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高羽一次又一次地怀疑起自己对小顺子的怀疑。她发觉自己其实非常矛盾非常
踌躇。她发觉其实每一个人都会有处在情理和法理间摇摆不定的时候。每一个人在
面临要毁灭一件有价值的东西的时候,心都会软的。假如自己确实收集到了足以
打击和毁灭小顺子这种甲A 偶像的有力的证据,一旦公之于众,会不会弄得中国足
球声誉扫地玉石俱焚?会不会严重伤害和损害中国足球“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和改
革成果”?这样做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为什么小顺子这种大众明星和
赛场精英会卷入可恶的假球嫌疑中来呢?自己的直觉里总以为搞假球的人恶贯满盈
罪该万死全是面目狰狞五毒俱全的人渣恶棍,总以为……总之把小顺子这种人划入
假球造孽者的行列进行揭发批判进而驱逐清除,不论是谁一时半会都很难在感情上
立马接受的。
这不一定是唯一的选择,是不是?退一步说,是谁在拉拢腐蚀小顺子们使他们
迷途堕落呢?似乎应该是朱锦山以及金大柱、陈贵海这类的罪魁祸首。没有他们翻
手为云覆手为雨地在甲A 为所欲为,小顺子们何至如此?高羽想,等事情搞清楚
了等事情过去了,应该找机会约小顺子聊聊天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他应该远离那些
坏人应该对自己的名誉对球队的利益对甲A 的前途负起应有的责任。
想到最后,高羽相信无论如何小顺子这样的大球星都是甲A 财富的一部分,而
且是最有价值最有光彩最有希望的那一部分。如果毁了他们,等于是毁了甲A 的家
底和未来。孔子都说“有教无类”嘛,任何一个人都是可以接受教育都是可以教育
过来的嘛。 她甚至想,水至清则无鱼,甲A 瑕瑜互见有优有劣存芜存精,这也
是辩证法的一种嘛。想来想去,她搞不清自己在想什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了。
高羽在西餐吧中坐等了4 个多小时。后面的两个小时等得略有不支了干脆将
随包带着的一本小说取出来读。这本名为《天涯一片云》的悲剧爱情小说这段时间
一直占据着她的工余时间,使她牵肠挂肚欲罢不能。她没见过小说有这么个写法的,
故事里那几个在海南岛建省的时候过海登陆的才子佳人表现出一种令她吃惊的生存
状态和爱情观念。这些奇特的情节,让她读着读着止不住就想流泪。于是她开始细
细地阅读第二遍,开始想起鲁迅曾说“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
这篇小说的作者绝对是一球迷,这也使她甚觉有趣。否则小说里不会出现那么
多用足球语言来勾画和描绘的做爱的细节和情景。足球这玩艺是和平年代的战场,
是商业社会的市场,也是文学艺术里悲欢离合的欢场和情场。这个疯狂的名利场把
什么都能吸引到这里来,和什么都有发生关系的机会和条件,完全就是一个人类生
活的大磁场。
这时,她看见朱锦山从电梯里走出来了。穿着笔挺的羊绒大衣的朱锦山派头
十足,构成这种派头的最主要的因素是他身旁一左一右傍着两个冷峻精壮的年轻后
生。他们仨儿昂首挺胸像盖世太保一样踏过饭店大堂的大理石地板,等门童为其推
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跨出去,招了一辆的士。
高羽乘坐的出租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朱锦山在大街小巷兜圈子。为高羽开车的小
男孩听说高羽是追踪名人的某某杂志的记者,听说前面车里坐的人是某某地方的什
么明星,顿时来了精神紧紧咬住那辆车若远若近毫不放松。小男孩车技娴熟开得又
快又稳,他说他们不可能甩掉我们。
高羽让小男孩把他车里正在收听的电台音乐关掉。她的一只耳朵眼里塞着一个
微小的耳机,反复将声波天线对准目标的后窗玻璃想听听他们在车上说些什么,打
算到哪里去。可惜中间隔着太多的车辆,而且行驶中摇来晃去,收听效果很糟糕。
她问小男孩能不能看出他们想到哪里去。小男孩说他们在往东边走但是要去哪里
当然猜不出。高羽问小男孩黄河体育场在什么方向。小男孩说我知道了他们走的路
确实是往体育场走的,今天是周日是有球赛的,他们可能是去看球的。高羽看了
看表,距离开赛还有大约三个小时。此时已是午饭时间,他们也许要在体育场附近
找餐馆。这么想着,果然就跟进了体育场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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