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从走上这条路,就没有看见过太阳,仿佛过去了三四天。
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也给了我无限的奇思,夜空的冷气和流星穿透了
我的四肢,我像一具被无知掏空的躯壳,挂在了童年的枝头,那是心灵的尽头的老
地方,我如何也走不到,她的光明照亮了我蓝悠悠的精神,沿途分裂出迷茫的莹烛,
飞舞在墓地、水洼、茂盛的草丛。
千年的死者在这里对话,留给我民谣的咏叹,不明的蛛丝蚂迹,乖唳的猫头鹰
在我的头顶盘旋出疯狂的草原,引来了北方白云浮游的羊群。
年迈的婆婆就是一座飘逸的荒山,四周是马头琴的凄然,奔袭的狼是不眠人迷
幻荒凉的现身,它欲发出振耳欲聋的怒吼,撕裂这穿不透气的黑暗,它欲鸣鼓开道
走出低沉的曲调,它的生长了一对锋利的牙齿找不到下口的对象,它懊悔沮丧,团
团围住在天罡的迷阵里,扑咬自己的尾巴,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它落入了猎人的
圈套,在原始的交易里任人买卖。
琴声正在远方悠扬,吸引着荒原上幽蓝的幻想,它那双充血的眼,被一丝不拘
地绘到瓷器上,它的危恶被火焰厚厚的釉彩所遮盖,沉淀了清夜里,润泽的彩光与
冥蒙蒙的回光一样闪亮。
彤红的金轮从老土坡升起,一条流畅的小路,把发白的灰碱铺上了干涸的红土
地。
一颗孤零零的矮小的白杨树,在原野里摇晃,抖出一串的飞花,像晃悠悠的神
钟,发出讳漠如深的叮叮大响,持续的响声,震荡出无数个空虚的你和我,由大至
小由近及远排列出来,像是灵魂出壳留下的线索,活现了铜钟般的形象。
老婆婆用一块红布包上了我的眼,恢弘的巨响集合成密布的晶点,汇向我的本
质,我无形地转换成光的载体。恚恨的魂魄伴着日出的蝙蝠,为我归宿碰撞再碰撞。
当婆婆解开我的眼布,映入我眼帘的是两间破破烂烂的土屋,一个占了半间屋
的土炕,炕头一根树棍支撑着屋顶的横梁,树棍的结把上挂着两串红红的尖椒。山
墙的中间开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土窗,糊上了一张黄裱纸,炕上有一块方枕,二床
土布的被褥,没有桌椅板凳,外屋是一堆木柴加一个小土灶,铁锅里在冒热气。
一个与我一样大小的女孩,一身大红的布衣,头系着一块红巾,站在我的面前,
歪斜着头用狡黠的眼睛打量着我。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个三十开外的妇女,头上梳着齐眉的短发,身穿浅红的暗花
布衫,两人的脚上穿着一个式样的圆头布鞋,应该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一样标致
的鼻子,杏红的嘴巴,椭圆的脸形。
几天来我们累坏了。
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女人,一时之下又想不起来。
她动作麻利地将我扶上炕,脱鞋,洗脸,洗脚,然后端出一个大
碗,盛着几个烤得香喷喷的白面饼。
在我吃的时候,女孩爬上床,趴在我的对面,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何妈曾对我说过河东人的生活最苦,可她们不像,从她们的衣着来看,比得上
新槐县城里的人。就说这女孩,红朴朴的脸上一对乌亮的大眼,一点也看不出过着
昔日子。
老婆婆经过了几天的奔波后,依然手脚不停的炕上炕下折腾着,有着惊人的精
力。这屋子虽差了一点,吃的穿的都还不错,心中宽了一节,混乱的思想压在我头
上的包袱去了人半。
我更关心的是家里的男人是个什么样,我讨厌与男人共处在一个环境里,我与
男人是天生的对头,在我这般幼小的心里,男人从未留下过好印象,他们是丑陋、
暴力、威胁、残忍的代名词。
我不住地扫视着这里的每一件物品,想通过东西嗅出一点味来。扒在我面前的
女孩见后,高声叫喊道:“娘,你看,他的眼睛四处看。”
帮我打鞋面泥巴的女人,把鞋子整整齐齐地并放在炕下,一手拨起女孩的肩头,
一手扶住双腿,“别在这打搅了,出去找男孩玩。”
女孩刚被放下地,又爬上了炕:“嗯,我不想去,我今天头疼。”
“你又说瞎话,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一会就病了,你呆在这可以,可不准使坏,
要不然饶不了你,你要记住从今天起,你就是个大人了,要规规矩矩行事,他不是
凡人,他是王母娘娘的凡胎。”
吃饱我就困了,她抱起了姑娘,让我躺下休息。
我不知道是何时醒来的,白天黑夜对我失去了效用,只记得醒来时,女人问女
儿:“他撒尿了?”
“他尿了。”说完女孩咯咯笑了。
我动手摸到炕席L 是湿了,裤子也是湿的,才知自己尿炕了,不知如何起来见
人。十二岁的人,不该尿床,我不知是何缘故,又发生这种事?
