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希望
    小叶最终没有将汇显带来。楚琳和小叶都知道，这是断不了汇显的心的。小叶
告诉楚琳汇显果真固执得没有现在就去美国进修，他自己说是往后排了排队，让别
人先去了。汇显所在的那家著名的外企老板很欣赏汇显的工作能力和个人品格，让
他做了部门副经理。看样子，汇显的前途十分灿烂。而楚琳因此更加冷淡了他似的，
连他打传呼来也不回电话了。
    丹丹拆了石膏线，开始练双腿着地走路了。楚琳已让小叶找了那个开家政服务
公司的同学，问有没有适合自己的活可介绍。得到的回答是有的是，只要楚琳自己
不太挑剔就行。楚琳决定，一旦丹丹的骨伤全好后，就将他全托到离家最近的花家
地幼儿园，自己出去找工作。在固定的工作没有落实之前，她就和小叶一样找个收
入高的小时工，然后在家翻译文稿。总之，她所面临的最大问题除了养家糊口之外，
就是想方设法挣钱好还买房时欠的钱。
    梅雯拿走秦月月手机号码的这天，楚琳刚好接到小叶的传呼，说美国一家著名
的软件公司住北京的首席代表要请家庭小时工。报酬不如家教高，但也相当不错，
一小时五十元。每周四到六小时，工作是按其家中的要求搞卫生、买东西、整理房
间。如果时间长了，彼此相处和谐的话，再考虑转为家教，他们有一个比丹丹大点
的女孩儿。楚琳现在跟本没有挑工作的想法，何况这份差事很能解决她目前的经济
危机。所以她当即决定接受这个活儿。只是丹丹还没有完全恢复，一个月之内她无
法脱身。楚琳推着丹丹到外面找了公用电话，跟小叶说希望这个工作一个月之后还
会有。其实，她打完电话，自己又在心里想，到时候十有八九是不会有的了。
    推着丹丹在路上走的时候，楚琳碰到了简音一个人匆匆往外面赶。楚琳已经知
道简音和凌岩和好的事，也知道了凌岩因交通事故失去了右腿。简音告诉她这些时，
虽然十分愁苦的样子，却没有流泪，也没有哀怨，只说这是命，她将无条件地接受
命运给她的这个结果。
    “楚琳。”见到打完电话往馨月苑走的楚琳和丹丹，简音老远就叫道，“干嘛
去了？”
    “出来转转。”楚琳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出来打电话的，简音和梅雯都对她说
过，如果打电话就用她们的手机，不用费劲八差地到外面去。但楚琳不愿意总是白
白地用她们的机子，也不想当着她们的面讲些与她们不相关的事。所以简音问她时，
她便随口说，“出来转转，天气这么好，老憋在家里怪难受的。”
    “你干什么去？”楚琳反过来问简音道，“还是去医院看他吧！”
    “是。”简音微微露出了笑脸说，“他好多了，快出院了。出了院，我想让他
来馨月苑静养。这儿虽然有许多不便，但会很安静，没人打扰。”
    “好啊。”楚琳站住将丹丹的小车支稳说，“你们还可以在这儿享受一段度假
似的时光呢。”
    “可是，他不愿意来。他还有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片子惦记着。”简音说，“他
说就是坐着轮椅也要完活。”
    “那怎么办？”楚琳说，“你去照顾他吗？”
    “是啊。我去。”简音说，“我想将馨月苑这儿的房子卖了不要了。等他出院
后拍完那部戏。我们就复婚。他说第一次娶我什么仪式都没有。这第二次要隆隆重
重地举行一个婚礼，还要请影视界的朋友。他说这话是当着那位想和他在一起的维
族女演员说的。今后，说不定，她还会勾引他，他们还会有过份的往来也说不定，
但我做好了面对那一切的准备，绝不会再有半点退却。”
    “那就是说你准备离开馨月苑了。”楚琳的鼻子顿时有些发酸，梅雯也曾说过
想离开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久就剩下她和丹丹两个人了吗？其他的住户不
知何时才搬来，这里的物业环境和市政建设都跟不上，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来。楚琳
去医院给丹丹拆石膏时还听说不远处的另一座楼因为住户少，一家住户遭到抢劫，
户主被强盗杀个半死，因为周围没有人，硬是在昏迷中死去了。
    简音知道一旦她真的离开了馨月苑，梅雯也走了的话，楚琳不但面临着极端的
孤独，更要面临的是人身安全的重大危险。但是她和凌岩的商量结果十之八九要在
个把月内离开的。但面对楚琳的问话，简音不愿做肯定回答，便说：“你别着急，
要走的话，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候，说不定会搬来许多人呢。”
    楚琳定了定心说：“到时候再说吧。就是你们都走了，我也只好壮着胆子住下
去的。”
    “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简音看了看表说，“我结婚的时候，想请你和梅雯
都来做客。你还要给我做伴娘。怎么样，你不会拒绝吧？”
    “你们那个圈子里有的是仪态万方的人，干嘛要我去。”楚琳说，“给你丢丑
也说不定呀。”
    “唉，这可不一样。你是最合适的伴娘。懂吗。咱们说定了。”简音伸出右手
