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的不要送吃的吗?”门外,颜小圭失望的说,她穿着宽松的衣服,小心翼
翼的托着刚炖好的鸡粥。
“不用不用。”风炫衡心里有点妒意,拉着她走向凉亭。
小圭频频回头。“可是,你不是说严大哥的妻子身子很不好吗?那应该好好补
一补才对。”
“夙辛说过,他没出来就不用惊扰他们,小乌龟,你怎么会不明白一对夫妇关
在房内还能做什么?”
小圭不满的咕哝,“可是,他们还没成亲呢!”
风炫衡坐在石椅上,拉着她的身子坐在他的腿上,并接过托盘放于桌上。
“咱们也没有成亲,可是你的肚子里却怀了我的宝宝。”他的手掌小心的抚上
她微凸的肚皮。
这套宽松的衣服让她看起来好小,小到让他觉得让她怀孕是不道德的。
“成亲?”小圭显然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小嘴微张。“我……我……”
“你从小就没亲人在身边,当然不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要不是他们提醒,我
差点忘了,就算我在心底已经认定你,但是还是要有名份在。”
小圭闻言,嗔道:“甜言蜜语。”
她的小嘴不由自主的噘起,风炫衡几乎克制不了的想要一亲芳泽,但想起几个
月前对她许下的承诺,只能压抑自己勃发的情欲,拿起汤匙自了一小口的鸡粥送到
她嘴里。
“你也还没吃,对不?夙辛一来,你就忙着打点,你对他还真好!”好到他心
里都酸起来了。
小圭乖乖的吞下鸡粥,抗议,“我才不是为了严大哥呢,而是严大哥从来没有
带女子来过,这是第一次,你又说宫姑娘对严大哥很重要,我……我很少碰到女性
朋友,所以才……”
原来她是为了结交宫月萝,才这么积极的吩咐下头煮鸡粥,亲自送来?
说起细心的程度,其实风炫衡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直没有发现小圭很缺乏女性
朋友的,当然会寂寞。
他在心里有了计量,打算等魔教之事告一个段落后,而亲亲小妻子也生了宝宝,
他会带着她去拜访严家庄,让她多看着许多人,当然,那些人并不包括其他的男人。
也许小乌龟没有注意到,但他早就发现她慢慢的释出女人味来。她才十六岁,
难保将来不会引起其他男人的侧目。
“对了,你参与的武林大会好不好玩?有没有看见‘传说’中的大人物?我听
说与会的侠女都很漂亮呢……”
“没有,都没有!”风炫衡赶紧撇干净。“我对那些侠女一点兴趣也没有。”
“你这么紧张干么?”她哼一声,“偷腥的话,咱们就一拍两散。”
小醋缸子出现了!风炫衡碍于半年不准碰她的承诺,不能用他最擅长的调情来
让她遗忘他不好的风流过去,只好鼓动三寸不烂之舌逗她转移心思。
唉,如果他的“过去”能跟严夙辛一样空白就好了,就不用时刻胆战心惊,怕
会搅动她这个酸里酸气的小姑娘了。
“我现在已经对你忠心不二了,难道你还不相信吗?我要娶你入风家门,让你
成为我的唯一,而我,也是你的唯一、没有其他女人……你让我许下的承诺已经是
一种酷刑了,我当然不要你再逼我许下另一个可怕承诺。”
“哼,”她知道他半夜睡在她身边却不能碰她有多痛苦。“严大哥和宫姑娘跟
咱们一同拜天地吗?”
“不,他们没有我们如意。”风炫衡有点得意的说,“因为夙辛在我们成亲的
那一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呢。”
“重要的事?”
“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要你在那场婚礼成为独一无二的新娘。”
“独一无二?”她噘嘴,“是啊。怀着小宝宝的新娘当然是独一无二的。”
“小乌龟!”