这时,我听见女孩正往炕里爬,我闭上了眼。
她张嘴对着我脸吹了一口热气:“他还不好意思呢,想赖床。”
我的脸在发烧,女人过来拉开她:“快,太迎,去告诉你奶奶现身了。”她扶
起我,剥去我的衣服,拿一条白毛巾擦干我的裆。
太迎回屋后,老婆婆手捧布包进来了,她放在炕上,双手打开包,递给女人一
个红布兜红短裤,给我穿上,最后是枣红衣的对襟和长裤,把我装扮成与太迎一样
的女孩。
太迎乐得像漂亮的小白鸽,刮着自己的脸羞我,都是女人所以我能忍受,我最
担心外面冒进男人来。
她们照大迎的样子给我梳了一个尾巴,扎上红头绳,太迎一旁挤眉弄眼扮怪相,
让我心烦。
我在心里发誓,一旦有机会非收拾她不可。
她们又从墙边取来一面木框花纹边的镜子照我,这付模样,我越看越不舒服。
太迎又从脑头摸出一双环子,摇给我看,逗我。
外婆和母亲对我这个样子非常满意,我不知她们的用意何在。“好啦,现在给
你重新起个名宇,就叫永玉吧,叫哑吧不吉利。就这样吧,穿上鞋别出门,外面大
气很热。”
老婆婆扯平我的衣角说:“太迎,今天别出门,在家陪他u ”
“我才不呢,王婆婆家的傻子今天娶媳妇,我要去看新娘、抢喜糖、,人家都
说,新娘是咱们河东最美的美人。”
“那你就带她一起去看,别被大人踩着,撒喜糖的时候,站远一点。”她母亲
说。
我很想出门,看看这个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可这一身的打扮见不得人。
太迎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门,一会又回头给母亲报信,接新娘的花轿出门了,王
家请来了八个吹鼓手。
一会又回来报信,新娘已经到了,王家院里装满了看热闹的村里人。
我站在门口,不敢出门。
这是一个废墟上的村落,全部房子都是黄土打基立的墙,每家每户中间,都砌
有羊圈与牛棚、草料房,看不见一块青青的菜地。
干裂的土地上的韭菜、大蒜干挤成一团,天上的太阳埋进厚厚的灰尘里,形成
了一片强烈的白光。土坡的另一边,欢快的唢呐轻轻的传来,其他的地方鸦雀无声。
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犹豫不决地走出了柴院的门。走过一个土屋
的门前,黑屋里闪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手上搀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男孩,身
上还背着一个小孩,她看见了我之后,挥斥着地上的孩子:“快点走!”
抬头用羡慕的目光,目送我走过。
前方不远处的拐角,又冒出二三个光着身体的男孩,神色惶恐地望着我,继续
向唢呐的方向跑去,他们浑身上下虽没有一块布。也无关紧要,油光放亮的黑泥,
遮住了皮肤的本色,使你无法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他们回首的瞬间张口露出了一嘴雪白的牙特别耀眼。
不想遇到更多的人,我转弯向南面的开阔地走去,野外灰朦朦的尘雾,阻挡了
远眺的视力,天压得那么低,因而四野零星的灌木都生长得那么矮小,要是你没亲
眼瞧见远处的行人,你就不会相信在这块土地上还生活着人。
我绕了一圈都没看到水沟,这景象与刚刚告别的河西的黑土地形成了鲜明的对
照。
当我来到一个小上堆上,面有一块低洼的高粱地,高粱因缺水参差不齐,刚刚
过膝,再也没有找到值得多看几眼的地方。
绕了半个圈,回到了二间屋,后来我才知道这里的地名就叫二间屋,与河西的
三间二头屋不同,这里是一家两间里外屋。
离村四里有条大路全村靠男人给县上的石灰厂送石灰石养家。村里的大多数劳
动力都靠这条大马路谋生,包括许多瞎子、聋哑、跛子等残疾人。
黄老婆婆是做大神的出身,方圆几里隔三差五有人来请,有的亲自上门,有的
找人捎信来。
来生人的时候,黄婆婆从不准我抛头露面,要让我出面,必须烧香拜神,在这
之前我和太迎都藏在炕下,等敲过三遍炕
沿才从下面钻出来。这里的盛夏白天酷热,夜间清凉,入秋后,天地就寒冷起
来。
黄老太婆对上门求医问灾的人,有着严格的要求,她嘴上说为人祛病消灾,不
收一分钱,但她有法子,让所有求助她的人非掏空腰包不可。这钱井不是她收下了,
是她代太上老君收下的,没有钱,送上两包红糖、红枣之类同样顶用,对一无所有
的穷人,她多采取安抚的手段,讲因果报应、生死轮回、前世作孽,后世赎罪。
因为她是大神,她的女儿便是神女,掌管妇女的生产。
每当天黑以后,总有求仙的人偷偷溜进门,最初都要接受神的审查,婆婆有惊
人的精力,可以讲经三天不睡,这期间土屋的门窗总是紧闭的,家中也不能生火,
当她认为你是净身的时候,才被允许去见真神。
在蒲团上坐了一二天的妇女,只要一见到窗外射来的阳光就昏迷不醒,大神不
仅有办法使她们做梦,并且能洞察梦的内容,就像我总是按时尿床,她们都能准确
地掌握。
她身上有一种强大的磁场,只要她用心控制你,你就能够感到,能使你伤心、
悲哀,使你忏悔平静,也能使你恢复信心和激动。
她在与信徒们谈心时,有时让太迎踉随在她身边,让太迎用心听她讲的话,要
牢牢记住,人走后,还要太迎从头至尾复述一遍。
太迎生来就是神女,她奶奶和母亲对别人讲的话,她只听一遍就能够记下来。
连她们的腔调、神态都能学得唯妙唯肖。
一个白天,来了一个额上扎着根红布带的妇女,一进房未等病人开口,婆婆就
问到:“是来祛病的吧?”
