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场游戏一场梦
本来都是干柴,只需一点点火花就可以燃烧,自己已在燃烧了,她还看得出,
他也在燃烧。
为什么不相互燃烧?
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他要大喊嘟嘟?
嘟嘟是谁?比我还重要?
连香想不通。
她恶狠狠地问:“谁是嘟嘟?”
“它应该在这里。”常安答非所问。
“我问她是谁?”连香已敏感地猜到嘟嘟可能是个女人。
常安的思想显然不在连香的问题上,只顾自言自语:“怎么可能?它会去哪里?”
“她漂亮吗?”连香小声问,她已完全证实自己的猜想。
一个男人在一个漂亮女人面前发呆,想着另一个叫嘟嘟的女人,这个女人必定
令他牵肠挂肚,必定是同自己同样漂亮的女人。
所以她得问。
常安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到连香那又气又恼又无奈的神态,不忍心开玩笑,他
沉沉地说:“嘟嘟是我养的一只狗。”
“狗?”连香惊讶。
不可能,为一只狗失神?为一只狗放弃绝好的机会?不可能!
常安不管连香怎样想了,他从床上跃起,飞快地在床头、门口、台边按着电灯
开关。
仓库很大,仅一两盏灯亮度不够,常安安了12盏灯。
12盏灯亮了。
灯一亮,就传来连香惊恐万分的尖叫。
那声音,就像跌入十八层地狱看见牛头马面一样惊恐。
常安回首,他也呆了。
在仓库的另一头挂着一个人,一个被绳子五花大绑的人。
头被黑色塑料袋罩着,一晃一摇的,显得恐怖怪诞,令人一看心怵怵的。
常安的脸色异常凝重,他马上感到有事情发生。
“是不是嘟嘟?”连香小心问,声音颤抖。
“不是!”
常安语气坚定起来,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盯着那人,就像猎人盯着猎物。
他看见地上有泥,是由人拖过来留下的泥。
挂着那个人的鞋子也有泥。
常安走近那人,站住不动。
他已看出挂着的那个人是被吊起来的,吊在那人的脖子上。
绳子是一条军用背包带,背包带上有黑迹,这是申平送给常安挂衣服用的。
常安脸色开始发黑,黑得像锅底。这是他气极、怒极的表现。
是谁这样大胆,敢在这里绑一个人,并把他吊起来?
如真的是吊在脖子上,岂不是吊死了?
有嘟嘟守着这里,一般人不敢轻易靠近,现在是嘟嘟不见了,这里却多了个人。
这人是谁?
嘟嘟是否已出了事?
常安决定看一看这人的脸,他用一根竹子撩开黑色的塑料袋。
那人的脸露了出来。嘴巴张开,舌头伸出,双眼暴突,变形的脸异常恐怖,显
然是一个死人。
常安猛地抽气,双眼仿佛也要暴突出来,他认出这人是谁。
马城昆!
竟然是马城昆!
为了逮到他,常安伤透了脑筋,从香水找女人,从女人找马城昆,找来找去,
想不到竟然他会吊在自己的仓库里。
“他……他……他是谁?”连香已跟到常安背后,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浑身
颤抖如风中飘零的叶子。
常安不答,他脑海里飞快地运转,一连串的为什么上下翻飞……
马城昆为什么会被人绑在这里?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地方?
为什么要杀害马城昆?用的还是申平送给我的背包带?
嘟嘟失踪跟这件事有关?
把马城昆吊在这里是为了针对我?
为什么?
陷——害——我!
常安得出了结论。杀曾珍逼迫向东只是药引,杀马城昆陷害我常安才是结局。
谁布的局?
为什么要害我?
一束灯光照了过来,两束、三束……
灯光不是仓库里的灯,来自仓库外,是车灯。
接着是一闪一闪的红光。
几起几落的脚步声很快围住了仓库。
“有人……”连香惊恐地说。
“我知道。”常安心里明白,戏开场了。
“来的是公安。”连香已看出,心情也平静了少许。
常安瞳孔收缩,脸上黑气尽散,变得苍白。他知道又有一场戏要开场,他不是
向东,更不会跳白汉江。
他决心进入角色。
他要看到底谁是这出戏的导演。
门被推开,进来了许多人。
常安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
领头的竟是赫赫有名的刑侦队队长章林生。
一人独擒8 名穷凶极恶的抢劫犯而获金盾奖章。
智破503 国道18间发廊23名发廊妹被奸杀特大案件荣立一等功。
只身和12名拥有AK47冲锋枪的抢劫团伙谈判,成功救出36名人质,又令12名犯
罪分子乖乖投降。
这,就是章林生。
一个拥有许多英雄事迹,大智大勇的刑侦队队长来和常安唱对手戏。
谁有这个本领?连章林生也操纵?
