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
翻开同学通讯录,写了一天的信。或长或短,或回忆过去,或问声现在可好?
在给几位老师写信时,踌躇了下,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便问几个在他们各自专
业课上的还不是很懂的问题,接着我也在信里介绍了一下我家的小县城里的几项土
特产。
总共六十多封信,手都写酸了。其中大半除了收信人的名字不一样,其他内容
却是一模一样。我苦笑起来。吃完夜饭,跑到邮局买信封与邮票,有点心痛,总共
花了五十多元。但想想,还是释然,不知道这是否算得上感情投资?还有十天,就
又要开学了。
也许因为白天的炎热,夜里的风便清凉无比。我在马路上慢慢走着,说不上高
兴,也说不上不高兴。心里却也是静得很。明月皎然,正在天心,清辉四溢,如纱
飘起。月本无情,人心寄情。天心有月,人心无月。
忽想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几句话来。
李白似在居于驿舍时心有所感而为。我呢?我又为什么好端端想起这个来?
天上的明月仿佛正弥漫着微微的清香。我不知道此刻会有多少人能静心将它品
尝,但我却依稀觉得那明月生香处便就是我真正的故乡。而我脚下这块泥土,不过
是个驿站。
来来往往的人多半是在纷杂地踱着步。而我却分明听见他们悠闲的脚步,在时
间与空间交织的不可名状处,只传来杂乱的声音。我看见一些正腆起肚子肥头方耳
背负双手得意洋洋的男人,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不就是一只鹅?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不知道他们在吃鹅时可否想到他在别人眼里也是只
鹅?
他们吃鹅,却也是同类相残呢。
我开始有趣地打量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我不在意别人说我现在是阿Q 或精神
胜利法什么的,只是觉得有趣。我想能有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也就够了。曾在爸爸
书橱里找到过一本《孙子十三篇》。兵者诡道,不战屈敌,上之上策。然更重要的
是:无论人身在战场何处,你心一定要超出这战场之外,惟此澄心静虑,如观水中
之月。则外物虚影,不扰心神。故无人可敌。
不知对那孙子兵法的理解是否符合他老人家的原意。但我想所谓各花入各眼,
这世上之事本也就不会尽同。对某种事物若大家全也是一模一样的理解,那怕也是
吓人得很。只是不知爸爸从这《孙子兵法》里又看见了些什么?
回了家,开始写今天的日记。写至此处,忽然心中一动。我写这个日记又是为
了什么?这个日记上的文字在以后的日子里,若是被别人看见,他们会准确无误地
明白我现在的心情吗?人是会死的,文字是不会死的,真的是这样吗?我们会跑去
看死了的人的墓志铭,权作消遣。我们也会把活着的文字扔入欲望所溅起的尘埃里,
不再看了,不会有谁会想呼吸着尘埃,愿意得肺结核。我不怕死。死是不可抗拒。
不死,却也只是妖精。而我却是人,我会留下什么样的墓志铭让后人消遣?我这样
的文字在以后的日子里又会成为一种笑话吗?
没有谁会真正懂得谁。我们都得孤独,我们早已注定了孤独一生。我所留下的
文字难道真的可以进入另一颗孤独的心灵吗?我想是不能的,因为他们总是按照自
己的意思来理解他人。他们所自以为是明白了的,其实我们根本也未曾想到过。把
自己的文字留给别人来误会,对我们自己而言,又有多大的趣味可言?我的心灵,
也会因此而更加落寞……
夜有点深了。我听见爸爸推门回来的声音,也听见妈妈边埋怨边拍打着爸爸衣
服上灰尘所发出的声音。心里有些微微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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