“咕!”农妇未回答就放了一个屁,婆婆接道:“肚子在作怪?”窘迫的农妇
正欲回答,又放了一个屁。婆婆一本正经地邀请她在蒲垫上落座,村妇刚想坐下又
是“咚咚”两下。
婆婆双手合拢念道:“作孽啊,千万别污染了这神龛下的净土。”村妇憋足了
气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屁还是不断地冒出来。
坐在婆婆旁边的太迎,憋不住笑出声了,农妇无所适从,破坏了用心看病的气
氛。婆婆也稳定不住自己的情绪,随便对付了几句,药都没下就草草收场了。
病人一走,婆婆关上门扒下太迎的裤子按倒在床沿边,用神鞭狠狠地抽了一顿,
白花花的粉腚上,抽出了一道道血痕,太迎哭喊着:“妈呀,救命啦!救命啦!”
门外的母亲听到女儿的呼救,用力拍打着大门:“娘,开开门!开开门啦!”
老婆婆就是不开。
她又在外面喊我:“”永玉,快开门啦!“
老人制止道:“不准开,听我的话。”
我心里一振,老婆婆的声音有一种特质,有着不同一般人的力量,我坐在炕上,
不敢挪动一步,生怕引起了她的误会。
痛苦不堪的太迎,用眼望着我,希望得到我的帮助,可我实在不敢动,看她挨
打我觉得很痛快。
这一顿打,使得太迎三天没有起炕,她不理睬奶奶,老人并不放在心上。
晚上我和她调换了位置,她睡到了炕里的角上,我睡到了
婆婆和女人的中间。按河东的习惯,睡觉时不穿内衣,这样可以节省衣服,躺
到婆婆身边,非让我脱掉不可,她的理由是人越大越坏衣服。
村西的王婆婆也是有闲人,她与婆婆脾胃相投,常来太迎家串门,喋喋不休的
话题遍及村里村外老少爷们的一切,最让王婆婆操心的是传宗接代的事,新婚过了
快一年,新媳妇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不免让她担忧。
每当提到这个问题,太迎的奶奶就缄口不言,收住滔滔不绝的话题。
以前王婆婆从不打听黄家的来人,所以现在问起,奶奶就缄口不言,王婆婆才
意识到黄妈这人井不简单。
为了王家不至于绝后,一向不低头求人的王婆,用红纸包了四元的礼钱来给婆
婆请安。婆婆收下了礼金后让王婆出村去捡一块石头丢在黄家屋后再进门,王婆婆
的心头顿时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在王婆婆转来的这几分钟时间里,婆婆急速更衣化妆。穿上无肩的长衫,脸上
涂成了猴子屁股。
王婆婆进屋后显出气喘嘘嘘,婆婆像对外乡人一样顺纲常道轮回,王婆婆—一
作答。
婆婆说这种事一回两回是不会有结果的,王婆是熟人,自己不会刁难她,希望
她拿出诚意来,方能感动送子观音。
为了表白自己是真诚的,婆婆撕开了红纸把四元钱退给了王婆婆,教她下次再
用张红纸包上送来。
王婆第二次登门送礼,婆婆才摆出了神坛让她烧香拜神,告诉她再下一次红包
就别送到她手上,要奉献在神台上,每次什么时候来都要预约好,令太迎的母亲仙
桃布置好房间。
过意不去的王婆每次都要给仙桃二元小钱。
婆婆认为时机成熟后,与王婆婆约定了一个时间,就是王大爷出门的日子,去
王婆婆家呼风唤雨。
几个月过去后。矮小的王婆,被沉重的精神负担拖得不死不活,最要命的是那
四元钱始终握在她的手上,婆婆未收。给仙桃的小钱已远远大于这个数字,每次登
门,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冬天来了,野外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王婆婆的魂已掌握在婆婆手心,似乎
早已忘记了来黄婆家的目的,她的那双腿不用大脑指挥,自觉往这跑。
这天大风刚止,王婆就挑开草帘进了屋,仙桃见了王婆,连忙请王婆上炕,倒
上热水。
麻木的王婆再也没有了推辞的客套,此时王婆已是焦头烂额,王家像一座火坑,
呆不住人。
婆婆现在说话不用化妆,王婆已是唯命是从。
王婆诉苦道:“今天他爷在家喝酒摔碗,又出门拉货去了,这两天不得回,他
爷不是蛮横不讲道理的鲁莽人,想当初生个傻儿子,他也没怎样对待我,您说我该
怎办?这事他爷也不好去问儿媳,只有冲我出气。”
婆婆想了片刻道:“这样吧,今天天黑后,你家别掌灯,我让王母娘娘的凡身
去你家清理赃物,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碍着送子娘娘降临,火墙要生燃,多烧几处香。”
王婆婆回家照办去了。
天黑后,婆婆为我梳理好辫子,画了花脸披上仙桃的大棉
袄,用红布把神宠围转包得严严实实,让仙桃捧着神笼,带着我去了王家。
二间屋这地方,春上都难看见人,到了冬天更是不见人影。进了王家柴院,仙
桃随手带上院门,王家的院子在村上是顶好的院子,没有破洞和豁子,足有一个大
人的身高。
按事先说好,我脱下大衣钻进神笼,仙桃穿上棉袄敲开了门。王婆婆披着袄子,
挑起了草帘,迫不及待地问:“是仙桃来了?”
