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医院给我的感觉就是这么糟糕,陆信让我裉下裤子时的眼神令我难堪。然而最
为糟糕的是妻子的哭闹和魏殊的鄙夷,先前看到我的热情现在在眼角里也丁点找不
到。我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感到世界的末日,心中感到伤心是男人的自尊,在我这
里变成了空白。我更象一个影子,在家里和单位里,我成了行尸走肉的躯体,唯恐
让人问到我的躯体如何,然而好象人们对我的漠视,没人问及我的病情,看见我就
象见了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
七月底同学的约会,我这个副会长,没得到通知,到哪去,怎么通知,怎么聚
餐。许久我才得到消息,他们已经聚会过了,有一个女同学出国了,还照一张合影。
八月初的一天,我的同学荣升为处长,他做东,在金贵酒店宴请,应该说我们
最好的朋友,他应该及早地通知我,要是在平时,我充当组织者的角色,然而我的
角色在一夜间被人替代了,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喜悦的气氛持续了许久。魏殊电话
上告诉我这些的时候,说得眉飞色舞,我能够感觉出来,她们象主角在上演着人间
的喜剧,而我被抛出了生活边缘外,独个感受痛苦。
最令人恼火的是当你不明白病因的时候,你要为此承担这种性病所带来的耻辱
和悔疚,我自责,自怨自艾,我努力地回忆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企图得到患病的原因,
然而终究没有得到答案。
我曾经把这归因于频繁地出入桑那房,工作的便利,有人总及时地让我们享受
着,最早从西方传说的新鲜玩艺,小姐按摩有泰式和日式,马来西亚式,香港式,
无论怎么的一种方式,总有一个漂亮的女孩为你按摩,让你感受男人在时刻是最为
神圣的,在这个环境里,你的所有欲望都会在膨胀后爆泄,象充足了气的气球,你
在那种绚丽的色彩里享受,新的刺激,满足感往往是男人的期望,一切价值的品味
消失了,你玩味着,把玩似地欣赏着那种半裸着的胴体,雪白或者被香水浸泡足的
肉体,在你眼里就会成为一种快乐享受工具。你会忘记丰富的笑容和表情,也会忘
却温馨的环境,那种调情的温馨话也会被在耳后,甚至山盟海誓的表白,你拥有一
片空白地回到现实中来。
我无法给魏殊说清楚,你在当时所作的努力,心灵的挣扎和抗争,抵卸诱惑的
无力。如果那样就虚伪的连丁点儿人皮也自个儿剥落,赤裸的白骨在人间跳动。
“女人厌恶的就是嫖!你把她的心伤透了。”魏殊说。我想哭,并不是象她们
想象的那样,然而出入那种场合,整天不归家的时候你在做着什么呢?!
“你呀你,好糊涂,也许最后知道的是老婆,可最感到痛苦的也是老婆啊。你
哪里晓得,上次她到医院检查时才发现,她有了病,你想她多么痛苦啊,她不怨你
又怨谁呢。”小姨象是在埋怨,又象在劝解宽慰我说。
到这时,我已经没力量来辩解了,或者想弄清原因,只是感到对不起的应该是
妻子。
海渊有一天邀我去喝酒,是在下班晚的时候,他狼狼苍苍地打电话让我出去一
下。
“有什么事啊,这么急,你知道我不能喝酒的。”我说。
“不喝也行,陪我坐坐,糟糕透了,你不知道啊,我发现了一张名片。”他现
出十分痛苦的样子。
“名片?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罪证,罪恶的见证,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原因就是这张名片导演出来的。”
我越听越糊涂了。
“她跑了,不是出差,也不是跑什么业务,是跟一个男人跑了。”海渊说得是
谁我心里清楚,他老婆前几天就出差了。
