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苏大附一院血液科会议室
    听到陈乃裕那句“我们终于把生命带来了”时，陈霞的妈妈再也无法克制了，
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她不住地抹着眼泪，嘴里反复念叨着：
    “谢谢，谢谢……”
    生命离你越来越近了，孩子，你知道么？所有的人都在为你奔忙、为你祝福，
孩子，你知道么？
    日后，你该怎样来报答他们呢！
    苏大附一院血液科无菌舱
    陈霞静静地躺在床上。
    陈霞是个坚韧的女孩子。如果没有超人的毅力，陈霞甚至很难活到今天。昨天
一夜的辗转难眠使没有任何免疫能力的她显得有些疲惫，加上难以平静的情绪，她
的心跳一度过速。于是，上午和下午朱护士长遵医嘱给她各服了一片安定，让她小
睡了一会儿。
    傍晚的时候，她表示不再吃药，自己能控制好情绪的。
    然而，当新的生命离她近得几乎可以用手触摸的时候，她怎么能够平静！
    ［旁白：苏州有线电视台记者杨晓冬］
    今年5 月，我们赶往陈霞的家乡姜堰，为这次直播制作一个专题片。和她谈话，
她都笑脸相对，仿佛是在康复后谈起以往的故事。
    由于担心她的病情，我们一直不敢让她走到室外去———尽管我们非常希望得
到她在户外活动的镜头。采访结束的时候，我和摄像王刚来到田间补拍一些空镜头，
却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好奇的她竟像一个调皮的小朋友一样，戴着顶小红帽跟在
了我们身后。当镜头缓缓从田野摇过，陈霞灿烂的笑容定格在了金色的夕阳之中…
…
    这一刻，人们感到了如花的生命娇艳地怒放。
    ［旁白：江苏电视台曹云豹］
    陈霞的坚强一如她的美丽，让人感动，惹人怜爱。这种坚强是面对绝境的从容，
是面对死神的微笑———有点像鲜艳花朵凋谢前执意的灿烂。
    整个直播过程中，每当我看到陈霞在无菌舱里仍然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动人，
我就在想，到底是我们在拯救陈霞那脆弱的生命，还是陈霞在拯救我们内心的坚强？
    陈叔叔他们捧着骨髓箱穿越了三千公里的路途，穿越了整条台湾海峡！
    还有那位漂亮得让人嫉妒的小莉姐，她的脚伤成那样，还咬着牙一路跟踪报道。
当然还有那不知名的台湾大哥哥。他苏醒过来了么？人就是那么巧妙，靠着髓缘的
细线，就能衍生出另一个新生命！
    陈霞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老歌，那是赵传的歌。海对面的大哥哥，你一定也喜
欢———
    当所有的人离开我的时候
    你劝我要耐心等候
    并且伴我度过生命中最长的寒冬
    如此的宽容
    当所有的人靠近我的时候
    你要我安宁从容
    似乎知道我有一颗永不安静的心
    容易跳动
    无锡市某新村
    同一时刻，吴凌的妈妈正在出神地看着骨髓交接的一幕幕。
    陈霞？好熟悉的名字！
    她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也想起了女儿的同室病友———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女儿先前也很漂亮的。想
到这儿，她禁不住泪水涟涟。她找出了护士长朱霞明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朱护
士长在隔离室里，无法接电话。不过她还是得到了证实：陈霞就是那个在女儿去世
后，从自己手里把女儿剩下的抗白血病药买走的那位大妈的孩子。
    多么幸运的孩子啊！
    “请代我向她祝福！”吴妈妈对着话筒喃喃地说。
    ［旁白：陈霞的主治医生吴德沛］
    ……陈霞是独生女，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找志愿的供体。然而中华骨髓库的志愿
供体人数不足三万，且分散在几个城市，不易找到。于是，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台
湾李政道博士和慈济骨髓捐赠中心，那里有二十多万志愿者，又是同祖同根，找到
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李博士是世界著名的HLA 配型专家，用他配型供给的骨髓进行
移植，安全度比较高。
    如何获得李博士的支持呢？我首先必须得到陆道培院士的支持。陈霞的父母文
化程度不高，联系交流有困难，所以去年12月，我亲自陪同他们乘夜间火车去了北
京。不巧的是陆院士正在美国开会。幸由好友江滨教授引见，北大血研所的李丹副
研究员和王玉检验师为陈霞一家化验了HLA 血型。他们一方面开始寻找合适脐血；
另一方面准备等台湾送髓义工来北京时，再为陈霞抽血带往台湾李博士处进行配型。
    春节后，从北京李丹那儿传来喜讯，在台湾找到了一位同龄女性志愿供髓者，
但与陈霞HLA 配型结果相差了一个亚位点。在相隔几天后，喜讯再次传来，台湾的
同仁们为陈霞找到了一位HLA 配型完全吻合的男性青年志愿供髓者。我抑制不住内
心的激动，把这个消息迅速告诉了陈霞及其父母。他们的喜悦是可想而知的。她父
母表示相信我及我所领导的血液科的医疗技术，愿意在我们血液科进行移植。不久，
陆院士带领医护技术人员一行五人来到这里，在仔细地考察了医疗技术及医疗设施
后，向李政道博士郑重推荐我科作为非亲缘骨髓移植单位，并要求我们把详细资料
寄给李博士审核。
    5 月初的一天，当来自海峡彼岸的电话中传来洪亮的带着广东口音的普通话时，
我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我是李政道，我将亲自去苏州考察……”
    5 月24日，李政道博士和陆道培院士由阮长耿院士、严力行教授陪同来到了苏
州，他们认真考察了江苏省血液研究所的每一个研究室、血液科病房和HLA 配型室，
并与陈霞见了面。
    李博士用充满慈爱的眼神仔细端详着陈霞，询问了一些情况，并殷切鼓励陈霞
要有信心勇敢战胜病魔。陈霞看到李博士十分激动，用期盼的眼神久久地望着这位
慈祥的老人，说：“我该叫您什么呢？就叫您李爷爷吧！”
    李博士同医院达成了协议，于6 月份派人将骨髓送到苏州。同时陆院士也亲自
与我们移植小组的医生一起详细讨论病历、制订移植治疗方案。经过与李博士多次
的热线电话和传真联系，我们决定把陈霞的骨髓移植手术定在6 月13日。我们按方
案给陈霞进行移植前预处理治疗。
    作为一名医生，我想说的是，骨髓移植的手术在国际国内都已经相当成熟，而
关键的关键是骨髓的来源。通过20小时的爱心接力，中华骨髓库的捐赠热线电话不
断，大陆捐献骨髓的志愿人员也是与日俱增……我多么希望两岸骨髓相互捐赠的航
线直通能够早日开始，让更多像陈霞这样的白血病患者能够拥有重生的希望！
    --------
    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