“是的,大神托我先把神笼送来。”她拎起笼子,我赤脚在地上走,到了火墙
边放下,我憋着气,听得仙桃道:“就放在你这儿,您老别去动它,我出去后您关
紧院门,门上屋门,马上上炕蒙头大睡,等会别吓走了下凡的仙人。”
“你放心吧,我不会坏事的。”王婆送走广仙桃,用根棒顶住柴门,回屋拴上
了门栓,走到火墙前看了一眼神笼,就跳上了炕。
婆婆让我过了半夜再出来,仙桃曾对我说,别冻坏了,早点钻进新媳妇的被窝。
我蜷在笼子里,冰凉的地面像锥子扎进我的脚,我不想坏婆婆的事,太迎就是
一个佐证,可这笼子太小,稍微动一下就会炸炸响,脚也不听使唤,尿也上来了。
听到屋里半天没有动静,我爬出了笼子,在炕头摸夜壶,碰到一个作怪味的陶
钵,撒完尿,记起婆婆昨晚上的交待,最边上的一个是王婆婆,中间是傻蛋,墙里
是新媳妇。我轻手轻脚地爬上航,炕上一共只有两个鼓被窝,一里一外,中间是空
的,我钻进了空被,任务还不算完成。
身体暖和了之后,裹紧被子移向墙里,靠近里面的被子,伸出手去摸里面的被
窝。被子是双层的,我轻手花了好大的功夫扯出压在身下的被边,她又滚动起来重
新压住了被边,找不想花太多的时间,双手扯开被边从中间钻了进去,她一双手摸
了摸我头上的辫子就不动了。
我进去后感到摸到的身子不对头,那肚皮摸到的感觉就像削出的羊皮纸,和婆
婆的肚皮一样。
于是我退了回去,再把被一子搌到另一边,用头拱开外面的被一产,这次我想
你进一只手,试探地摸摸。
这个被子里的温度明显高出那个被子,当我摸到她的腰身时,她把朝向门的身
体摊平下来,她的小腹像一盆热水那样烫人,随后她锁住我的手,想抽也抽不回。
在我认定是个年轻的女人时,弓起身子爬了进去。
在被子下爬了几个回合,来到这热烘烘的被子里,身上发了汗,这时才觉得这
屋里不像先前想的那样冷。她一会儿把我的头按在自己的乳沟里两边摩擦,一会儿
让我骑在她身上,她热呼呼的身子泌出了汗水,我坐在上面往下滑,她用大腿夹住
我的双腿,挽住我的身体。不一会,她又像母亲一样将我护在身下,做出哺乳的样
子,我衔住送到嘴边的仙桃,拐了几秒,然后用力吮她,她全身震颤。我知道这样
她会很疼,松开口,两手扶住她的乳房用力搓揉。
被褥里的热气很快就散发光了,我累了,我不停地玩弄她的手臂、耳朵、嘴巴、
脸腮和消魂的肚皮,她一味地放纵我,我狗胆包天地去摸她那神秘部位,她并不责
怪我,仅仅是用牙咬住我的耳垂,我的手插的越深她就咬得越紧,抽出手她就松开
口。
我不动,她又咬上来,在她的身上我总也玩不厌。她见我
累了,就用手指头揉着我的嘴唇,像对待一位亲爱的老朋友。
半夜后我就被尿胀醒了,我舍不得离开暖被窝,想到被子外就浑身发抖,我闭
着眼夹紧双腿,想象着幸福的一切,她的大腿是那样圆润,她的怀抱是那样甜美。
她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搂住我,将我的腿往她身上一抬,我的小便失禁,尿如泉
涌,她的手顺着我的腿摸上来,抓住小鸡,等我尿完抱起我翻了个身。
冬去春来,村里来了两位乡政府的干部,挨家挨户动员各家小孩上学。仙桃把
我和太迎送到了四里开外,大马路的一所学校,婆婆花费了四元钱,给我们添制了
书包和新衣,中午要回家吃饭,还给了一些零花钱。
这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小学,有个圆形的门,一排青砖灰瓦的教室,一头作老师
的宿舍,一共一百多名学生,五位教师。
我和太迎编在一个班,班上的同学小到八岁,大到十六岁。村上还有三个男孩
同去同回,他们的环境较差,因而我们较友好,路熟之后就各走各的。
在学校我和太迎寸步不离,进校前先方便,下学后再方便一次,不进学校的厕
所。
第一学期学生都很老实,到第二学期学生都变坏了,大的欺负小的,男生欺负
女生。我曾上过学,太迎也聪明好学,第二年我们就连跳二级到了四年级,慢慢地
学生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都喊我二姨子,我的班主任本来是偏爱我,多次打架后,
不禁也怀疑起我来。
一次下午放学,学生们都走了,她通知我俩去办公室,太迎打扫卫生,我帮她
把作业本送到她宿舍。
到了她房里,她前前后后地把我打量了一番说:“永玉,你是个好学生,老师
很喜欢你,所以想和你谈心,你愿意吗?”