“你也太卑劣了。不就是出差了么,干么这样想。这样会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她
的。”
“伤害!”他气愤地叫了一声,“伤害!谁伤害谁啊。”就是这时我看见他手
里拿着一张名片,他递给我让我看,我接过来搭眼看了一下出什么异样来。
“这有什么,一张普通的名片啊。”
“对你看来也许是普通了的,可对我就不同寻常了。她就是跟着这个男人跑的。
我好糊涂,前几天她说出差去青岛,我还不当回事,以为又是她的业务需要,原来
你看,她跑到青岛去了。”
“去了又怎的。是你的老婆啊。”我想提醒他,对老婆在没有发现证据的时候,
最好别先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她打来电话了,要离婚。和我离婚,一个混帐东西。”
我哑然了。千奇百怪的事情,只有见证者能够印证事情的真实性,不管痛苦与
否。我能够理解这种结局给海渊怎样的伤害。记得弟一次认识海渊时,他就提到对
女人有一种敌意,还源于他的母亲,他悲哀地叙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仿佛是枚
苦楝枝经过嘴嚼之后,时间很久也能感受到苦味在舌里打转,无法挥去。
当年的在门口风流的一幕让少年海渊撞个正着。他衣衫褴褛,一只手捏着二毛
钱,一只手拿着一个酒瓶,把瓶子伸到小卖部老板蕙香的面前。他厌恶这个女人,
如同厌恶自己的母亲一样。海渊难忘那年秋天的一个下午,他紧紧地裹住身上的薄
薄的衣服,狂风肆虐,黄沙横飞,随后就是大雨,整个世界陷入灰蒙蒙的混沌的雨
中。海渊抢进家门,却发现头发稀落,瘦削不成样子的父亲伏在床上作哭泣状。海
渊就想到母亲让人憎恨的母亲,再次上演了一出抛夫别子的丑剧。
桃花盛开的三月海渊对母亲怨毒憎恨的火种就点燃了。那时秃子戏班每到农闲
季节就到皇亲钟挣钱糊口,他的角儿们皇亲钟人是比较熟悉的,于是在秃子班头不
再光顾惠香的代销点,而是到父亲家求教于父亲的花鼓戏,没有人感到惊奇。早年
从艺的父亲,因为患了一种看不出根的老年症,如今卧床在家,这对当年非常崇拜
父亲而甘愿跟随其私奔的农家女秀梅来说真正是雪上加霜,生活的重压使她失去了
往日的笑脸,还得背着风流的名声扶养少年海渊,照顾丈夫的起居,当年的风流故
事改变了秀梅的命运,但是她无法逃避艰难的生活和皇亲钟人的歧视。秃子班头的
言笑,在空寂的天空中展现一片彩云,重新唤起秀梅对美好生活向往的欲望。但是
很快秀梅感觉到这不过是一个梦。因为当秃子班头再次领着他的花鼓戏班造访皇亲
钟的时候,他现遭到了拒绝,皇亲钟人拒绝伤风败俗的眉来眼去,拒绝诱人妻女,
拒绝好人受到伤害。
但是有人看见了在夫人桥月下相送的秃子和秀梅的恋恋不舍的情形,因为不忍
心伤害父亲这种消息只在局部传递。第二天秀梅外出探亲的举动,不光父亲,就是
皇亲钟人都惊讶不已,这时正是秋收大忙季节,忙收忙种的人们忘掉了黑夜白天,
耕种着苦涩的岁月,秀梅却抛夫别子远行。向来不曾公开评论秀梅的父亲,看着打
点行李的秀梅只作咽吐沫状,很多话只在他的肚子里打着转,他预料到秀梅远行意
味着什么,他始终没出口制止。第二天黎明秀梅穿一件花外罩披一件方花头巾,寻
找她的秃子领班去了。
在所有关于私奔的故事中父亲最不愿读到的要数结尾。海渊不再欣赏父亲稀落
的几根发丝,半夜里海渊看着用擀面杖顶着胃部的父亲,听到他因胃部痉挛咝咝地
呻吟,不是同情而是陡生一股厌恶,那种厌恶加在连男人资格都丧失的父亲身上并
不使海渊感到痛楚。赶到他成年后,就读于某大学,他还以为处在痛苦的边缘无法
解脱,并影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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