常安认识章林生,因为他太有名。
章林生不认识常安,因为他太无名。
“不许动!”
“别动!”
“举起手来!”
喝令声一声接一声,有的警察还举起手中的枪,如临大敌。
连香又气又怒又怕又不甘心。为什么这些人民警察竟然拿枪对着自己的人民?
连香想不通,想不通就要问个明白。
她冲着警察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还是来抓坏人的?不问
青红皂白,竟敢拿枪对着我们?你们的纪老头纪少忠也不敢这样对我。”
纪少忠是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
在市里,许多人知道纪少忠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漂亮的女人竟然知道纪少
忠的外号纪老头。
纪老头是干警们叫的,外面的人不知道。
这个女人是谁?
刚才进来时,所有的警察目光全集中在常安身上。
章林生在布置任务时,已交待得十分明确,仓库里发生一起凶杀案,凶手是一
个约30岁的男人。
这一指令把干警的思想都统一起来,所以一进来时,常安就成为焦点。
他们并不在意旁边那女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们的眼里只有那个冷静得出奇的,约30岁的男人。
直到连香小姐发脾气,大喊大叫后,干警们才在意她。
这一在意就发生了变化,干警们的目光不再看常安,个个盯着连香。
这样娇艳亮丽的女孩子很少见。
女人最美的时候是含笑娇嗔的样子。
女人最丑的时候是含怒发威的样子。
连香现在正含怒发威,但一点也不丑,甚至比含笑娇嗔时还要美。
有些警察的手已垂下,不再举枪,慢慢地,几乎所有的举枪的警察都垂下自己
的手。
没有人愿把手中的枪对准一个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女孩子。
有人突地举起了手枪,是章林生。
他在众警察垂下手来的时候举起了手枪,他不受诱惑。
他的心是铁做的,没有女人的位子。
连香不示弱地盯着章林生,她觉得章林生那张刀刻的铁板脸实在令人讨厌,她
要还以颜色。
连香的手伸进口袋。
“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章林生厉声制止,他认为连香的动作是个危险的动作。
伸手进口袋干什么?
一个被认为是有犯罪嫌疑的人的手在警察的喝令后只有举起或者放在脑后,绝
不容许他把手伸进口袋。
连香不怕,她的手不但伸进口袋,还掏出件东西来。
常安看见,是手机。
章林生也看见,但他进一步制止:“别动!再动就不客气了!”
“你敢!”连香也硬:“你若对我开枪,等着判死刑!”
章林生脸发黑,瞳孔收缩,他决定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一点颜色。
“使不得,队长。”
有人在章林生的耳边低语。
章林生气结,说这话的竟然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小赵。
常安觉得好玩了,有连大小姐当配角,这出戏越演越精彩。
章林生还是有理智,他虽然没有垂下手,但也没开枪。
他只能看,看连香打电话。
连香很熟地按着一组号码,听了好一阵才有人接。
也难怪,现在已是深夜三点多,是人们正在做美梦的时间。
“对不起,深更半夜吵醒您老人家,”连香语气带有明显的尊重:“是我呀,
当然有事,我爸妈出国前,委托您老人家照顾我,是不?是呀,现在您的手下,那
个叫章林生的讨厌鬼正用手枪指着我……”
仓库很静,大家都在听,听这个漂亮的女孩在给谁打电话,老人家是谁?