我知道不会是好事,不作声。
“那你是愿意罗?我问你,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是婆婆。”
“那婆婆是谁?是你的外婆还是你奶奶?我是问是你母亲的娘还是你父亲的娘?”
我不开口。
这时,寝室的另外一名女教师进屋了,是我一年级的班主任。
我非常反感她继续盘问我,她继续转弯抹角地问了我许多问题,我一句未答。
以前的班主任见我对现在的班主任如此无礼,上前横加指责,好像我丢了她的
面子。然后她们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前班主任道:“嚯,还有这事?”她示意我走
到床边,“把鞋脱掉,站到床上去。”我解开了鞋带原地未动,她俩一起将我举上
了床。
我怒火中烧,她们并不理睬,动手解开了我的裤带和腰扣,拽下了蓝布裤,略
迟疑一会儿,扯下了花短裤。
猎奇的心理驱使她们掀开上衣的前襟,看了个仔细。“真是男孩!”
“不会是二姨子吧?”
正在这时,门外偷听的太迎一掌推开了门,镇住了她们,一双喷发怒火的明亮
的大眼盯着她们,顿时我看见婆婆那股神力在她身上复活了。她一言不发走过来扯
上我的裤子,系好腰带,扶我下床,穿上鞋,系上带子,牵了手就走。
我不知自己为何竟是这样无能,比不上一个地地道道的女孩有勇气有胆识?
一路上我们快步如飞赶回了村,正是掌灯时分,一进屋太迎的娘就看出我们脸
色不对,太迎放下书包,一咕脑儿把老师逼我验身的事倒了出来,一只手叉在腰上。
我求情道:“仙桃,我不想再去学校了。”
怒气未消的太迎吼道:“什么仙桃!她是你娘!”
我从未叫她过娘,老是依婆婆的叫法叫仙桃,太迎吼后,我知错了,改口道:
“娘,我不想去学校了。”
她激动地一把搂住我,大手搁在我头顶磨蹭着。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和太迎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在了一起,曾经有过了不愉
快的磨擦悄然冰释,两年的共同生活使我们彼此很自然地拥抱在一起,互相抚摸。
我把她当作我的新娘。她把我当作自己的丈夫,像一对理所当然的情侣,自然的夫
妻,从情感上结合在一起。
第二天娘见我们抱在一起,没有叫我们起床。当大为我们分了铺盖,严令我们
今后不准同枕共被,剪了我的刘海和辫子,换上了全新的男装,为此婆婆对娘大发
雷霆。
没上学,我重新回到了奶奶的麾下,听候调遣。
周边四村迷信大神的人越来越多,头脑发热的大神,狂言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要求王母娘娘派神来接大伙去月宫,唯有如此才能逃避人类的灭顶之灾。
她秘密地组织了娘娘会,出任会长,过去的疑难杂症不治了,只治人的灵魂。
她有一套迷魂术,除了迷不倒太迎和娘,谁也逃脱不了。
一年前王大爷病逝了,王婆成了她忠实的信徒和走卒,每个堂会必到。婆婆怕
太迎和娘捣乱,就把她们关在地窖里,我不肯再梳辫子穿女装,她也不强求,让我
取代娘做她的弟子,只有加入了娘娘会的人才能消灾祛病。堂会上她讲得口沫飞溅,
三天三夜精力不减,不是神谁能做得到?
众人对此深信不疑。
要入会的人,必须讲出自己的一切善良及邪恶的愿望,只有彻底地坦白了自己
的罪恶,她才给你新生。
村里不信大神的人都躲着黄家的人,我无论走到哪家,哪家的大人就会把孩子
拖进里屋,唯有王家的人例外,对我格外热情。
这天我出门游玩,不知不觉向王家走去。
走到王家土墙外,墙角两个傻呼呼的孩子,大一点的正在屙屎,埋头蹲着,小
一点的孩子在屁股后抓屎吃,旁边还有几只母鸡正欲抢屎。
一会儿,从王家院里传出王家新媳妇的唤鸡声,我走到院门口,迎头撞见出门
的新媳妇:“唉呀,是黄家大少爷,这是去哪呀7 ”她臂下夹着簸箕,另一只手扶
着箕边。
我回答道:“出来走走。”
“那就请进屋喝口水。”
我进院她就关上了柴院的门。
这间院子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角上那棵葡萄藤两年多不见增粗。
“我婆婆上你家去了,你见了没有?”她问我,我说没留意,
家里人太多。
进屋就看见炕下的洞,那是傻子进去的地方。我问“地窖下有人吗?”