* * *
自从陆家庄出现盟主令之后,谣传武林盟主将在风炫衡的婚礼上现身于风云山
庄。
这个消息犹如野火燎原似的传遍江南一带。
风云山庄乃江南名家之一,办起婚礼来,真是风风光光,从几天前中原各地的
江湖人士纷纷聚集,一时让风云山庄好不热闹。
“你别来。”严夙辛出发之前,对月萝如此说道,“这场婚礼另有所图,我怕
婚宴会有不测,你待在庄里,严叙会保护你的。”
“原来如此。”月萝低呼,“我明白了,难怪近日会传出盟主出现在风云山庄
参与风少使的喜宴,魔教中人会乘机大闹风云山庄……”
严夙辛跨上马之前偏头温柔的亲吻她的唇。
“我爱的女人真是聪明。”
“魔教教主真的死了吗?”她忽然问,想起他之前在陆家庄的神色异常。
严夙辛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没有人知道。也许死了。也许没有,早在三年前那一战中他与盟主掉下悬崖
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所以,群龙无首,魔教蛰伏了三年,不止累积实力,也是为确定魔教教主的生
死,现在倾巢而出,有的为魔教教主报仇,有的则想杀了中原的盟主,以便取代魔
教教主的地位。
月萝虽然害怕心爱男人的安危。但也知道自己若跟他去,只会拖累他而已。
“你一定要保重。”
他跨上马,笑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可别忘了吃药。”他叮咛。
“好。”月萝目送他的背影好半晌,才拖着被药养着的身子慢踱回花林。
“娘!”宫缚缚叫道,在月萝面前见了好几次,才吸引到她的注意。
“缚缚。”月萝笑了笑,牵起她的小手往亭内走去。看见缚缚无忧无虑的小脸,
心里舒坦不少。
她为他担心,也对未来深感恐惧与自卑。她真的配得上他吗?她是要吃一辈药
的女人,真的能放开自己的心结,与他共偕白首吗?
“娘,这几天你都是跟严叔叔一块睡吧?”宫缚缚像小大人一样的问。
“我……”她脸红了。明明除了那天强迫“占有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
任何的亲密关系。但在缚缚面前,她仍然像是做错事的小孩。
“严叔叔打算怎么办呢?’”
“他……他想娶我。
宫缚缚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她。“那娘的意思呢?”
“我……”
“娘,别再考虑了啦!缚缚……”她吸着唇,不情愿的说,“缚缚想,你也是
非常喜欢严叔叔的。”以前一颗心全是她这个女儿的,现在却分了一半给严叔叔。
明显到连她这个小孩都看得出来。
偏偏她爱娘,不忍见娘难过。
“这个世上,不是只有喜欢就可以解决一切的。”
“我不明白啦。”
“娘……娘身上有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
“娘不相信严叔叔吗?”她生气的叫道,“你喜欢严叔叔,却不相信他?他不
是敢打包票,就算无法根治娘的病,但是保全你的性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啊!难道
他在骗我们?”
“不不,他没有骗咱们!”月萝安抚她,看见她仍然不信的表情,只得吐露内
心中最深的恐俱。
“娘……配不上他。”
“配不上?娘饱读诗书,还继承爷爷的衣钵不是吗?缚缚听人家说,娘很伟大
呢,我以后也要跟娘做同样的事,把武林中的大事都记下来。”
月萝对她这么快就确定将来的目标感到惊讶,定睛看着缚缚有神的双目,才发
现她是认真的,而且对未来充满希望。
而自己呢?
因为从出娘胎即带病,所以一直以来,对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与冀望,只
有在十五岁那一年在武林宫看见他……
想要亲近他、想要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一点痕迹,所以拿有生以来最大的胆子绑
架他,从此也改变了彼此的命运。
而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能与他长伴……
可能吗?
他不再碰她,她也不敢让他碰,她自己的身体瘦得不成形,虽然经过滋补,但
心里还是自卑。
只要她自卑一天,她就永远都会怀疑自己是配不上他的。
她叹口气。“缚缚,天色晚了,你先去睡吧。”
赶走了宫缚缚,她走回房,明白自己今晚是睡不着了,非得等到他安全归来才
能心安。
“宫月萝。”
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心一紧,转身看见狼狈的夏玉堂就在身后,充满怨恨的眼神
正可怕的瞪着她。
怎么可能?夙辛临走之前,严家庄已有防备,就算遭人闯入,也应该会有人发
现,尤其他的武功并非很好……
“她就是宫月萝?”陌生的声音从夏玉堂的身后响起。
“没错!就是这个贱婊子!只要绑了她,江南三侠还怕不手到擒来?”夏玉堂
阴狠的逼近她一步。“幸好半路我逃出来,不然不就顺了那胜严的心?哼,他们千
料万料,也不会料到有一个中原人士会带魔教之徒找弱点,宫月萝,你心爱的男人
死定了!”