听到后面那一句,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老人家是纪少忠。
这女孩子真不简单,半夜三更还可以给纪局长打电话。
“唉!”连香向章林生打招呼:“你们局长要你接电话。”不等章林生同意不
同意,就把电话抛了过去。
章林生不接。
在这种情况下不理会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手机若摔在地上,坏了,不响,就算纪老头有什么话他也听不到。听不到就得
按原计划办。反正自己办的是正经事。
有一大堆立功受奖的光环罩着,偶然违背次把上级的旨意,最多回去给纪老头
骂几句,而且纪老头还曾经私下叮咛过,有些说情纯属面子上的事,我说我的情,
你办你的事,只要依照法律,就不怕。
纪老头会做人。
章林生会办事。
这是多年来相互磨合的默契。
所以章林生不理会连香这一招。
章林生不理会,他身后有人理会。一只手很快地从他身后伸出,接住正要落地
的手机。
是小赵。
“妈的,这小青年经不起美色诱惑。”章林生心中骂道。
“是,我是小赵。对,章队长在。”小赵边听边答,还把手机递到章林生耳边
:“局长找你。”
章林生恼怒之极,又不便作声,他已想到回到局里怎样整治一下小赵。
“是我,”章林生语气硬硬的:“噢?真的是她?好的,我会处理好。”章林
生的语气不再硬,温和起来。
目光已不再有杀气。
他已知眼前这位美艳绝伦又傲里傲气的大小姐是谁。
小赵很会察言观色,他已知队长不再生气,马上将手机关好,送到连香面前。
“给,你的手机。”小赵说得很小心,像小学生向老师交作业本。
“你很乖。”连香调皮地赞了他一句,接过手机。
小赵脸红,似烤熟的虾子。
章林生身后的警察已有人在议论。
一人问:“你说她漂亮还是小倩漂亮?”
司马倩是局里的警花,是警察们心中的女神。
那人答:“小倩英姿,她娇媚。”
很贴切。
章林生猛地回首,目光如电。
说话的小伙子立即住嘴。
章林生回过头来,他看见连香在笑,笑得艳艳的,也诡诡的。
他过去,不再看连香,再看下去,怕自己的心里面多了一只小狐狸。
他盯住常安,刚缓和的目光又闪着严厉的光芒:“你涉嫌杀人,我要拘留你。”
若是平时,他早已扑了过去,先在这家伙下腹来一拳,再反扭住他的手,再铐
上手铐。
但在漂亮迷人的连香面前,他要保持自己良好的人民警察形象。
所以他对常安客气。
常安却不和他客气,他一字一句地反问章林生:“你知道我是谁?”
对付傲里傲气,不可一世的人,最有效的办法是你比他还要傲,还要目中无人。
常安本来就是一个自强自立惯了的人,经他办的案子,对象都是处级以上的官
员,他已养成一种比官员还要有官味的官气。
他是治官之官。
章林生在骨子里也是傲气纵横。
他面对的大多数对象是地痞流氓,也有一些自称英雄好汉的穷凶恶徒,磨砺多
了使他身上自然地透着一种与常安截然相反的气势——霸气。
霸气是天马行空的,他不理会常安的反问,他的回答掷地有声:“你是犯罪嫌
疑人!”
“你比我更有嫌疑!”常安不让步。
章林生恼了,出手。
一出手就是制胜的擒拿术。
常安不会擒拿术,更不会反擒拿,他也很快出手,手中还有一个绿色的本子,
本子上有个红色夺目的国徽。
这是一本检察官证。
章林生已扭住常安的手,同时也看到常安手中的检察官证。
他心中一震,立即松手,同时还将常安手中的证件拿了过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在瞬间。站在章林生后面的警察们只见队长出手,以为可以
看到队长惯用的“大背飞”扭手术,但他们见到的只是队长伸手过去又缩了回来,
大为失望。
章林生打开检察官证。
“他是检察官常安,你想怎样?”说话的却是连香,她已看出章林生刚才出手
的意思,他本来想抓常安,但见到检察官证后改变了主意。
公、检、法三家是政法线上的三兄弟。
兄弟是不会向兄弟出手的。
章林生明白这个道理。
连香也明白。
但她见章林生只看证件不作声,怕他还会有下一步行动。于是她大声说了出来,
说出来的目的是让在场的所有警察都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检察院的检察官。
检察官由人大常委会任命,有法律保护,动不得。
就算有嫌疑,也只能“请”。
“你就是常安?”章林生还证件给常安,但为了自己的尊严,他的脸还是一贯
的严肃认真。
“你也知道常安?”常安接过证件,收好,他和章林生一样,脸色凝重,雷打
不动。
这两个人只要有一个笑一笑,气氛就会缓和,但他们谁也不愿笑,至少不愿先
笑,都摆出一副尊者身份。
他们的气很盛。
笑则气短。
气短则势输。
势输就会分出高低。
在警察面前,刑侦队长是不输的代名词,章林生是刑侦队长,是警察队伍中的
大英雄,他输不起。
常安本来不是这样计较身份地位的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但今晚不同,他身后挂着具不清不白的尸体,他身边有个艳红艳丽的美人,他
必须挺起腰杆子做人。
似梅遇雪最香,如竹临风更傲。
他要在连香面前体现这种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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