“他在下面,请都别想请出来。”她给我倒了一杯水,加上几匙红糖,就是招
待贵客的礼节。
我稍坐片刻,东扯西拉问了几句就要动身,她一再挽留我。
她和我之间的秘密从来都未遭破。自从那以后,她常到我家串门。
“听说你和太迎退学了?唉1 那学是没上头,这村上的孩子不是都没念书也好
好的吗?何必每天那么辛苦,一天跑几趟?别说念书识字,就算啥也不干也够辛苦
的。”她说罢舔了舔嘴唇,在这河东,她确实是个迷人的新娘,姣好的脸庞,日里
透红的肌肤,和清一色的黑老鸦比起来,一个是仙女一个是母夜叉。
王家若不是家底厚,做梦也别想有这样的媳妇。
她避开我的眼光,蹲在炕前:“小玉,看看你的鞋。”她挽稳我的脚,拔下了
新鞋。
“这是你娘做的?”
“嗯呐。”
“你娘真好,听说你是抱养的?”她问。
“嗯”
“想从前的日子吗?”
“不想。”
“是的,像你这样吃得饱,穿得好,犯不着想过去。”
她脱下我的袜子:“我帮你修修脚,怎么样?”
“要不趾甲长长了,容易顶破袜子,这是新出的尼龙袜,很贵的,要三元多一
双,娘对你多好?”她爬上坑,找出剪刀。
“脚跷上来,躺下。”
我照办。
地窖下传来了傻子的咳咯声,她伏下腰,关上了洞门。“你在家和谁共被子?”
“一个人。”
“你是说一个人睡好呢?还是和别人睡好?”
“一个人好。”我违心地说。
她扭过头来,挟着我的鼻尖说:“你撒谎,是不是?”她清亮的目光像小河的
流水,那一串串涟漪告诉我,她是好朋友,是可信的。我垂下睑望着她那像鹅颈一
样的颈项,用手摘她白花衬衣上的水红的有机玻璃扣。
“你娘打你吗?”
“不”
“要听话,你娘对你赛得过亲娘,你喜欢太迎不?还难为情,或许你娘早就有
这个心给你们配对,想不想要?”
我没作声,吻着她的脸,摸着她的下巴。
她俯下身子亲亲我的脸。
“你的脸在发烧,好啦,今天就到这,等会我还要做饭。”她下炕,低头拿起
炕头的陶罐,“你怕不怕耗子?我们家有个大耗子,要是不怕,你今晚来帮我抓。”
我回到家的时候,太迎正在帮娘生火,屋里婆婆正在给几个女人宣传“娘娘会”
的教义,其中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她们神色呆板,目光模糊。她们渴望有
人能救她们的灵魂,
更渴望能拯救她们的肉体,她们听着婆婆布道,给她们指出光明所在,已经是
急不可待。
她们本身的灵魂就不成熟,轻而易举就被别人勾走了。对这些迷途的羊羔,婆
婆的声音饱含了无限同情与怜悯,充满深厚的情意。
她面对她们大声疾呼:“起来吧,我的姐妹,永远跟着我走,让我们一起迎接
天神的到来,没有疾病,没有饥饿,共同享受王母娘娘的恩惠,在她的怀抱里,大
家才会永远摆脱贫困和苦难,为了所有的这一切,我们可以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
父母、儿女、丈夫、亲人,我们必须在神的面前奉献出我们的真诚,奉上我们滚烫
的心,让我在这里以神的名义,以王母娘娘的名义,让你们跪下。我并没有神力,
但是神就附在我身上,给我发号施令的权力,我只是天神的喉舌,负责传达娘娘的
旨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有的姐妹们能够早一天结束万恶的生活。从不幸
的命运中解脱出来。”
在她高低起伏的宣传里,女人们低下了头弯下了腰,她的话不仅打动下跪在地
上的人们,也打动了我,这抑扬顿挫的声音搅动着火热的气氛,旋转升华的力量,
振动着我的心灵。
在她们周围渐渐地产生了一个光环,由浅变深,光华四射。
它改变了我对婆婆的印象,她不再是冷漠、腐朽的老人,我看到她的心底充溢
着蓬勃的活力。她高呼的时候,眉宇间闪闪发光,她落泪时,整座土屋的光线都暗
淡下来,她盘坐的姿势就像是天堂降下的救世主,我感觉到了那股神秘的能量在扩
散。她们从她的脸上获得的生命力,一个个咬紧自己的嘴唇,重新抬起了头颅,对
她产生了崇高的瞻仰之情,她是神的比身,她是不可抗拒的力量。
下午开始的堂会,直到半夜。
晚上我准备参加她的现身说法,被娘拦住了:“出去玩,别呆在家里,相信娘
的话,要不先到王婆婆家去,什么时候回,娘会去叫你的。”
这对我来说不是个太坏的主意,但我不想放弃观看婆婆施展魔力的机会。嘴里
却说:“那太好了,太迎呢?”