小姆指说，“拉勾。”
    楚琳点点头，也伸出了右手小姆指。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将小姆指拉在一起
晃了晃。随后简音说了声“我走了。他还等着我呢。”就掉头向外面的大路走去。
楚琳仿佛还未回过味来，看着简音的背影，悄悄地流出了泪水。
    “妈妈，”丹丹叫她道，“阿姨到哪去？”
    “到恬恬她爸爸那去。”楚琳说着推动了丹丹坐着的车。
    “我爸爸呢？”丹丹问。
    面对丹丹突然的也是第一次这样的问题，楚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她停下
来绕到丹丹的前面，蹲下来问：“丹丹，你想要爸爸是吗？”
    “是。”丹丹紧接着说，“他在哪儿？”
    楚琳仍然不能马上回答，她将头垂放在丹丹的双膝上，好象看到了汤姆的面孔，
也好象看到了汇显的脸。许久，她抬起头来，用手捏了一下丹丹的腮说：“你爸爸
他外出了，再过一段日子，他就会回来，你等着好吗？”
    “好吧。你让他快点回来啊。”丹丹说完，就吃起了楚琳在出门时塞给他的口
香糖。
    楚琳听了，鼻子又是一酸，也不再说什么。
    “妈妈，咱们回家吗？”吃着口香糖的丹丹对仍然蹲着的楚琳说。楚琳被他这
么一说，眨了一下眼睛，转到后面，推着他朝回走。
    到了馨月苑的楼前，丹丹非要下来走走。楚琳只好给他解开安全带，扶着他在
地上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着：“别着急，慢点，再慢点。”正在来回来去地
走的时候，一辆深蓝色的大卡车开过来停下，几个拿标尺穿黄色工作服的人跳下车
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楚琳好奇地问。
    “搞绿化的。”其中一个人答道，“过些时候，这儿就有花有草有树了。”
    “真的？”楚琳惊喜地说道，“那这路什么时候修，这煤气什么时候能通？电
话什么时候装？还有——，”
    “不知道，那不是我们的事。”那人将手中的工具放下说，“不过，别太着急
了，一点一点地来，都快了。”说罢，召呼其他的人到空地的中央，对看样子都是
外地来的民工道：“你们先把这些荒草拔净了。然后按我画的线挖坑。”
    楚琳抱起丹丹，看着他们弯下腰开始有拔有铲地清除着去年的死草，心中涌起
一阵欢快的激动，仿佛眼前真的已是绿树成荫，鲜花盛开。她动情地亲了丹丹一下，
不管他听懂听不懂地说：“快了。咱们真的快熬出来了。馨月苑一定会非常美好的。”
    恰在这时，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驶过来，开到楚琳的身边停了下来。梅雯从车
内探出头来说：“干什么呢。”
    “看他们搞绿化。”楚琳说，“你回来了？”
    “回来了。”坐在前面的梅雯一边付钱给出租车司机，一边说。
    “见到了吗？”楚琳看了看表问。梅雯去了整整六个小时。
    “见到了。”梅雯不想多说话的样子，下了车。又打开后门拿出了四五打鲜花。
有紫红色的南方玫瑰、名贵的卡撒布兰卡，还有大量的康乃馨和一些洁白的星星草。
她将这些开得正好的花抱在怀里，苍白的脸朝楚琳似笑非笑地动了一下，似乎十分
的空泛和陌生。
    “买这么多花。”楚琳惊讶道，“太漂亮了。”
    “漂亮吗？”梅雯说，“送给你几支吧。”
    楚琳连忙推谢道：“别，这么贵的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别客气了，拿着
吧。”梅雯随手抽出两支百合和几支玫瑰塞给楚琳说，“看着花，你会记得我。等
花谢了，就当什么也没有过。”
    楚琳觉得梅雯的话和她的神情一样怪怪的，让人品味不尽。她嗅了嗅梅雯塞过
来的百合，一股浓浓的香气顿时顺着鼻孔飘进了呼吸道，那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香吧？”梅雯又说，“我从小就喜欢百合，到死都不会改变。记得有一次，
我过生日，我妈妈带我去商场，要给我买件衣服，路过一家花店时，我盯上了一水
桶百合不愿走，非要它当生日礼物。那时，鲜花行业刚刚兴起，买花比买衣服都贵。
我妈妈起先不肯，但我坚持说要。她就给我买了。打那以后，一过生日，我妈妈就
送我百合花。大康知道我这个嗜好后，结婚前后也总是送我百合。那时候，他一下
班回到家，手里常常拿着几支百合花。”说到这时，梅雯的眼睛闪闪发光，映在那
里面的花朵就象电脑加工过的一样迷蒙。她接着说：“那时候的生活真是美极了，
美极了。我真想念那时光。”
    “你今天怎么又想这花了？”楚琳问，“不是去见那个人了吗？结果怎么样？”
    “我什么也不想说，好没意思。”梅雯说道，“我该回家了。今天是星期五，
他们俩都回来。我要好好准备准备。”说着便向六单元走去。
    楚琳将丹丹放回车里，一手推着车，一手拿着花想：梅雯到底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