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天晚上,我回家比平常早,露露已经睡觉了,宁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
我想也许这是我与宁静摊开来说的最佳时机,于是我在她的身旁坐下来,对她说:“
你想不想知道早几天我生气的原因?”她睁大眼睛望着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还挂在心上。”我说:“我心里有事不说出来总不舒服,讲了就没事了。”她说
:“你说吧。”我很平静地说:“那天我看见奥斯汀的车停在我们家门口。”我停
顿下来,眼睛注视着她的脸,试图在她脸上读到什么。只见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
的红晕,但她没有说话,等待我继续往下说。我又说:“奥斯汀拥抱亲吻了你。”
她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含着羞涩和惊讶。宁静开口说话了,声音异常镇静:“我
对他没有意思。”我追问道:“你是说他对你有企图?”她说:“我不是很清楚,
可能吧。”我说:“我看得出来,那天我坐在车子里看见他吻你的样子,那不是礼
节性的道别。你真的肯定对他没有一点儿意思?”宁静说:“我不是那种见异思迁
轻易被人拐骗的人,三十多岁了我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说:“他是你老
板,付你高工资,让你当实验室主管来引诱你,使你不愿意轻易失掉那些东西,然
后打你的主意。他完全是利用自己的权力做这样的事情,我要去学校当局告他。”
宁静慌了,连忙说:“没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大。”我说:“要么我们俩去跟他
本人谈,让他对你不要有任何企图。这种事情你自己绝对不能软弱,不能给他任何
可乘之机。”我怂恿着宁静,我想只要她走出这一步,就可以确信她跟奥斯汀没有
任何瓜葛,奥斯汀也就不会再骚扰她。我继续鼓动她说:“这件事是迟早要解决的,
不是他罢手,就是你离开实验室,趁现在事情还不太棘手,得正式找他谈,你还是
可以继续留在他的实验室工作,实在不行也可以请系主任把你安排到系里其他老板
手下工作。如果你软弱,我们家就可能毁在他手里,我想你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
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就这样被人毁掉吧。”宁静沉默了,我猜测她内心一定很矛
盾,作为当事人要有这样的勇气,除非她抱定与奥斯汀鱼死网破的决心,否则她只
会一直处在犹豫不决当中。我说:“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你不用开口,我讲话你
点头就好了,让奥斯汀清楚你的态度。”第二天,我来到罗雷斯图书馆门口等候宁
静。时间已经过了许久,仍未见她的身影出现,我有点儿烦躁不安起来,我跑进图
书馆打电话催她。我说:“你还在实验室呀?我等你半个多小时了。”宁静压低声
音说:“我不去了。”我愣了,问:“为什么?”宁静说:“不为什么。”我说:“
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吧。”宁静说:“你要我说什么呢?”她的声音低沉,冷冷的。
我恼火了,说:“你出来一下同我讲明白。”宁静说:“有事回家说好吗?”我生
气了,狠狠地挂掉了电话。
晚上回到家里,我们心照不宣地做着饭,吃饭,谁也不说一句话。我在等待她
先开口。心里蕴着一股怨气,我对露露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责备她把饭撒在桌上浪
费粮食。宁静当然明白气是冲着她发的,可是不管我怎样,她一概不做声。我无法
如此憋闷着忍受长时间的磨难,用冷静而坚定的语气问道:“我在雨中等了你半个
多小时,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你总该说明原因吧,你为什么不去?”宁静终于开口
了:“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说:“事到如今,你该给我一个交待,你是不忍心
伤害他还是别的?”她说:“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我警觉了起来,意识到让
我最担心、一年多来困扰着我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也许已经出现了。我迫不及待地
说:“你是不是被他打动了,是不是爱上他了?”宁静不说话,黑暗中我看不清她
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我听到黑暗中传来轻轻的抽泣声,那哭声让我心乱如麻,乱
到了极点。她哭了,默认了,她没有勇气向我承认,她陷在矛盾之中。愤怒和怨恨
在我心中燃烧起来,疯狂地在我胸中涌动。我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一个
好端端的家,历尽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家今天要被你亲手毁掉,你告诉我为什么?”
宁静哭声更大,悲切而凄怆,边抽泣边说:“你问我为什么?你应该问你自己,你
除了关心你的未来,对这个家你关心了多少?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不是筋疲力尽
蒙头大睡,就是抱着一本书坐在客厅里面,你心中只有考试。我呢?连话都没人说。
忙了工作忙家里,你问过我累不累?你关心过我多少?你知道你自己需要什么,你
知不知道我需要什么?”她越说越委屈,禁不住又抽泣了起来。我被她说得悲伤了
起来。感到一股寒气从骨子里钻出来。这就是以前那个温暖的家吗?“怎么办?怎
么办呢?”我反复问自己。宁静不给我答案,我自己无从找到答案,迷茫和不知所
措又重新被悲凉和怨恨所代替,这间静得发闷的房间让我窒息得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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