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一日
离校园不远,有个人工湖,湖里的水总是很静。每天都有些叶子从湖边的树上
飘落于水面,就像片小船随着轻柔的风悠悠晃晃。渐渐地,终于被水浸透,就在恍
然间沉入水底,也就消逝不见。秋天来了。
找了个干净点的地方,刚想坐下。任鸟飞就已迅速地脱下外衣,铺在地上,对
我微微一笑。一时间却也真有了些许惶恐。坐还是不坐?
“珠儿,正找不着借口让你帮我洗衣服哟。嘿,送上来的机会焉能错过?”
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微一暖。这样心细的男孩儿是好还是不好?
任鸟飞已席地盘膝坐下。
“珠儿,想与你商量件事。”
把脚浸入水里,眼望着对面湖岸边那个正一动也不动钓鱼的人,没有做声。
任鸟飞径自说了下去:“珠儿,送样礼物给你。”说着话,手上已魔术般多出
条晶莹透剔的项链。“我来帮你带上,好吗?”
几乎是条件反射,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水里去了。慌得任鸟飞忙伸手一拉,
这才没弄出洋相来。“珠儿,反应不会有这么激烈吧?”
定了定心神。水面上自己的影子正一层层漾开。看不清脸上正浮出啥样的神情。
这是条白金项链,正折射着纯净的光芒。不知道它具体值多少钱,但我想它确
实是贵重了点。“小飞,太贵了。”摇摇头,扭过脸,继续凝视着破碎的水面。很
美的项链,就像是专门为我订造,是这样的合乎我的心愿。我定会因它漂亮极了。
咬紧嘴唇,很想再看一眼,可还是忍住了。
任鸟飞似乎早也料着我会如是回答。嘻嘻一笑。“珠儿,再贵也没有你的心贵。
不勉强你,反正我已经送给你了。拿不拿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也罢,这是
你的东西,我就先帮你保管下。”
扑哧一声,我笑了起来,他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呀。
“不说这个,对了,小飞,听说你弟弟要退学?考上大学还没半年,好端端地
怎么就不读了?他的专业又不是很差,工商管理,很吃香的呀。”
任鸟飞从地上拣起块石头,抛向水面。一圈圈涟漪就像是一双双看天不语的眼
睛。
“说来不怕你笑话,就那个大学还是我爸帮他弄来,赶着鸭子上架的。其实他
退学,我倒不反对。像他那种性格在学校里呆,也是浪费时间。那小子整天就知道
去拍照片。不过,在那方面他确是很有天分。什么时候,你可以来看看他弄出来的
东西。”
“你爸妈不反对?”
“这么大的人,他若不去学校,你还能整天在背后跟着?也只好是默许了。前
两天,我妈还托人从日本给他带来架尼康相机。只好希望那小子能在这方成混出个
名堂来。嘿,那玩意儿可真是费钱啊。几个胶卷,咔嚓两下,也就没了。珠儿,什
么时候让我弟弟给你拍几张相片好吗?”
有些默然,又想起弟弟。人各有命,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走吧。”我站起身,轻轻说道。
对岸那个钓鱼的人还是保持着那种姿势。莫非他现在已变成一株树?否则又怎
么会有这么好的耐心。要么是我看花了眼?
任鸟飞弯腰把外衣拣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往自己手上一搭。
“小飞,不是说让我帮你洗吗?怎么,怕我洗不干净?”
任鸟飞一愣。“我都差点忘了,老想该如何保管好你那根项链,方才当得起物
主对我的这份信任。拿去,洗干净点。我过两天来拿。”
回到寝室,随手就把这外衣往水桶里一扔,正打算下楼去洗。侧躺在床上正在
乱翻着书的陈青儿,脸上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男人的衣服?”
我白了她一眼。“把人家的衣服弄脏了,要不要帮人家洗干净?才没有你想得
那样。”陈青儿想的是怎样,我不晓得,可看着她脸上这神情,却也知道没安着什
么好心。果然就又听见这个死丫头拖长了声调:“怎么——弄——脏——的呀?让
我检查检查下。”说着话,就见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从床上像根弹簧般蹦起。把衣
服从桶里拎起,仔细地看了看。
“我说陈珠儿,这衣服你就这样随随便便往水桶里一扔?”
“干吗?不扔,难道像个金娃娃抱在手上?”
“我说姑奶奶,这可是意大利SUNBOY. 三千多块啊。”
“不会吧?”这下轮到我傻了眼。这么贵的衣服该如何一个洗法?
陈青儿拍拍我肩膀。“没有金刚钻,偏要揽那瓷器活儿。痴心人儿啊。”
怎么洗?放在那水泥砌成的洗衣板上去揉去搓?不要说这衣服的主人会心痛,
我怕也是下不了这个手。得了,还是放干洗店里去。任鸟飞这么贵的衣服也舍得脱
下来,让我铺在地上坐?难怪他听到我真要把衣服拿去洗时,脸上会有那种古怪的
笑容。
“陈青儿,想吃什么?我请你。嘿,还真赔不起这么件衣服。”
“哈,这可是你说的。所以说人嘛,不要光盯着书本。也要多逛逛街,长点见
识才好。什么时候陪我去逛街去?看看你,整天也就是这老三件,也亏你能忍心让
它们把自己这天生丽质给糟蹋得七零八落。我就想不通,那任鸟飞怎就这么个死心
眼?追他的女孩子一大把,怕能从教学楼排到我们宿舍里来了。可人家偏就愿意跟
在你屁股后头,小小心心地献着殷勤。男人贱啊。”陈青儿拖长声,得出结论。
我没有把项链的事告诉陈青儿。否则她又要骂我是榆木疙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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