转念之间,月萝知道自已要跑,也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们。他们想要得到她去威
胁夙李,不如……
在她咬舌自尽前,冷冷的声音响起——
“你死了,还有你的女儿!”
缚缚!
在迟疑之间,有人点中她的昏穴,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不久,一张小脸恐惧的探出来,看着娘被带走。先前她老担心娘,所以想回头
再赖着陪娘,没想到半路突然看见严总管躺在地上,她镇定的悄悄走到外头偷看,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娘,”她不敢冲进去救人,因为她只是个小孩,完全抵不过那些人,最后的
下场还是一样。
“对!找严叔叔,他会救娘的!”
* * *
风云山庄一场恶斗在预期中产生。
来喝喜酒的宾客只有江湖中人,就连山庄的家仆也是进过武院的武夫。由于,
魔教因教主失踪而各有分歧,以致人心各异,大不如当年魔教可怕的实力。
由此可见,当年那个年轻的魔教教主的能力有多惊人,竟能统驭这些恶人,严
夙辛虽然事先揣测到这种四分五裂的情况,但还是没有料到会打到溃不成军的地步。
“护法呢?”左劲突然问。
“护法?”
“你忘了三年前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的护法吗?”
严夙辛想起在魔教教主身边那个眼中具有邪气的中年男子。
“这群不过是没脑的小角色,真正阴险的却没有出现。难道,他们识破咱们的
计谋?”
严夙辛心下一凛,心里隐约不安起来。明明看似武林盟主出现的大好机会,那
魔教护法却没有把握住,不,其中一定有问题。
“也许,这就是年前毒娘子独自闯中原的原因。”左劲找了解释。“他们想当
教主想疯了,便独自来袭……”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山庄的大门出现一个好小的身
影。
那个小小的身影还在前几天死缠着他,让他想忘都忘不了。
左劲立刻察觉地上都是因厮杀而死去的尸体,怎么能让一个小孩子看见?他疾
步飞向前,在宫缚缚还没看清里头状况的向时,抓住她的衣领。
“你来这里干么?”’他大吼,气她一点也不懂得保护自己!“夙辛跟你娘没
告诉你,不要随便乱跑吗?你这个小蠢蛋!”
“我……”她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
左劲一呆。“你……你哭什么?”他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啊。
“我娘……我娘……”
“你娘怎么了?”严夙辛焦急问道。
“娘她……她被人带走了!”
* * *
月黑风高中,有人发现夏玉堂的尸体。
他是一掌被人打死,躺在高风云山庄不远的地方,胸前钉着一张纸。
严夙辛脸色肃然的注视上头的字,随即不发一语的飞身往擎天岭而去。左劲跟
着众侠上前看着白纸黑字,暗叫不好。
“夙辛的脸色太奇怪。”左劲连忙跟随,以防不时之需。交友二十多年,没有
见过老友有这种脸色过,好像把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心底深处。
如果……夙辛大开杀戒,他也不会太惊讶。
“擎天岭,不就是当年盟主与魔教教主对决之所?”北七星一脸困惑,在夜色
上与众人以轻功追过去。
“难道他想要为魔教教主报仇?”众人不明白为何捉一个宫月萝,能如何为魔
教教主复仇?
难道要他们自尽吗?
“谁会为一个宫月萝自刎?”沈玉娘冷笑,“他捉错人了,就算严夙辛肯为他
心爱的女人付出生命,可咱们不会啊!”标准的由爱生恨。虽然与严夙辛没有长久
的相处。但他是那种只消一眼,便会让女人倾心的男人。
让宫月萝那个病入膏盲的病体得到他,她心有不甘啊。
夜色正浓,众人心思各异的奔向擎天岭。
“住手!”
“怎么能住手!严少侠,今天正是残除魔教的大好时机啊!死了一个宫月萝不
要紧,能够一举歼灭魔教,才是中原之福!”
咆哮暨惊醒月萝的神智,冷风吹来让她的身子一阵冷颤。她虚弱的张开眼睛,
看见自己身处陌生的林间。这是哪儿?回忆让她错愕的抬起头,看见严夙辛以及许
多正义人士正一触即发的对上这里。
“说,你们到底要如何才会放了她?”严夙辛愤怒问道。
“要放了她也行,当年是谁杀了教主,就拿他来偿命!”
