过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她犯了错误,总有一天! 朱小北现在经常到奶奶家去。朱久学已经出院,但是不能走路也不能说话,只能坐在轮椅上呃呃呃啊啊啊,这种情况让朱小北有理由常去看望,有时候就住在那边。每一次陈言都想打电话去证实她到底在不在,可这样做了使他觉得很屈辱。陈言心里明白只要他追问就会知道真相,其实不问他也知道真相,真相就是她一直在欺骗他。 天气阴沉,空气是灰白的,寒冷刺骨,朱小北从奶奶家回来有点感冒了,躺到床上盖起大被子,连饭也不想吃。 陈言一个人吃了饭,收拾起碗筷端到厕所去洗。厕所里灯光昏暗,一股股尿臊味儿钻进鼻子,在他心里勾起了浓重的、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烦闷。这样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再这样过下去人简直要发疯,和自己内心的苦闷相比,别的任什么事情都不算什么。陈言极力镇定情绪,坚持把碗洗完,在冷清的楼道里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走回屋子。 他站在房间中央,灯光从头顶照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我说,咱们离婚吧,你同意不同意?” 朱小北掀开被子的一角,疑惑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想离婚。” “你,是真的吗?” “当然,你以为呢?” 朱小北没出声,心里生出说不出的滋味。他从来对她逆来顺受,使她觉得内疚,狠不下心来,这下好了;然而陈言冷冰冰的阴沉的态度又让她感觉失落,他是不是有别的人了,汪丽琴吗?思绪就此打住,因为这似乎对朱小北并不重要,她沉吟了一下:“你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我同意。” 陈言的脸板得死死的,看不出任何表情,内心却翻腾起来。好哇朱小北,看来这正合你意呀!你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是吧。他感到心里的火越烧越厉害,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 “朱小北,现在我才看透你,你是个自私的无情无义的小人。” 朱小北欠起身靠到枕头上,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儿,冷笑地看着陈言:“是吗,那好呀,那咱们何苦生活在一起,就该离婚嘛。” “你总算说出心里话了。” “你觉得两个小人做夫妻有意思吗?” “你是小人,我不是。”话一出口陈言觉得太幼稚了,“我想告诉你,我是成全你。” “好吧,那我谢谢你了。”朱小北用鼻子哼着。 “你说什么时候离?” “是你说的要离。” “你不想离吗?” “我,当然离。” “什么时候?” “随你便。” 空气里颤动着敌意,刺激得人更加恶毒。 “那就明天。” “可以,就明天。” “明天你把介绍信开来。” “那你呢?” “废话,我说开就开。” 陈言语气蛮横,弄得朱小北有些心慌。这个人,他对她的感情到哪儿去了?怎么连影子也看不到了?这和往日的依恋顺从形成了多么大的反差呀!朱小北的眼圈红了,死死地瞪着陈言,嘴硬地说:“那这个家怎么办?东西怎么分?还有钱,是你提出来的,不是我,对了,还有房子。” 陈言没想到这些问题:“什么房子,这是办公室。” “你不是要分房子吗?我也得有份儿!”朱小北简直管不住自己,非要把话说得越狠越坏越好。 “婚都离了谁还给你房子,做他妈什么梦哪!”陈言骂起来。 朱小北咬牙切齿:“好哇陈言,原来你这么恨我?” “谈不上。”陈言的声音激动得直哆嗦。 “我总算明白了,你根本就不爱我。” “那你呢,你爱谁?” “我爱谁你管不着。” 陈言脸色发白了,轻蔑地盯着朱小北:“你能爱谁?你就爱你自己!果青那个傻蛋,他不会有好下场的。只要有人勾搭你,什么果红果绿……” 朱小北抓起床头的一本杂志向陈言扔过去,杂志太轻了,“啪”地掉到地上。朱小北从床上跳起来,找自己的鞋。陈言紧张地看着她,防备她拿鞋子打人。可朱小北没有用鞋打人,胡乱地把鞋套到脚上,又抓起毛衣往身上套,用力之猛差点把毛衣扯破了。 陈言咬紧牙关,一动不动。朱小北对着镜子拢了拢蓬乱的头发,甚至还找到梳子,用力梳了梳,然后看都不看陈言一眼,背上小皮包,一开门走出去。 她来到走廊上,眼前一个身影一晃而过,把朱小北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马尔福正忙不迭地逃回自己的房间,闪身进屋“砰”地关上门。这个王八蛋在偷听啊! 朱小北勃然大怒,两步冲过去,猛地推开马尔福的房门:“马尔福你卑鄙,卑鄙小人!你天天偷打国际长途我都听见啦,我告你们领导去!混蛋!” 听到朱小北的喊叫陈言从屋子里冲出来,而朱小北已经噔噔噔噔跑下楼去。马尔福从门里探出身子,一扭头正碰上陈言的目光,满心的厌恶使陈言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回屋了。人还没在椅子上坐下,就响起敲门声,是马尔福。 “打扰了陈言,我得来说说,你们家朱小北是怎么了?神经病嘛,我去上厕所回来,她没头没脑就闯进来骂人,简直岂有此理!” “谁神经病?你说谁呀!” “我说朱小北,她不是莫名其妙嘛。” “你别来劲了马尔福。” “什么来劲,你什么意思?”马尔福讪讪地问。 “我问你,要是你碰上小偷,抓住他的手,你怎么办?朱小北抓住你的手不骂你骂谁!你还想让她亲你呀!” “你,你怎么这么讲话!” “对了,我就这么讲话。你听着,你这种人简直就是垃圾,垃圾都不如。” “你放屁!” “社会发展到今天居然还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我真纳闷了,窥探别人的隐私就这么好玩,这么让你激动,你活得也太无聊了吧?要不就是天生有病,跟艾滋病似的,没治。” 马尔福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直捌气:“陈言,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从来没有得罪你,没有害过你。你这样血口喷人有什么道理!我上岁数了,和你的父母差不多年纪,你怎么能够这样!你自己想想吧,你好意思不好意思!人要做了亏心事是不会安生的……” “老天爷,”陈言抬头扫了眼房顶,“居然是我做了亏心事!” “说实话我完全可以不和你计较,告诉你,我就要走了。” “走,哪儿去?” “美国,”马尔福挺了挺胸脯,“去我太太和女儿那儿。” “什么时候走?” “手续一办好就走。” “还回来吗?” “干吗?我当然要回来的。” 陈言忽然忍俊不禁了:“别,你就待在那儿吧,美国比这儿好多啦!”美国,他想,这太好玩了,让马尔福到美国去刺探别人的隐私去吧,也许他可以当私家侦探。哦不,可惜他不会英文,不过可以学嘛! “你笑什么?”马尔福警惕地问。 “我笑……没什么没什么。太好了,祝贺你。”陈言不由想和马尔福握握手,就朝他伸出手去,马尔福却十分戒备。 “我,”他张了张嘴,“我还是想向你解释清楚,解释清楚的好。我告诉你,刚才我确实什么也没有听见。当然我听见你们俩的声音了,不听是不可能的,天天要听,非听不可,朱小北爱嚷嚷爱吵,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事实?这回我走了,倒是真的听不见了。” 马尔福的语气里似乎流露出遗憾,让陈言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他突然想问马尔福,你觉得朱小北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他没有问。 马尔福回他的屋子去了,楼道里恢复了沉寂,电视的声音也没有了。陈言躺到床上,脑子里一片灰暗,他什么也没有想,似乎只是在巴望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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