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痴呆的阳光象个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傻子,在西边逗留,等待着家人来认领。我
看着落幕飞红,心里感觉惬意,世间总有与你相伴的东西,自然的力量,亲情,友
爱,关照……。这也许就是你勇敢面对不幸的动力。
“你还是歇会儿吧,整整的两天,你都没合眼。”姐姐劝我说。
我的眼睛发涩,但看着纱带包裹着的小湮,我不忍心离开半步。我动动小湮手
婉上的点滴,让她感觉更舒服些,虽然我不晓得小湮何时会醒过来,我想只要有我
在她身边,我的心里就踏实一些。
“去吧,小昊在外边,领她去玩玩也散散心,不然你就会发疯的。”姐姐执意
让我出去。我也不再执拗。
新建的星湖广场位于塔北市中心。这是小湮要求去的。她一路小跑着,兴高采
烈的,亦歌亦舞的,令人感到童年的天真和快乐总是那么有感染力。在小湮入院后,
昊昊就随她姑姑去了,走在广场上孩子在失落中找到了自己的影子,象演戏似地向
我演示着她的成长,一直伴随着快乐。我忘却了痛苦和不幸,被女儿感染着。
“爸爸,妈妈的病会好吗?!”这是昊昊问的唯一的一次。我没有回答,但是
这句话却象一粒种子,在我的心里一直滋长。我知道,不管走到哪里,我的心总在
小湮身边。若是几年前,或者小湮没病前,我要有这份心,也许就不会这么内疚,
自责。我被一种对不住小湮的情绪左右着,那不是爱情的背叛,不是对和谐的毁灭,
而是一种罪恶。
“告诉爸爸,你喜欢什么?爸爸给你买?”我总想用这种心理来驱除不安的感
觉。
“我想和妈妈在一起。”
“妈妈在睡,我问你东西,比如吃的,或者玩的?”
女儿摇摇头显出不高兴的样子。
“好吧!我们回去。”
“姑姑说,我不惹妈妈生气,也不惹爸爸生气。”
我心里凄然。
小湮恢复的很快。不几天靠着流质的食物,滋养的她,能够感觉出我们的存在
和照顾。这叫我非常兴奋。因为就是先前脑血栓时,她也不曾这样向我们露出过笑
脸。大手术反而让她更加清醒。为此我把这归结于陆信的误诊。
“你能拿他怎么着,他是小湮的姨夫。”姐姐仿佛在提醒我说。
“我不会告他的,法律对他这样的医生不会起什么作用。我只是想,作为一个
负责的医生,他为什么就不能瘤子,而说成是汙血,脑溢血后遗症。假如没这次感
冒,她会怎么样,她要一直瘫痪下去。”我气愤的不能自主。
病房内的人走来走去的。我站在病房外看着远远的楼房,那里就有陆信的影子
在游动,或者正在给某个病人在诊断……我总是那么信服他。曾经他的话神圣的令
人折服,他的表情总象精典的雕塑。一个医生,他掌握着你的灵魂,你的生命,你
的快乐和幸福,包括你的痛苦……他是你命运的主宰,当你遭遇不幸时,你的所有
希望总在他的手心里升起或者降落。
“这是小湮的万幸。再说他也不会故意。我想他会比别的病人还要尽心。”姐
姐说得总是一些常理,让你无法不信服,一个医生不会悔对于他的职责。
“也许只有你信。我是不信,现在这样的事还少吗?!”
我不愿再说下去了。世事道德水准已经下降的如下水道一样,污水浊流,人情
如纸薄。
“你终究不能再这样想了。我说,看在小湮的份上,我们不能把事做过了头。
不管如何,小湮总算恢复的很快。他也是尽了心了。”
“我明白。如果小湮有个三长两短的。告诉你姐,不管谁劝,我也不会放过他,
一个渎职者,耽误的是人的生命。这真叫人恐惧。”
我妥协了,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份心劲与人对抗了。人也许只有经历了许多之后,
才明白保持沉默的感觉。有时因为压抑过久,有时因为释放的过多。我属于哪那一
种呢?!
第二天,我到办公室,我是被魏殊的电话叫去的。我觉得魏殊的话是那么恳切。
“我姑夫出事了你帮帮忙吧。”
单局长就是我在陆信门诊室所见的那位,他头发稀疏,胖胖的身躯仿佛是一具
充气的皮囊,老鼠三角眼小而亮,因为他的小心,使人感觉他象一个賊,不给人留
下好印象。我总想不透,这种人会成为社会的精英,在某种要害的地方掌握着一些
人的命运?!
“是这样,前天我接到了一个恐吓电话。就在我吃过饭看电视的当儿,我平时
总是吃过饭看看新闻联播的。这时电话就响了。那个人问我有钱吗,我说你是谁,
想干什么。那个人对我毫不客气地说,老东西,老子需要几个钱花花,如此这般。
我当时气得浑身打颤,把机子随手扣了。我气还未消的当儿,电话铃又想起来了,
我拿起话筒一听还是那个。他说如果后天不把钱送来,我让你全家不得安宁。你听
听,他叫我全家不得安宁!这不是公然地敲诈我吗!”
“你没报警吗?”我觉得遇到这种事还是报警的理智些。
“我不能报警。”他说,“因为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知道他为什么敲诈我。”
“为什么会这样?既然你知道,你干脆给他说清楚也行啊。”
“我不能。”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一个白色的方盒子,他小心的从盒子里抽出一
张名片。“就是他,我们局里的一个科长,因为他调走了。以前他送我一些钱让我
为他办事,事情办得也不错。可现在他却反咬我一口。”
“让你把吃的吐出来。有这种人吗?”
“我知道就是他,听声音一点不会错。”
“那你就把钱退给他。对这种人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没这样简单的。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我给他,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也会告
我。如果我不给他,他又会怎样?”
“然后,你告他敲诈?”我想这个单局长可真有意思,一个狡猾的狐狸。
他摇摇头说,“我不会告他。但我心里不踏实,我总欠着别人的人情债,那是
什么滋味,真叫人受不了。整夜整夜的耽心害怕,人常说若怕人知除非已莫为,然
而现在既然为了,事情如何有个转局。”
从他的忧心语气里,我看到胆小如鼠的形象。一个人如果躲在墙角的阴影里生
活,过着阴暗的日子,不管他多么富有,他拥有多么大的权势,总象一只狗的生活。
吃着别人的东西,还要为别人的影子担惊受怕。想来不觉得好笑。人啊人,如何会
到这种地步呢,在你自己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你把灵魂交给了别人,你还会拥有
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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