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就在同一时刻，慈济中心医院里一片繁忙，抽髓手术在五级余震中紧张地进行
着。此时，徘徊在手术室门外的李政道博士也心绪难平，他想到了前一天发生的一
幕幕：
    21日上午，李博士刚刚送走一例捐往日本的骨髓回到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
黄河在向李博士表示了问候后，谈起了明天即将进行的手术，他告诉李博士，钱畅
已经进行了“骨髓清除性治疗”。
    李博士知道黄河医生的意思，他明白，做过“清除性治疗”对于钱畅来说意味
着什么，因为他体内的所有骨髓细胞已经被杀死了，他自身已经不具有任何造血功
能和免疫能力了，如果骨髓不能如期送到，钱畅必死无疑。
    他安慰黄河说，慈济中心医院一切正常。
    但李博士自己的心情并不轻松：那位捐髓者至今尚无法联络，他是否安然无恙？
能否如期而来？这都是悬念。而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真的传来了。下午，前往花莲
机场接赵先生的人打来电话：没接到人！
    即将为钱畅捐髓的赵先生今年22岁，住在澎湖，是一位体格健壮的退伍兵。为
了能给受髓患者提供更优质的骨髓，他改变了自己的起居作息，每天都要喝不少葡
萄汁补充营养，并坚持锻炼身体。为了能尽量为慈济方面节省开支，他还谢绝了慈
济人员陪同他前往花莲……
    想到这些，李博士坚信，赵先生是不会反悔的。
    果然，到下午6 点时，赵先生气喘吁吁地从花莲机场打来电话，一再道歉说是
原来的班机因为地震而取消了，他是赶乘其他航班刚刚赶到花莲的。
    9 月22日一早，抽髓工作如期进行。
    正当医生在聚精会神、用力抽拉着针筒时，突然手术台一阵大摇晃，推车上的
手术包稀里哗啦掉了满地。五级余震使手术室不停摇晃，让人十分害怕。医护人员
在间歇性的几次余震中，坚守岗位，抽抽停停，花了两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任务。
    9 点多，李政道和慈济义工组成的送髓小组，穿过地震后满目疮痍的城市，行
色匆匆地踏上两岸三地漫长的送髓之途。
    辗转香港到达上海，已是晚上9 点了。机场外面，浙一医院、省血液中心的接
髓朋友和大批记者早已守候多时。他们蜂拥而上，争相献花、慰问，人们对这例由
地震灾区送来的救命骨髓赞叹不已。
    警车在驶往杭州的公路上鸣着警笛一路狂奔，晚上11点，骨髓终于平安抵达浙
江省第一医院。骨髓送到了，钱畅有救了！好消息霎时传遍病房。
    一群骨髓移植成功的家属，扶着满脸泪水的钱畅父母走到李博士面前，钱畅的
父亲紧握着李博士的双手，久久不愿放开。“不用感谢，我们都是一家人！”李政
道动情地说。
    苏州
    有线电视台的热线铃声骤然密集起来，所有的电话都在询问香港班机的消息。
一位哈尔滨的观众张新奎在电话中说：“我在哈尔滨的家中，能看到你们的直播，
我很关注。我也是个患者，我能否与陈霞通电话？我1992年患白血病，已做过骨髓
移植，很成功。想和你们取得联系，捐点款，捎一句话，祝陈霞成功，树立信心，
配合医生。”一位姓王的先生，关了自己当天开张的公司，赶到医院向血液研究所
捐献了两万元研究基金。
    一位天真的中学生，甚至在电话中急切地表示，自己也是AB型血，可能与陈霞
骨髓相同，要立即去医院，请医生为他验血，看是否与陈霞配对。
    近百名苏大附一院的职工当即表示，要报名成为捐赠骨髓的志愿者。
    香港赤腊角机场
    被机场广播惊醒的慈济义工，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比谁都明白，飞机晚点意
味着什么，那有可能是无限期地晚下去，甚至航班被取消。他们立即去找有关部门
询问晚点的确切原因。
    ［闪回：赴花莲前的吴小莉］
    6 月8 日，我对于脚伤能“突然”痊愈已经绝望，和凤凰卫视资讯台另一位副
台长程鹤麟，面面相觑。
    “苏州骨髓移植的消息已传遍中国，上百家媒体正向江苏集中，很多报纸都报
道你会到苏州。”他说，“现在看来，已经箭在弦上了！”
    对于工作一向骁勇的我，第一次有了迟疑：“我能拖着不时犯疼的伤脚，在十
三个小时内坐三趟飞机，乘三次长短程的汽车，赶五六次卫星直播的时间吗？”更
让我挂心的是：“我能不落队，不给队友添麻烦吗？”
    在陈霞手术前的那个周末，我翻看了所有关于骨髓捐赠和白血病成因的技术资
料，当然还有陈霞的故事。
    陈霞的病容让我想起1999年，我认识的第一位白血病患者杨珂，同样年轻，同
样为生命坚强奋斗。那时的杨珂因骨髓移植的中期排斥，颜面毛发特别茂盛，陈霞
则因为化学治疗，剃光了头发。
    翻出了杨珂母亲转送给我的一张卡片，杨珂在卡片上写着：“渴望生命，热爱
生命，因为对自己的生命，始终充满自信，在精神家园里，坦然面对一切，从不退
缩，从不畏惧。”再回首陈霞写给家人的话：“知道自己得病后，开始写日记，因
为想为父母留下一些纪念！”
    我掩卷收匣，打消只到江苏看陈霞，坐镇苏州棚主持的念头，开始准备能快速
移动的简单行囊，按原定计划，上花莲去。
    香港赤腊角机场
    就在吴小莉陷入沉思之际，好消息很快接着而来。机场的积水已经清除，MU596
航班只需推迟20分钟，即可从香港起飞。
    慈济义工听到这一消息，激动得几乎哭起来。
    苏州有线电视台
    “好消息，飞机起飞了！”所有的工作人员相互转告着，手机、电话、对讲机
的铃声响成一片。
    上海虹桥机场
    就在观众为香港的飞机终于起飞而庆幸的时候，他们不知道，骨髓到达的最后
一个环节又出了问题———因为没来得及办全入境手续，骨髓有可能被扣留在上海
机场。
    骨髓是国家特别限制入境的血液制品之一，需要卫生部的免检批文，而这例骨
髓却只有江苏省卫生厅的免检批文，按规定海关必须扣押。而此刻补办卫生部批文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下午3 点15分，负责上海直播点联络工作的苏州有线台记者黄健得知了这一突
如其来的情况，脑袋轰的一声，差点昏倒在地。
    眼前的金星散尽后，他直奔机场海关。在海关办公室，他找到了一位管事的李
科长，向他讲述两岸三地爱心大行动的意义。李科长显然被感动了，但他也做不了
主，于是马上向上级海关汇报。
    上海海关立即电话、传真并用，终于在下班前和国家海关总署取得了联系，得
到了特许入境的明确答复。为预防入境时出现意外，机场海关专门派出一名工作人
员，随同黄健迎接骨髓。
    这时已是下午5 点多钟了，载有骨髓的MU596 航班已经在飞往上海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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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