“太迎跟娘一块等她收场。”
话还未说完,婆婆就叫我了,我进了屋她问:“你娘和太迎呢?”
“在外房。”
“你去叫她们进来。”她盘腿坐在炕上指挥道。
我叫来了娘和太迎,婆婆命太迎把被子抱到外间去睡,不然就到地窖去睡。今
天她有要事,所以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娘给她当守门神,我扮小鬼,不准乱说乱动。
娘说“他不会。”
“让他吃点一滴仙。”婆婆道。
“那不行,他还是个孩子。”娘拉住我的手。
“这我知道,小玉你过来。”她指着我。
我感到她的指令无法抗拒,娘也松了手。
她抓住我的手,握在手心。“害不害怕?你娘也知道,喝点不伤身体,还有好
处。”
一会,王婆婆和八个妇女又相邀来了,娘才关好两道门,看着太迎睡下,在自
己脸上抹上黑灰,吹灭了灶上的灯,进内屋放下了布帘。
屋里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要有一点动静,挂在墙上的油灯
就跳。
我喝了三碗生水,几口酒,头已发晕,眼前的东西都成了双影,再加上灯火不
断跳动,我的心也飘动起来,然而屋里静得出奇。
大神在背后指挥我跳动,我手舞足蹈地蹦起来,从一头蹦向另一头,脚踩在她
们中间,起先还不在乎,当我一晃腰,手脚一乱,一脚踏在了边上一个小女子的身
上。顿时,我被吓得浑身颤抖,想停下来,不再跳下去。
大神鼓动我别停手,我慌忙火急地朝墙上撒尿,洗下了一堆泥水。我望着孕妇
的大肚子,心里发怵,万一站不稳摔倒在她身上,那肚子里的孩子就完了。
眼前顿党惨祸降临了,她挣扎在血泊中。
我甩了甩头,清醒后又跳了起来。
大神的震慑力使我身不由己,把尿撒在她们身上,此时她们处于半昏迷状态,
我先是往她们的肚上尿,后来又往她们的全身尿。
这时,油灯下产生了大量的幻象,娘看见势头不对,强行上前把我从炕上抱了
下来,大神想阻制她已晚了。
从炕上跌到地面,娘把我拖出了屋,使我清醒过来。
夜间的凉风拂在我的脸上,让我想起娘的忠告和她焦虑的眼神。头顶是满天的
繁星,或许这种夜晚真会有神仙下凡,寻视人间的丑陋和愚昧,也了解了解平民百
姓的生活愿望。
虽说跌回到了现实中,尿也尿完了,刚才那个场面到现在还令我热血沸腾。
我加快了步伐赶往王家。
到了王家吁,柴门未关,我进院随手扭上了铁丝,顶上了根子,屋门也没关,
我没敲门就溜进去了,屋里是黑的,炕下洞里漏出了油的光亮。
我敲了两门,闩上门,灯光很快就从地窖里传了上来。
“是谁呀?也从洞口递出灯,我接过来,照照她的脸,得意地笑了。
“是你呀,这鬼,我还当你不会来呢。”她上来拍打身上的泥土,我把灯放在
炕头。
“刚才累坏,屋里是不是很臭?我刚帮他照料完。先洗个脸,我拿个镜子让你
看看自己的鬼脸。”
“今天是三月,晚上不能照镜子。”我吓唬她。
“那好,我听你的,不照镜子。”她打水洗她的脸,洗我的脸,再为我洗脚,
又倒水放在旁边的脚盆里擦身子。
“过来,帮你擦一下,马上就是大人了,要讲卫生。”她挽裤子,带子都未系
好,蹲下身子为我擦洗,“今年有十几啦?”
“十四周岁。”
“哟,可以做媳妇啦。”
洗后, 她擦了雪花膏, 擦了自己的脸再擦我的脸,抱着我的头,闻着我脸,
“嗯真香。你玩到啥时回去?”
“我娘要我等她来接。”
“我婆婆有你家?”
“在”
“她们在吗?”