“敢请你们是为了要为魔教教主报仇?”严夙辛俊脸在夜色中充满诡异。他冷
笑,“不是吧!传闻中,魔教教主之位空是三年,却无一人顶其位,不是不相信你
们教主已死,而是没有一个人拥有魔教教主的信物,无法理所当然的承其位,所以,
你们必须除掉杀了他的男人,带着尸体回去后,才能让众人信服你登上教主之位。”
“哼!废话少说。”魔教护法的脸色青白交错,勒紧月萝的颈子,“把你们的
盟主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她一命!严夙辛,否则你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严夙辛的目光落在月萝的脸上,几近痛心。
“严少侠!你身为侠客,理当明白儿女私情比不上咱们的责任!你快让开!”
北七星战上了瘾,手持战斧,不再跟严夙辛争辩,迅速往魔教护法出招,毫不在意
月萝的生死。
“斩革要除根,免得将来又让魔教坐大!”沈玉娘喊道。
左劲正要出手阻挡,空着双手的严夙辛立刻闪过他的身边,顺手抽出他的软剑
当住双斧。
“严少侠,你要跟魔教同流合污?”北七星恼羞成怒。
“她是我的妻,岂能让你们伤了她?”严夙辛披头散发的,长发垂到腰际,使
美脸庞不再是温和的神色,而是充满杀气十足的愤怒,让在场的武林人士大感惊讶。
“阿弥陀佛,严施主,您是个明理人,应该知道魔教当年的残暴害死多少无辜
百姓,今天放过他们,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赎完的罪。”与江南名家向来交好的光头
大师也忍不住插上一句。
“是啊,放过咱们,明儿个死的就是你们了!”魔教护法阴笑,“但,现在谁
敢上前,死的就是你的妻子了。”
有人沉不住气了。好好一场喜宴,原是设计魔教入瓮的妙法,哪知道究出了差
错。
让宫月萝死在此地,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有多少人想得到她心中的秘笈,弄
个不好将来因她而发生江湖血腥也不是没有可能,几名正义之士互看,心里已有计
划——至少,他们得不到,也别让其他人得到,维持江湖间的和平,是他们该做的。
沈玉娘冷笑着,着穿他们正义岁的邪恶心思。她听见严夙辛暴喝一声,以内力
推开北七星,她心神一转,悄悄从袖中激射出暗器,射向月萝。
“沈姑娘!”唐水月眼尖,没有想到她的狠心,立刻大叫,“小心!”
严夙辛翻身持剑挡住暗器,魔教护法趁其不备,一掌击出。
月萝受惊的大叫,“不要啊!”要他死,她宁愿自己先死啊!
她的双手被绑,只能用虚弱的身子挡在他们之间。左劲见机不可失,突然发出
巨大而可怕的狮子吼。
林间狂风起,他的狮子吼让众人赶紧运气。
魔教护法一时闪神,直觉跟着运气抵抗。同时击向月萝的一掌收了几分力道。
在被击中之前,月萝便先让狮子吼吓晕了。
“萝儿!”严夙辛心神俱裂的抱住她。
左劲拿回自己的软剑,乘机对上魔教护法。
远处,忽然产生骚动。
仿佛从天空降下一只黑魔般,一抹黑影落在擎天岭上。严夙辛再无心思顾及周
遭发生的一切,只有左劲瞪着眼。
黑影无庸置疑的,是一个男人,他全身黑衣,裹着黑色的薄巾随风飞扬着。
那一双眼睛……
“你……”魔教护法大惊失色。
“我与我的爱妻来祭拜故人,你们太吵了。”他冷冷的说。
冰冷的语气更加深魔教护法的肯定。
他没死!没死!那自已费尽心思抢教主之位,不就是白费一场了?
左劲立刻挡在严夙辛面前。
男人的眼神加冰,没有任何的表情。“我的爱妻想要祭品。”
“祭……祭品?”魔教护法结结巴巴的。对他深怀恐惧。
远处传来吹笛,男人轻轻扫过左劲,向魔教护法伸出五指。
等到众人定睛一看时,男人已经领着全身破碎的魔教护法远去。他的背影像鬼
一般的霎时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他是谁?”沈玉娘害怕的问。连他出手都看不清,如果是敌人,那多可怕!
左劲回过神,背脊已湿透。
“他……竟然残杀自己人。”为什么?消失了三年的男人,他竟也有妻子了?
难道江湖上又要再起事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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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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