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丽人 第三十二章 展示会之后汤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CL的总裁汤姆斯打长途。有句话说得好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峰回路转,眼下,朋友成了敌人,而 敌人却极有可能成为朋友,也许还不止是朋友,而是救星。事到如今,汤潘不能 不做最坏的打算,为自己留条后路。 汤姆斯不在巴黎。汤潘留了姓名和电话,请他在方便的时候给她回电话。整 整3 天过去了,没有消息。再打过去,说他在伦敦,这回汤潘坚持要他在伦敦的 电话号码,他的秘书极不情愿,可还是给了。 终于打通了他在伦敦旅馆的电话时,他说你好汤潘,请稍等。然后就让她在 国际长途线上整整等了7 分钟。再出现的时候,他说抱歉抱歉,我刚才在洗澡。 随即他用一种余音袅袅的音调——八成他洗的是蒸气浴——说:我能为您做点什 么?全不对头了。汤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她说没事,就是想跟你说Hello.汤姆斯沉吟了一下说:你跟雷恩的事我听说 了。汤潘浑身一紧,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拧上了劲儿,左肩跟着刺痛起来。汤姆斯 又说:他告诉我,如果我想要你的话,他随时可以放你走。 那就对了,是雷恩,雷恩出来断了她的后路。 “你如果仍想来CL的话,我们可以找时间谈谈。”汤姆斯那边继续着他的悠 闲。对,鱼儿咬钩了,渔夫自可以悠闲一会儿了。 没什么可谈的了。汤潘知道,一年前的那些许诺已如过眼烟云。现在,她失 去了筹码,没有了退路,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到CL委屈求全,要么在蓝诗波血 战到底! 还有别的选择么?还有一个选择——她哪儿也不去,她要结婚了! 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汤潘在电话里正式向秦岭提出结婚的请求。没错,是 她向他求婚。 她是这么说的,她说秦岭,咱们结婚吧。秦岭在那边愣了一下似地说怎么啦? 汤潘说没怎么,我想跟你结婚,你愿不愿意?秦岭笑了,说能告诉我么?我 是怎么一下子从万恶之源变成了幸福之源的?汤潘说你可能还是万恶之源。不过, 要是老天爷非说我跟你有缘,我也认了。秦岭说汤潘你不是开玩笑吧?汤潘说我 从不拿这事开玩笑。秦岭沉吟片刻说: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奇怪,汤潘想 结婚就一定是出什么事了,好像老鼠搬家就是地震前兆一样?! 可是,他确实猜对了。汤潘说是出了点事,我跟你说了,也许你就不想娶我 了。我从蓝诗波辞职了。 秦岭并没显出太大的惊讶,问:为什么?汤潘说一言难尽。秦岭沉默了一分 钟,足足的一分钟。那一分钟漫长之极,仿佛一辈子,仿佛整整37年无尽的等待。 汤潘听见气流通过电线,在两边的话筒之间游走。她坚决地近乎残忍地拒绝着自 己想放下话筒的冲动。汤潘什么时候这样乞求过别人?虽然她的语调一如既往地 清高矜持,但事实无可否认,她在等他的判决——生或者死。有那么严重么?没 有,当然没有。可除了生死,她想不出有什么比这一分钟内要发生的事更严重。 当然,仅仅对于她,渺小的她,脆弱的她。当汤潘紧握话筒的手开始酸痛起来的 时候,秦岭开口了。 “OK. ”他说:“咱们什么时候结婚?”汤潘说你说呢?他无声地笑了。汤 潘当然看不见他笑,她是听见的。奇怪,他没笑出声,却被她听见了。他说:任 何时候,下一秒钟就可以。然后又马上改口说:下一秒钟太快了,我还来不及买 一把花来给我的新娘。 汤潘紧攥着话筒。她攥得那么紧,好像生怕一松手,那手里的东西就会不翼 而飞。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高兴激动欣喜若狂,还是委屈伤心欲哭无泪?喉头仿 佛被什么东西梗住,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秦岭,”她哽咽着说:“你真的还想要我么?” “我要你,”他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像父亲像兄长像情人像多年来她梦想 中的依托,“我要你,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想要的……” 汤潘终于哭了出来,她紧抱着话筒,呜呜地哭了,像当年靠在妈妈的怀里哭 诉—样。 “你快点回来吧,我不想……,不想一个人在这儿……”她边哭边断断续续 地说。 这一夜汤潘睡得异常香甜。她梦见自己身披洁白的婚纱,就是为凯瑟琳·塞 拉设计的那一款,不,是比那一款还要美丽千万倍的婚纱,走在如茵的绿草地上。 阳光扑面而来,温暖无声地拥抱着她。她梦见自己仰卧在如席的草地上,风鼓动 起薄如蝉翼的面纱,天蓝得那么温柔……突然,她听见了钟声,婚礼的钟声! 秦岭!她大叫。秦岭!婚礼开始了! 穿了白色礼服的秦岭是一个遥远的影子,向她飘忽而来。 快点,来不及了呀!她朝那个影子大叫。 她醒了,听见电话铃执著地响着。 那是1999年8 月13日凌晨3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