我从头到尾原原本本地讲给她听。
“那我们洗睡吧,等你娘来。你喜欢光膀子睡还是穿衣睡?”她吹灭了灯,我
躺下不出声,她坐在被头上脱了衣服盖在
我的身子上,我就感到浑身发热。
她道:“你身子好烫。”
我担心她还会提耗子的事,我又不会拿耗子,到此时横下心来。我扭头在被子
里抱住她的胴体,爬上她的腰,手无意中摸到她的胳肢窝里,她痴痴笑着抱住我的
腰。
“别憋坏了,把头露出来。”我的心跳急聚加快,双手在她身上乱摸。她捉住
我的手放在大腿间,要我去摸下面。我心领神会,把手伸进去。她那里全是水,我
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大脑因触到这令人神往的地方,晕眩起来,失去了指挥能力,
她全身蠕动着,无师自通这句话一点不假,我想掩开她本胜的大门。
她替我把神器放进去,扶着我的脖来回推动,我看天神奇地向我扑来,在沸腾
的高潮下,成功地渲泻了欲望,她立刻双腿夹住我的身子,停留片刻,她的灵魂脱
离了肉身,她弓起双膝,抬起头伸出长长的大舌头舔我的脸。
稍息,她点燃油灯,查看我的下身。看毕她摸出裤衩穿上。
我抱住她的大腿不让她穿,还要去摸。
她小声道:“你现在回去,免得你娘来喊你不好交待,千万别让任何人知道这
事,记住啦?”我点点头,从此我有了一个秘密。
回到家,她们都还在屋里,我挤在太迎的身边睡下了,娘没发现什么疑点。
这年春天出了三个太阳,黄土地烤成了红土地,婆婆硬说要发大水。为了尊严,
她不准太迎叫她奶奶,要称她是王母娘娘。
我的心被拴在了王家,早晚都往那跑,新娘见了我总是喜笑颜开,王婆不在的
时候,我就缠住她要做那种事,她手上总是不停地做针线活,“你看,我很忙。”
我天天守在她身边等下一次机会,这机会总是不来,忍不住时便掀起她的单衣,
躺在炕上摸她的那对仙桃。
那仙桃一天天大起来,像香瓜一样,我问她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想生孩子,给你生个小弟弟怎么样?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你又不是我娘,怎会给我生小弟妹?”她丢下针线活按住我咯咯地笑,“你
说要不要?”非等我说要,她才摆手。
她果真生了个小妹妹,娘替她接的生。
满月后王婆才准我去屋看,村里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婆婆妈妈。王婆知足了,声
称她三年前就知道儿媳会生个孙女,很多人都记得有这说法。
炕上抱着婴儿的媳妇,当着大家的面托着奶子取笑我:“小玉想不想吃?你要
叫一声妹妹,就让你吃个够。”
满屋的人都纵容我:“去,叫就叫一声,嘴上吃亏,嘴上补回来。”
我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孩子,可人太多。
大神的“娘娘会”,声势越来越大,讲堂会时院里都挤满了人,人多要喝水,
咱家院里的那口窖井竟然断了水。
大神宣布末日已经到了,大家赶快逃命。
恐怖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更多的人则不以为然。王婆按大神的旨意请人打了
两口大棺材,一家人住在大棺材里。
大神已不进食等着开天,她有些舍不下我,拿出一只小金龟系在我腰上。“这
王八识水性,可救你一命,万万不可让别人知道。大神未修到家,不然可以带你一
起走,想到以后我们各自奔命,我好痛心。”
娘和太迎都不愿理睬她,她一会说乐,一会说苦,预报了几次灭顶之灾,全是
谎信。
不过,太迎对大神给我的金龟非常感兴趣,大神的事瞒不过她的眼,她和我闹
别扭,向娘提抗议,要我给她玩一阵。我不允,大神明确吩咐过。
在灶边吃饭时,她又说,“那你拿出来看看,你信不过我难道连咱娘也信不过,
娘想见识见识。”
娘用不名的眼光看着我,我不忍心让她失望,放下碗解开腰间系龟的绳。
“是个吉物。”太迎快嘴快舌,娘看后握在手心沉思良久。
入夜,屋里死气沉沉,大神头扎红布坐在床上,仿佛沉浸在烟波浩渺的幻境中,
她的面目变幻莫测,时而露出童稚的笑靥,时而换上一副死人的面孔。
她的喜悦之情,暴露了女人的心机,她的凝重凝结了一个不平凡的人,一生的
沧桑与悲歌,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切自然,那么合乎情理。她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大自
然的指导,走进了人性的密室,生命的解放之路。她的示范作用动摇了我不稳定的
生活基石。
我自然而然地向娘靠拢,她对我的举动是相当敏感的。
“怕吗?”她伸出膀子,用手揉着我的眉毛颧骨,我不敢承认,不安份的太迎,
竖起了耳朵,探听着我和娘的动静,娘不忍心撇开她,揭开被子,压低声音呼唤她
的名字,有着强烈宠爱界线的大迎,一跃而起,跨过我的被子,拱进娘的怀抱。
她手里拿着金龟,半张脸露在外面,用朦胧的眼光看着我。
夜深沉漫长,大神的身影在灯光里跳动着,她那拉长的背,变形的头,驶进了
一个没有光明、没有黑暗、没有远近、没有高低、没有时间和方位的世界,在屋内
形成了强大的旋流。
感应着太迎的直觉,这种不可名状的势力,使她摇摇欲坠。
娘进入了梦乡,太迎在痴迷中露出那双充满幻想热情的眼睛,一眨一眨,那宁
静的眼波流出了南国的童话,异乡的风情。她点燃了我的心,撕碎了我的心。
她的生命融进了灯光里,她的秀发飘撒在星空。我所能做到的就是满足她的自
尊自爱,把她想得到的东西无偿地献出来。她收下了我的心意,还给我一个微笑,
投进了娘的臂弯里。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见我未睡,瞥了一眼大神,伸出手蒙上了我的眼。这只手
的作用是不能低估的,有了她,我的梦才这么安怡,在她的保护下,才会有梦里平
静的港湾。
淼淼的大水升起了雾气,弯弯的月亮爬上了岸。她是游思的边缘,是回忆消失
的地方,她是许多再也不能相见的人,相同的方向,用生的精华,雾的信笺,书写
了永远收不到的水雾签名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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